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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在摸索中找到一種新的安慰方式,這是他從未與人施捨過的溫柔,他初練功夫的手不敢怎麼施力,琢磨拿捏著力道,輕輕地拍在她瘦弱的背上,一遍遍的,直到她漸而啜泣,慢慢地趨於平靜。最後,她不知怎麼地,竟在他懷裡睡著了,還沒心沒肺地睡到自然醒。

呢喃醒來時,已是黃昏時,烏鴉嘎嘎地飛過指頭,她意識到出來久了母親會擔心,慌忙起身,他在原地動了動有些僵硬麻木的肩膀,衣襟間細微的動作引得她回頭一望,會意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臉微微泛紅,嘟囔著也不知道說什麼。他起身一站,眼睛正對她的粉%e5%94%87,粗眉微微一皺,往後挪了一步,她自然知道他的意圖,不說卻覺得好笑,他似乎很滿意跟她眼對眼的高度,嘴角微微一揚,她這才好好地看清楚他的樣貌,小小年紀,卻還有些人模人樣的。

她忽然想到他比自己小,膽子忽然大了許多,在他麵前揚起了小拳頭,恐嚇道,“之前在小林子的事情不許你說出去,不然....”她之前哭過,聲音有些沙啞,再加上又不敢大聲說話怕引來嚇人,顯得毫無威懾力,她也意識到了這點,停頓下來,咳了兩聲,小臉有些微微漲紅,他的手似乎是要伸過來,她卻忽然抬起頭,惡狠狠地對他說,“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把你痛哭流涕的事情到處去說!”

他愣然,卻在她抬腳要跑的時候及時地抓住她的衣袖,她蹙眉回首一望,他的眼裡有些莫名的焦慮,“我叫多爾袞。”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真沒見過這樣被恐嚇了還這般殷勤的人,果然是個不懂事的娃。她忽然揚手按在他的額上,凝神道,“你的額頭有些燙,最好去看下大夫。”她剛哭過的眼上還有些水瑩瑩的,說著話時,眼裡微微泛著光,看的八歲多大的多爾袞有些發愣,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再反應,她就又一次從眼前離開。

不過,幸虧她離開的及時,多爾袞害怕被她發現,原來他不止是額頭發燙,臉上,心裡都好像被人用烙鐵打過一樣,莫名地發熱。躲在暗處的侍衛們見多爾袞安然無恙地從樹後走出來,心裡頓時也鬆了一口氣,為首的那個使了個眼色,一個人會意,悄然地跟在了先行離開的女孩身後。看來,他們這些人被派出去尋人,或者在小樹林蹲點等人的任務終於可以結束了。

翌日,她又來到池邊,可意外地發現已經有個人沒臉沒皮地佔據了本來隻屬於自己的空間。如果昨天是個巧合,那麼今天就分明是故意的。她對地盤的意識很強,對著那小%e5%b1%81孩神知無知的笑臉,心裡頓時很氣憤,小臉漲的通紅,按捏住拳,轉身就要走,結果那小%e5%b1%81孩立馬捧起一手五顏六色的饃饃,像是上貢一樣,非常虔誠地說道,“我有好吃的,你要吃嗎?”

她很不屑的瞥了一眼,看那小子的樣子倒也蠻誠懇的,想想便坐了回去,隨手拿起一個,喂進嘴裡,甘甜鬆軟的太不像話了,簡直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的口感,隨手又拿起一個,對上他有些討好的笑意,嘴裡含著饃饃,有些口%e8%88%8c不清地強調道,“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心軟,這地方還是我的,什麼都要聽我的...”小%e5%b1%81孩就是好哄,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就迫不及待地點頭,看的她很是一個心滿意足。

“但是,你以後要叫我的名字。”他說這話時,眼神堅定地不容拒絕,她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吐出了三個字,“多...而滾?”看他的眼裡忽現笑意,她心裡忽然覺得這孩子也蠻可憐的,八成生出來就不受寵,要不然怎麼給取了這麼一個俗不可耐的名字。若乾年後,她與枕邊人討論起這段往事時,另一位當事人打死都不承認,硬是要瞎掰說是她倒追硬逼著自己跟她玩。她氣的掄起枕頭就砸過去。

而也是從那之後,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身邊多了個小跟班或是玩伴。她經常指示他上跳下竄的,連番取樂。其實那時,她已經隱約地感覺到他與那個人的關係,隻是不願意去麵對,她一直壓抑著心中的恨意對那個人擺出臣服的姿態,而欺負這突然間冒出來的小%e5%b1%81孩,好像成了她繼磨刀之後的第二個可以洩憤的途徑。當她在欺負他的同時,心裡那個不可能的設想似乎是得到了片刻的舒緩,那條因為那個人而繃緊的弦也可以在快樂中得到片刻的放鬆。

身邊的人似乎對他們這對玩伴投以顯而樂見的態度,並未有人出言製止過,多半是聽之任之,隨他們玩樂。之後,多爾滾還把他的弟弟多鐸也帶入她的地盤,她就又多了個小跟班。但多鐸比較不聽話,每次意見相沖時,她就氣呼呼地要罰他倒立著走,多鐸哪肯,她扭身就要走,多爾滾趕忙把她拉住,沖多鐸使了個眼色,多鐸就嘟著個嘴跟他抱怨道,“哥,咱們幹嘛要聽這黃毛丫頭的!”

聽的她一甩胳膊,推開多爾滾就要走,身後一陣動靜,多鐸一個驚呼,多爾滾已經一個靈活地翻身,兩隻手倒撐在地上,身子挺的筆直的,臉翻轉著笑盈盈地望著她。多鐸見狀,也不再囉嗦,翻身倒立在多爾滾的身側,隻是表情還殘留著些不服輸的倔強,她忽然不說話了,轉過身背對著他們蹲坐在草叢裡,看池水隨風微微泛著波瀾,心裡有些莫名地發酸。

多鐸的小臉開始有些漲紅,畢竟年紀還小,也剛開始練家子,有些吃不消,終挨不住地翻身蹲落在地上。他拍了拍手心,看著一旁的多爾滾,他額上已經開始冒汗,身子微微地晃動,卻硬是死死地撐著不鬆懈。長兄為父,多鐸苦勸多爾滾不聽,就開始罵起蹲在麵前的她,說她心腸歹毒,要不是他們兄弟可憐她,誰願意跟她一個拖油瓶玩。她的心一抖,眼眶一熱,一言不發,背對著他們起身離開。

二世記3

身後隨即傳來一些動靜,似乎有人要追上來,她不想自己此刻的樣子被他們看到,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不願對他們所謂的“施捨”服輸。她用手背狠狠地在臉上擦了下,認清了方向,就拚命地往自己的院落跑去。她聽見多爾袞在喊她,她沒有理會,直到身後沒了聲音她才終於停下來,稍作喘熄。突然附近傳來零碎的腳步聲,她一個警覺,藏在了假山後。

沒一會,很多帶刀的侍衛集合在院前,為首的那個人麵色沉沉的,正在分配任務,她認識他,他是那個人的隨扈。看這些人嚴陣以待的架勢,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她離他們有些距離,對他們的話聽的不太清楚,隻能看見那個隨扈的嘴%e5%94%87起起合合,可是那樣帶著殺機的表情,讓她心裡埋藏許久的恐懼像拉開一道閘似的,慢慢地滲出來,當時他們舉著刀屠殺族人時,也是那樣冰冷的眼神。

她心底有點不好的預感,她習慣性地想要回到那個懷抱,她心底的賭氣霎時被需求湮滅,她小心地抽身,急急地往回跑,她迫不及待地要再見到多爾袞。沿路一路回去,她居然都未再見兩兄弟的身影,她在園中繞了幾圈,他們像是人間蒸發一樣,草叢空蕩蕩的,甚至都沒留下他們之前玩樂的痕跡,她靠在柱子上捂著%e8%83%b8口喘熄,眼底的失落,心裡的恐懼,讓她不知所措。

自從那天被母親的人領回來,她就一直這麼呆呆地坐著,隻有當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才充滿期待地抬首,可每一次都是失落地又躺回去。連著幾天,多爾袞都沒找過她,這段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友情似乎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她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有千百個設想,她甚至還會順著多鐸的想法,對自己的身份,第一次出現了這麼強烈的自卑感。母親問她怎麼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笑笑說沒事,她不想讓母親擔心,而且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已經習慣隻對一個人誠實。○思○兔○在○線○閱○讀○

連著在屋裡悶了數日,一天從主屋那來了些人,與母親說了幾句話,母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擔憂,卻又複雜地讓她看不透。母親親自幫她換了套衣服,梳了頭,每一下都是那麼小心翼翼,似乎自己是個易碎的寶貝。最後母親戀戀不捨地收了梳子,再轉身時又突然緊緊地抱住了自己說,“孩子,隻有他才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她不明白這忽然一句的意思,抬首望去,卻發現了母親眼底暗含的瑩光,她有些莫名的害怕,想要追問緣由時,母親卻把她推出門外從裡麵闔上了門。

門裡隱約有些隱忍不住的啜泣聲,門外的人卻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見她愣愣地站在那,似乎是想推她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手在半空中停住擺了個“請”的姿勢,尖銳地扯著嗓子道,“格格,請!”她鬼使神差地邁出步子,心裡晃晃悠悠的,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卻也照不進她所在的書房,屋裡陰涼涼的,讓她冷的牙齒禁不住地打顫,情不自禁地往窗戶那挪了幾步,看到窗外的陽光,緊張的心情才得到了片刻的放鬆。門咯吱一聲開了,她要等的人進來了。

那個人見到她癡癡地望著窗外枝頭那雀躍的小鳥,不由嘴角一揚,了然笑開。她聽到那噩夢中的笑聲,慌忙回神,正要行禮,卻被他攔住,她被他一拉抱在懷裡,好一幅“父慈女孝”的畫麵。可是唯有那個抱著她的人清楚,她的身軀有多僵硬,她死死地咬住下%e5%94%87,隱忍住心裡的不安和噁心感,恨不得馬上掙脫這樣沉悶的挾持。那個人大概也知道這樣突然的親密帶來的尷尬,便收回示好,讓她起身坐到了一旁。

“你知道為什麼讓你來嗎?”她搖搖頭,卻又想到不合規矩,剛想補上一句,卻被他的另一句話打斷,“多爾袞的母妃殉葬了。”她抬首望去,滿眼的訝異,他卻是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冷血的就好像那時他殺了她所有的族人一樣,沒有半點對生命的憐惜。她的小手藏在袖子下握成拳頭,手臂微微發顫,如果多爾袞沒有那把小匕首,她恨不得當場就一刀刺過去。她想看到他驚愕挫敗的樣子,她想看到他苟延殘喘的樣子,她想看到他卑微求饒的樣子!

忽然耳邊響起一句話,讓她從幻想中驚醒,“你過去陪陪他們兄弟兩,如果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我會為你做主。”她的心底輪番地唾棄,誰要你做主?忽然轉念一想,心裡豁然明朗,難怪有種熟悉的感覺,原來這老不死的是要第二次利用自己去當探子。

那個人見她半點沒回話,瞧她呆呆的樣子,以為她是不捨得離家,牽過她的小手握在掌間輕撫道,“為人父母的,我和你娘也捨不得你這麼早就嫁過去。放心,你們都還小,等過幾年喪孝過了再正式把你嫁過去。”她的胃在翻騰,僵硬地點了點頭,看到他笑了,慌忙把手收回來,被在身後狠狠地磨蹭幾下,想要把那肢體接觸的噁心感抹去。

數日之後,再見多爾袞,她卻沒想到是如今的情景。她杵在門外,對上他那沉痛的眼神,她居然邁不出那一步,他從未那般地看自己,似乎是深惡痛絕,卻又帶著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