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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門外。

她不是又在反反復複地鬧脾氣,而是她沒辦法忍受在他的真真假假煎熬,一會讓她沉淪在他所謂的愛裡,一會又讓她在年氏所表現出的恩寵中懷疑。她身在主母的位置,早已經被剝奪了嫉妒的權利,她一無子嗣,二無能幹的兄長,剩下的也隻有這可笑的“賢慧大方”的四福晉名號。

今日的永和宮,進進出出的好些人,德妃不知怎麼的,昨個還好斷斷,今個就病了。各處娘娘聽到風聲,都來探望,隻是未見著德妃本人就讓人打發著走了,唯獨留下了那拉氏。那拉氏隨著管事的公公進入內殿,就見到德妃半依在床榻上的身影。空氣中彌散著一種淡淡的檀香味,儘管聞著很讓人心曠神怡,但德妃卻是蹙眉閉目,一幅精神不振的樣子。

那拉氏認得這檀香味,昨個進宮請安時,德妃也賞了些給她,說是西域進宮的佳品。“給額娘請安。”那拉氏款款落身,語氣輕緩,引起了德妃的注意。德妃抬眼打量著她,眼裡煞是複雜的神色,好一會才真正回過神來讓人賜了座於那拉氏。那拉氏挨著德妃而坐,關切地問起她的身子,德妃隻道是夜裡受了涼不礙事,隻是說這話時她的眼裡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恍惚。

突然之間,德妃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猛的一把抓過那拉氏的手,緊緊地握住,小聲地問道,“你跟額娘說實話,這世上真的有鬼嗎?”那拉氏微微一愣,假意沒看到她那無助的神情,輕輕一笑,回握住德妃緊緊攥住她的手柔聲安撫道,“額娘多慮了,這皇宮之內怎麼會有那不乾淨的東西呢?”

德妃的神色有些慌張,動了動嘴皮,似乎是想補充說些什麼,但又似乎寧可相信那拉氏的話,她終於鬆開了那拉氏的手,眼神忽然一冷淩厲地自個屋裡掃視了一番,臉上再無彷徨之色,有點惡狠狠地自喃道,“對!皇宮之內怎麼會有那種不乾淨的東西!”

那拉氏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再看德妃身邊親信的太監和宮女臉色皆有些慌張和蒼白,心裡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什麼,隻是裝傻充愣故作不知而已。俗語有雲,“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德妃所害怕的鬼,其實就住在她的心裡,若不是她自己覺得有所虧欠,也不會這般的心虛。

從永和宮出來時,翠娘小心地攙扶住那拉氏,見周遭沒人時,才輕輕地說道,“聽小全子說,德妃娘娘昨夜裡做了個噩夢就這樣了。”那拉氏聽了,眉頭輕輕一皺,這世上巧合的事情雖不少,但發生在周遭或是自己身上還是讓人有些懷疑。風出起手中的帕子,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氣,那拉氏執起帕子微微一嗅,是在德妃那染上的檀香。“可有說夢見了什麼?”

翠娘想了想,回道,“他隻知道,有人聽見德妃喊了個名字...”話到此就停住,翠娘忍不住又謹慎地左右望瞭望,卻似乎又不敢有所冒犯這個名字,轉而婉轉小聲地回說,“似乎喊的是承乾宮那位皇後的。”那拉氏的腳步忽然停住,思緒一下子跳躍到很久以前,不由自主地呢喃出一個名字,“瀾漪。”

翠娘的手一抖,被主子突然一語嚇了一跳,警惕地瞧了瞧四周,見沒人了才暫時放下心來。雖然他們這些在阿哥府上的人對宮裡的事情不是很瞭解,但多少都聽說了些皇上對這位承乾宮主子甚為在意的傳聞。

那拉氏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小時候在皇阿瑪跟前當差時,才知道這個平日裡最能自製的人也會有失控的時候,偶爾一次與李德全服侍酒醉的皇阿瑪,那拉氏聽他不停地喊著“瀾漪,瀾漪..”,便好奇地問起李德全這是哪宮的娘娘。李德全嚇的立即讓她噤聲,就此不許再問。

那拉氏被李德全的樣子嚇壞了,按捺著好奇就此也不敢再多打聽,直到那日皇阿瑪驚慌失措地帶著他們沖進承乾宮,她才知道那位被皇阿瑪一把摟在懷裡氣若遊絲的貴妃娘娘就是他口中的“瀾漪”。那天的皇阿瑪簡直就跟瘋了一樣,完全失了分寸,一會要立皇後,一會要殺太醫,承乾宮裡完全就亂了套。

那之後的幾年,還在當差的那拉氏發現一件事情,像皇阿瑪那樣坐擁天下衣食無憂的人,也會對一個泛舊的荷包情有獨鍾,每日地帶在身上或是揣在懷裡,偶爾拿在手中像是對著一個稀世珍寶似的怎麼看也看不夠。皇阿瑪看那荷包的眼神很溫柔,神情卻又暗藏著痛苦,複雜地讓未開情竇的她看不明白。

而如今經歷過種種波折的她亦對那樣神情不再陌生,自從弘暉走後,他沒少在她麵前表露過這種神情。以前的她會同情皇阿瑪,而現在的她絕對不會再施捨這樣的同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虧欠的人註定要承受失去的痛苦,而這種虧欠已成定局,永遠不能被原諒。

午後,那拉氏小憩了一會,原本昨夜裡就沒睡好,看著陽光暖和,本想就好好補上一覺,誰知道弘時貪玩捉弄抱著福宜的奶娘,害的那嬤嬤手一鬆,差點把孩子摔到了地上,年氏一火摔了弘時一巴掌,李氏不服就鬧了起來,紐祜祿氏和宋氏隻是格格的身份勸不住她們,也隻好差人來請福晉過去。

年氏和李氏見能做主的人來了,自然是要搶著說話的,那拉氏一動氣,當場摔了杯子,兩個人遂才不敢做聲。那拉氏問明瞭情況,秉公給了弘時些處罰,李氏還要狡辯,那拉氏冷冷瞪了她一眼,又隻好領著兒子去受罰。年氏在一旁見那拉氏動怒了,有些唯唯諾諾地抱著孩子不敢吭聲,心裡卻有些得逞的快意,看來爺今晚又進不了主屋了。年氏嘴角露出意思不易察覺的笑意,她寧可爺去睡書房,也不想見他們你儂我儂。

噩夢2

每逢初一、十五,雍親王府負責主屋的廚子總是很頭疼,按理是該準備兩人份的膳食,但福晉卻隻吩咐一人份的東西。若多做了,送去明擺著是討福晉的罵,但王爺若是去了發現沒他的份,他們這些人也絕對是沒好日子過的。往往在這種躊躇不定的時候,一個能給他們指名方向的人自然是備受推崇和喜愛的。

蘇培盛前腳剛踏進廚房的院子,就發覺了大家對他異常熱烈的態度,各個皆是笑臉迎人,輕鬆的像是剛剛放下一塊沉重的大石。他嘴角略揚,自然也深有體會這其中的苦楚,主子們冷戰,吃苦還是身邊的人。蘇培盛手微微一抬,為首的大廚子立刻恭敬地湊上前來,笑眯眯地接過他手裡的野味。

蘇培盛說,“爺今個在福晉那用膳,都仔細點,可別出了什麼岔子。”大廚子連忙點頭說,“那是當然的。”蘇培盛又說,“這野兔子處理的乾淨些,隻要這一道葷食,其餘的清淡些,照著福晉的口味來。”大廚子忙一一地擠在心裡,連聲答應著,等蘇培盛一行人走了,才大聲地吆喝著眾人趕緊準備,自己提著野兔子親自去井邊處理。

用膳的時間還沒到,那拉氏的屋裡就多了個礙眼的人,可這次那拉氏沒好直接趕他走。剛在門口見著他時,還沒開口十三阿哥胤祥就從他背後冒了出來,提著個野兔子就笑嘻嘻地說道,“四嫂,今個與四哥去騎馬,碰巧獵了隻兔子,聽說你家換了個新廚子,我也就懶得提回家去了,”胤祥見那拉氏冷冷地瞥了四哥一眼,又趕忙款款作了個揖道,“還請嫂嫂賞杯酒喝。”

翠娘見十三阿哥那故作可憐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但隨即又意識到沒了規矩,慌忙正襟站好訕訕地看向那拉氏。那拉氏瞪了她一眼,眼裡卻無半點怒色,“沒聽見你十三爺說的,還不去拿酒。”翠娘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笑盈盈地答應著就出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圍桌用膳時,那拉氏原本生著悶氣沒什麼胃口,就著蓮蓬豆腐隨便動了幾下筷子,胤禛用筷子夾起一塊嫩肉送入她碗裡,也被她撥到了一側動也沒動。胤祥假意看不明他們兩口子之間的冷熱,抱著酒杯嘗著野味自得其樂,倒也虧了他沒心沒肺的笑聲,氣氛總算是被炒熱了些。“四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把永和宮裡麵的兔子偷偷抓來烤了吃的事情?”

胤禛還沒吭聲,那拉氏倒是不再沉默,對胤祥斥道,“才喝了幾杯酒,就開始說胡話了。”胤祥不以為意地笑笑,嘴皮子剛要動動,卻見四哥挨了過去,對著四嫂臉上盡有些難得的討好之意,覺得有趣,一口飲進杯中之酒,順便也話咽了回去。

“那時我們難免有些貪玩,後來被皇阿瑪發現了,可是好一頓打。”胤禛追著那拉氏的視線,輕聲說起童年的趣事,那拉氏瞥了他一眼,眼裡倒有些嗔意,心裡還殘留著因他那些側室而起的未平之氣,就撒著氣啐道,“活該!”胤禛的臉皮倒是長進了,變的越發的厚實,瞧著她那還有些不解氣的小模小樣,笑的甭提有多開心,執起酒杯就與胤祥碰了下杯。

胤祥嗬嗬直笑,放下酒杯抱著雙臂上下摸了摸,誇張地顫了下`身子道,“那時細皮嫩肉的可是不經打,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痛呢。若不是皇額娘當時幫著求情....”胤禛的笑臉忽然僵下來,胤祥的話也停留在嘴邊,兩人的眼裡微微滲出些悲色,一下子又都沉默了下來,那拉氏知道他們是想起了承乾宮的那位,尤其是胤禛,生恩不如養恩大,這位皇額娘對他的影響力遠甚於永和宮的那位。

那拉氏不忍胤禛露出那般沉痛的神色,手情不自禁地伸過去,差一點就要撫上他手背的時候,又猶豫著想要伸回來,卻被他突然一個反手抓在了懷裡,雖兩人的動作發生在檯麵下,但胤祥也是個識相的聰明人,單看四哥那如火如荼的眼神和四嫂那含羞帶怯又躲閃的神情也知道是時候功成身退了。

胤祥假意喝醉了,差一點要倒下椅子,幸好被蘇培盛及時地扶住,“我的十三爺,你可得仔細點,當心摔著身子。”胤祥的眼角微微一掃,可是把桌下那兩隻拉拉扯扯的手給逮個正著,捂著肚子嗬嗬地直樂。那拉氏敏[gǎn]地察覺到胤祥的笑意,又羞又惱,狠狠把手從胤禛的掌間抽回來,起身移了幾步,背著他們坐到了榻上。

胤禛冷著個臉瞪著胤祥,又沒幾分好氣地沖蘇培盛喝道,“沒瞧見十三爺醉了嗎,還不快送回去!”蘇培盛趕忙扶起胤祥,顧不上他對自個爺擠眉弄眼的快意,與翠娘帶著人闔上門就出去了。胤禛見一屋子耳根子清淨了,轉而又跟過去坐到了那拉氏身後,沒臉沒皮地就挨過去。

那拉氏感覺到他的氣息,心裡還在惱著,本想轉身推開他,卻正好臉對臉迎個正著,敵不過他眼裡的那份炙熱,臉不由自主地像上了一層粉,紅暈在他目不轉睛的視線裡蕩漾開了,漸漸地發燙。那拉氏手一推,微微地坐開,嗔道,“看什麼!”胤禛不動神色地又貼合過去,沉聲緩慢道,“我好像很久都沒能好好看看你。”

這句話引申的緣由讓那拉氏的眼一下子又清冷了許多,胤禛發現了,眼神一厲,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