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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就散了。

那日之後,鈕鈷祿氏就幾乎沒有私下見到爺的機會,聽說爺本欲帶著福晉下揚州去看什麼瓊花,而計畫卻因福晉不識好歹的冷言拒絕而夭折了。她隱約覺得這事跟自己有關,但又寧可相信是自己敏[gǎn]多慮了。彷徨擔心之時福晉讓人送來很多補品,來看她的翠娘也很和善,幾次帶話來都是福晉讓她好好保重身體。對此,鈕鈷祿氏心裡很是感激,欲要親自去給福晉請安時道謝,翠娘卻婉言拒絕道,福晉自從回府後身體不適,不想人打擾。

鈕鈷祿氏也聽人說起,說是福晉閉門休養就連貝勒爺都不見,想想,也就作罷了,托翠娘代為轉達謝意,便也甚少出門,鮮與人糾纏,安心養胎。待肚子微凸,略顯出身子,鈕鈷祿氏伸手撫摸肚皮時,已經能明顯感覺到那裡生命的存在,臉上母愛的光彩一日比一日燦爛。

而那日她不該貪戀陽光的溫暖出門在園中走走,因而忘記了府裡危險的存在。當時府裡最大的阿哥,六歲的弘昀,除了剛足歲的弘時就等於是府裡的獨苗,被她娘寶貝的不得了,好不容易得了空不用讀書,正樂的不可開支,在園子的走道上與下人追逐瘋玩。

鈕鈷祿氏因為有了身孕,對小孩很有好感,不由自主地想靠近那份孩童的天真,卻不知道,被寵壞的孩子,除了天真,還有幾分頑皮和惡劣。弘昀見鈕鈷祿氏過來,停下來,好奇地打量她,眼睛瞄到那微凸的肚子,想到自己的娘前兩年也是多了這個球便開始忽略他,又是從去年那個球變成了弟弟對他更是冷落,遂覺得那個凸出的部分很是討厭,孩子總是想什麼就做什麼,當下就將厭惡化作拳頭對準目標砸過去。

這突然的第一下鈕鈷祿氏並沒來得及閃躲,而第一下的力道也往往是很重的,鈕鈷祿氏吃疼地閃開,弘昀追打上去,紅兒忙拉開他,弘昀被個丫鬟給架住,那主子脾氣上來,毫不客氣地對著紅兒的手臂狠狠一咬,紅兒受驚下意識地鬆手,弘昀又得逞地向鈕鈷祿氏襲去,鈕鈷祿氏又著急閃躲,可14歲的她嬌小的還未完全長開,還拖著個肚子,動作有些遲緩,麵對弘昀的無理取鬧有些吃力,而原先跟著弘昀的下人見紅兒被咬傷,深知小主子脾氣大,根本不敢上來拉弘昀。

紅兒還沒來及上來再拉住弘昀,鈕鈷祿氏卻不知怎的,在走道上一跘,竟跌進園中的魚池,紅色的錦鯉與走廊上的人一樣驚慌失措,紛紛遊散開。湖水濺起好大的水花,下人亂成一團,弘昀見這陣勢,知道自己闖了禍,灰溜溜地逃回李氏那。本來擔心李氏聽了消息會罵他罰他,誰知娘居然跟沒事一樣,反而還誇他做的好,又讓人帶他下去吃好吃的。

那夜,鈕鈷祿氏被人救起,卻失了孩子,受驚小產,又落水著了涼,一病就是一個多月,而這養病的期間,還是隻有那拉氏來看她,兩個女人什麼都沒說,卻都能體會那份失子之痛。對那拉氏,鈕鈷祿氏除了感激,又多了幾分敬佩,她與這孩子才數月之緣就這般不舍,失去大阿哥,那拉氏當時又是怎麼一番痛不欲生,不遇知音者,誰憐長歎人

鈕鈷祿氏小產,貝勒爺自福晉回府後一直都很忙,忙的都沒時間表示什麼,不聞不問的。府裡上上下下誰都看見了鈕鈷祿氏麵上的悲色,也都看見了鈕鈷祿氏對李氏刁難的逆來順受,同情之餘,卻都沒發現鈕鈷祿氏那柔弱的外表下對李氏與弘昀滋生暗長的恨意,而藏的深的才是真的恨。

能活在深宮大宅裡的女人,又有幾個是真的弱不禁風?也並不是隻有男人才知道“臥薪嚐膽三年,十年報仇不晚”的典故。今時今日,論身份地位,她鈕鈷祿氏都不如那李氏,連這次母憑子貴的機會都被人活活奪走了。她承認此刻自己是輸的一敗塗地,但不代表她會永遠被人踩在頭上。

從小娘教她,要與人為善。她聽從教誨,亦一向如此。將心比心,若別人對她好,她亦會對人好,但若別人要害她,她亦不會手軟。七年後,終於讓她等到機會,一個大家早就對弘昀害她小產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的時候,一個大家都不會把弘昀的死聯想到她這個失寵幾年的格格身上的時候。

看著李氏伏在弘昀身上鬼哭狼嚎時,她想起自己那個不被人記起的孩子,眼裡終於擠出了淚。手擰著帕子遮著嘴角那抹笑意,一命償一命,她要的不過如此。

她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這宮裡長大的男人,除了城府之深外,眼界更是遠勝過一般的愚人。翌日,有人來請她去書房,若是以前鈕鈷祿氏定是欣喜,而今天,卻隻有心虛畏意。儘管如此,表麵上還是裝出了一幅從容姿態,隨人前往書房。隻是一路上,心跳的厲害。

直到書房外,鈕鈷祿氏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已經報了仇,又有什麼好怕的,抱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決心正欲起步上前。忽福晉來了,攔住她,微微一笑道,“妹妹別急,我與爺有要事商議,不如你先等等。”鈕鈷祿氏愣然,還未反應過來,福晉已經推門而入。

門一開,裡麵的人有些意外問,“怎麼是你?”鈕鈷祿氏聽見是爺的聲音,下意識地望去,門卻闔上了。鈕鈷祿氏想想,挪了一兩步,站在廊上等候。心裡有點感慨,原來爺的聲音也可以那麼有感情,一句簡單的問話竟有些驚喜。

可不久,隱約能聽見裡麵似乎是吵架了,“這府裡就她有兒子,就算死了一個,她不是還有一個,我有什麼?這府裡的福晉遲早也給她做了罷了!”福晉的聲音有些激動,轉而又低沉了許多,又補了一句,“事有因有果,如果換作我,也定是不會放過那傷害自己骨肉的惡人!”聞言,鈕鈷祿氏秀眉微微一皺,但也沒來得及細想那最後一句話,她敏[gǎn]地察覺到這個話題是由自己而起,心裡咯一下,微微偏頭側耳向屋,想再繼續聽下去,屋裡卻已經沉寂下來,似乎裡麵的人一下子都憑空消失了一樣,感覺不到半點人氣。

好半天,才聽見貝勒爺揚聲喊到外麵的蘇培盛,蘇培盛趕忙進去,一會功夫,又出來了,對她恭聲道,“格格,沒事了,爺讓你回去,以後注意別再出岔子了。”這傳出來的話,話中有話,當事人最清楚,鈕鈷祿氏答應下,看了眼緊閉的門遂離開。

那天之後,沒多久,貝勒爺就時常夜宿她那,鈕鈷祿氏小心地服侍,入夜黑燈之下,雖有肢體相交,做盡男女之事,鈕鈷祿氏心裡卻還是有些失落,每回完事,爺總是像有做不完的公事,片刻不留,連交談都是公式化的,感覺不到應該有的溫度。她還會懷念那日在書房外聽到的那句,“怎麼是你?”,奢望包涵其中的感情,儘管,那話不是對她說的。

一個多月後,懷第一胎所有的症狀又出現了,鈕鈷祿氏的失落被巨大的驚喜填滿了,儘管爺再沒來她那裡轉而去了耿氏那夜夜留宿,但有子萬事足,手護在肚子上撫摸著,鈕鈷祿氏幸福洋溢著。

雍王府這兩個月真是孕事連連,喜上加喜,又過了一個多月,耿氏也懷孕了。奇怪的是,爺也不再留宿各處,好像朝中公事繁忙,也經常不回府。耿氏為人和善,又與鈕鈷祿氏有很多事情相仿,遂很談的來,再加上又都懷了孩子,相處甚是融洽。

康熙五十年,正月

一日,她正與耿氏在屋裡琢磨著自個嘗試做小孩的衣服,紅兒忽然慌張地從外回來,見到耿氏也在,先急急行了個禮然後就說貝勒爺抱著福晉回府,聽下人說是在路上遇到了刺客,現在京城正戒嚴。福晉身上都是血,現在也不知道是個怎麼事。

她與耿氏聽了立即擱下手上的東西,往福晉的院子去。到那時,李氏已經到了,但門外有人守著,不給進。遂誰都不吭聲,都站在門外,各懷鬼胎。鈕鈷祿氏順著剛才來時的路一路看來,血跡斑斑,滴落成線,心中隱約不安,不經意抬眼,卻發現李氏也在看那血跡,隻是表情沒有別人那般沉重,眼裡多的是光彩。⌒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過了好久好久,門開了,蘇培盛送太醫出來,見到她們,說爺請各位主子回去,便又闔上門,跟著太醫而去。李氏追上去還想問什麼,卻沒來得及。鈕鈷祿氏麵色凝重,她不想李氏遂願,不然她與腹中的孩子還會有太平日子嗎?手不禁撫上肚子,突然耿氏挽住她,輕聲道,“我們先回去吧,福晉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鈕鈷祿氏看著她,心裡多了道安慰。

後來,李氏的如意算盤不僅落空了,反而還添了幾分嫉妒。原來福晉隻是落馬摔倒頭,流血受傷的反倒是貝勒爺。聽下人們傳,爺見福晉落馬一個不留神才中了刺客一劍,傷在胳膊上,但一路仍親自抱著福晉不肯撒手。太醫來了,也是讓太醫先給福晉看,等太醫給福晉額頭上好了藥,才體力不支伏倒在床上,嚇的在場的人慌亂不已,慶倖的是後來兩人都沒事了。

福晉還在床上躺著休養,貝勒爺在跟前陪了兩天,今天才進宮麵聖,但讓人嚴守在福晉院外,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何止是李氏那邊吃味,連她聽了都有些不是滋味。爺何曾對她們這般用心過?就算答案早已給出,但每每遇上這樣的狀況,同一個男人的其她的女人,又有誰真正的心平氣和,若無其事?

二月末,園子裡枝葉開始發芽了,陽光曬著也暖暖的,鈕鈷祿氏和耿氏結伴徜徉園中,不料竟與許久未見的爺和福晉夾道不期而遇。看情形他們似乎是要出門,福晉看著氣色很好,滿麵桃色,襯著雪白的臉,精神奕奕的,鈕鈷祿氏第一次看到這樣活潑的福晉,與爺說說笑笑的,她笑起來竟是這般奪目,而她最在意的卻是爺眼裡竟有著難得一見的溫度,表情也少有的生動。

隻是他們的世界是外人融不進去,直到鈕鈷祿氏與耿氏請了安,福晉才發現她們的存在。麵麵相視時,福晉的臉上竟有些納悶,像是不認識她們似的,上下打量著,最後視線停在鈕鈷祿氏有些微顯的肚子上,“你們...?”爺臉色暗沉下來,鈕鈷祿氏一慌下意識地用手遮住肚子,爺微微側過身子,擋住福晉的視線,沉聲道,“再不出門就耽擱了。”話完,就擁著福晉匆匆而過。

看著他們的背影,耿氏忽湊上來悄聲道,“聽說福晉落馬時,傷到頭...”鈕鈷祿氏沒答,這個話題,比不上爺剛才的小動作更讓她傷神,她的孩子就這麼不待見?之後很長的一段的時間,爺和福晉都不住在府裡,聽說那日見了皇上就請旨去了熱河療養。

直到來年正月宮裡要過年了,她們才得以再見福晉,那時弘曆和弘晝都已出生。回府後的福晉又跟她們起初見到一樣,冷漠的很,似乎很不喜歡小孩,以自己好靜為由免去了她們的日常請安。而爺也不一樣了。早前就聽說爺自幼喜讀佛典,爺結交章嘉國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