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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而幸福。

連剛嫁過來的苦悶也漸漸淡而不見。起初她是怨過恨過,誰會接受一個陰錯陽差的故事,誰又甘願去承受這樣的結果。但待心情平復,她想開了,也放開了,他也未必是自己的良人,現在反倒還會同情敦多布多爾濟的用情之深。兩人私下達成默契,互不乾涉彼此的生活。

恪靖定居歸化城,敦多布多爾濟回他的喀爾喀草原,半年見一次,倒更像是朋友。甚至現在敦多布多爾濟都可以把他的寶貝畫像拿來跟恪靖分享,讓恪靖說說畫像中的人,他畫的像不像。對此,恪靖很是無奈,心底不禁感慨歲月不經意間的流逝,笑笑說,“現在她和四哥的孩子都會讀書寫字了,隻是咱們共同的記憶裡,她永遠都停留在這個少女的樣子。”

敦多布多爾濟聽了亦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收起來要走。恪靖尋思著似乎是戳到他傷口了,想再說什麼補救的話。他卻釋懷地沖她笑了笑,“你說的對,她在我心裡永遠都是個遺憾。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不會再認錯她。”

恪靖聽了,也隻是笑笑,沒再說什麼。沒停留多久,敦多布多爾濟又要回庫倫了。離開前,他看著恪靖,說,“公主府已經建好了,如果哪天你要回來了...”話未完,恪靖看著他搖搖頭,巧笑顏開,“你知道,我喜歡這裡。”敦多布多爾濟點點頭,“保重!”。

看著漸漸遠行的馬群,恪靖歎了口氣,既然都無心做夫妻,那就隻能做朋友。

太陽還未完全退下山頭,天那邊月亮已經著急地露出了半邊臉。恪靖正欲策馬返途,忽然隨身侍衛回報,前方發現一身患重傷之人。恪靖策馬上前,見地上癱著一匹累死的馬,有些腐臭。旁邊躺著一個衣著破爛的男子,背部朝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命人上前查看那人生還與否,若是活的,就想辦法帶回去給劉大庸瞧瞧。若是死了,就給埋了。隨後留下侍衛,自己一人先回城裡。

劉大庸,是個遊蕩在草原上的漢人大夫,一把年紀了,菩薩心腸,成天就嚷嚷著要去普度眾生。恪靖是在遷徙到歸化城的路上撿到他的,趁他還沒糊塗地給要給砍死他的葛爾丹士兵包紮傷口前,讓人把他都帶走了。後來發現他雖然糊塗點,囉嗦點,同情心氾濫了些,但醫術還不錯,就把他留在身邊,讓他去普度城中的老百姓。

不過,雖然給劉大庸開了個醫館,但那個對窮人不收錢的個性,真是要命。幸虧她每個月都讓人送點吃的用的過去,不然他還真是要去西天做真佛了。日子轉眼又過了兩個多月,一日鵲兒回來,眉開眼笑的,好像是碰到什麼喜事似的,見了她上來就打小報告,“公主,你可知道劉大庸那最近看什麼病的人最多嗎?”恪靖搖搖頭,笑著道不知道,鵲兒忽然湊上前來,小聲說了幾個字,恪靖大笑,問,“好在那個老頭臉皮夠厚,鬍子夠長能遮羞。”

鵲兒也笑,有點羞赧地說,“不過,他新收那個的徒弟長的真的好看。”恪靖瞧她犯癡的樣子,咳嗽了一聲,說,“你這個丫頭,看來是留不得了,明個就給你找戶人家去。”鵲兒好歹也是要臉要皮的丫鬟,扭捏了下,跺了了下腳,就跑出去了。恪靖見狀,笑刑續喝她的茶。不過想想,那個老頭天天被迫給那些圖謀不軌的婦人家看病,還蠻有意思的。最近生活太平淡了,恪靖忽然也想去湊湊熱鬧。

一般給婦人看病,老頭會在中間隔到簾子,雖一把年紀了,還是會恪守男女有別諸如此類的規矩。恪靖來到醫館時,正巧沒什麼人,老頭似乎坐在簾子後麵看書什麼的,恪靖讓鵲兒別做聲,自己走過去坐下,把手伸過去,憋著笑說,“劉大夫啊,我最近月事不順,是不是有了啊?”那頭,沒人答話,隻是感覺,手腕上有手指撫上來按住。

見要把脈了,恪靖興起惡作劇的筷感,忙用另一手捂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穩定情緒。半響過去,那頭有個低沉沙啞的男聲道,“姑娘還未出嫁,何來孕事?”恪靖愣住,這哪是劉大庸的聲音,忙掀開簾子一看究竟,卻對上一對深邃的黑眸,接著簾子掀開後迎上的光線,居然還微微泛著藍光,像湖水的顏色,恪靖一下子迷失在其中。

那人身材粗狂硬朗,可五官卻異常的英氣逼人。“姑娘...”一股熱氣從麵前呼過,恪靖恍過神來,驚覺兩人麵對麵的距離,慌忙退後一步,別過臉,想要遮掩那腮上的紅熱,強裝鎮定,“你是誰?”對方站起來,不卑不亢,溫和有禮,“在下,和澤。”細細一聽,那聲音極富有磁性,好聽的讓人沉醉。

時隔多年,恪靖再度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會惆悵,會感慨,如果不是那次的戲弄,自己還會跟他相知相愛嗎?還會有以後的故事嗎?可從始至終,她卻沒有感到過半絲的後悔。

雍正九年夏 歸化城 公主府

恪靖看著懸堂而掛的橫匾“靜宜堂”,那是皇阿瑪當年親筆禦書的,其中意味恐怕隻有當事人心裡明白了。

若非當年和澤心軟了,放她半途而回時遇到費揚古將軍的人,亦不會想到通過費揚古與那拉氏聯繫上,若非那拉氏當年暗中求情,皇阿瑪給的就不止是這些警示而已。

恪靖嘴角一味苦笑,其實無需這些警示,她自己都在作繭自縛。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呢,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她這一輩子,荒謬至極。

她與他,這輩子,除了那唯一的聯繫,是不可能再有交集了。她有她的身份地位,他亦有他的誠孝忠君,國仇家恨之隔,竟是天涯海角之遠。

忽有人進來,公主侍女鵲兒領進一提藥箱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雖麻布藍衫一身簡潔,五官卻異常俊美,渾身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勢。跪地請安,“參見公主。”恪靖回神,轉眸微笑,喚道“和為。”鵲兒領人闔門而出,室內僅剩兩人,恪靖扶起年輕人,還未出聲,那人便反手扶她入座,問道,“娘,今日身體可好?”

恪靖迎上那對亦黑亦藍的眼眸,有些失神,撫上他的臉頰,這就是兩人唯一僅剩的聯繫。

當時回城後兩個月後,她便發現身子有變化,幸而城中名醫劉大庸是自己的人,對外宣稱閉門養病,待生下孩子後讓敦多布多爾濟宣稱夭折,轉而託付劉大庸代為撫養。母子雖共居一城,在外人前,卻還要保持君民距離。和為從小就很懂事,可她還是時常感到自己作為母親的無奈和失責。

和為見她半晌沒回答,轉手搭上她的腕間,就要把脈,恪靖止住他,道“娘沒事,你坐下,我有事與你說。”和為順從地依她而坐,“兩個月前,葛爾丹策零在和通淖爾附近大敗我們的軍隊,現在又遣兵屯蘇克阿勒達呼,要分掠克魯倫、鄂爾海等地,娘想讓你跟郡王額駙策淩一起上戰場,你願意嗎?”

和為自小習武,練就一身武藝,雖不明白娘的用意,但是保家衛國本該就是男兒應做的事,當下點頭應允。靖欣然一笑,拉他進內室,在床側摸出一把精緻的匕首,“這刀你拿著,隨時戴在身上。”和為接過來,拔刀一看,鋒利無比,是把難得一見好刀。又見娘將此匕首保管的如此妥善,想也知道是娘的心愛之物,道,“孩兒會妥善利用的。”

八月 喀爾喀副將軍丹津多爾濟、額駙策棱大敗葛爾丹策零的進犯大軍。清廷為防止準噶爾再次東犯喀爾喀,在推河、翁金河、拜達裡克河築城屯軍,與原有之察罕度爾、布多等城互為犄角;任命康親王崇安為撫遠大將軍,駐歸化城,以備隨時應援。

九月初 歸化城中的名醫劉大庸病逝,其徒孫和為為了其心願,將其送回家鄉厚葬。送葬隊伍進入中原後,便銷聲匿跡,無人得知其下落。

恪靖依立城牆之上,觀西邊日出之景,本來看在眼裡美麗的景象,倒影在心裡卻是感傷萬千。自從京中傳來那拉氏病逝的消息後,她這幾日就時不時地回想起當初年少宮中的日子。

早在出嫁前,她已經猜到四哥對那拉氏有意思。兄弟姐妹碰麵時,若是提到那拉氏,四哥就會格外有興致,每每說到那拉氏與郭絡羅氏之間的趣事,四哥的嘴角還會不自覺泛起笑意。

那時二哥和四哥為一漢人女子爭風吃醋鬧出風波,那拉氏雖還是跟她們一處玩,但總是心不在焉的。後來,四哥就莫名地,時常在她們平日說話玩樂的地方附近出現。而那拉氏就開始忙碌起來,很少再與她們一處玩了。四哥又出現了幾次,每次視線在她們身上尋了幾圈,眼神暗下來,沒說什麼就走了,背影看著有些失落。

那時,她們三人都渴望能有段美滿姻緣,隻是如今,郭絡羅氏與八哥好不容易苦盡甘來,而那拉氏與四哥卻生死相隔,而她與和澤亦是難圓舊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公主!”鵲兒登上城門,小跑過來,附耳低語幾句,主僕二人便回府。進屋後鵲兒從懷中拿出封信,小聲道,“是城中路過的經商隊伍交來的。”

恪靖點頭,轉身進入臥房,鵲兒退居門外,守在一側。

自從雍正五年八哥和郭絡羅氏輾轉定居揚州後,她便有意讓和為過去,隻是當時葛爾丹策零剛剛繼承準噶爾汗位,漠西有些騷動不安。噶爾丹策零與其父策旺阿拉布坦一樣,狡黠好兵,繼續與沙俄勾結,暗做發動叛亂準備,並多次犯擾周邊地區。

她知道,葛爾丹策零勢力的壯大與那人有著息息相關的聯繫。他有一半沙俄血統,他有著過人智慧,他是噶爾丹策零的第一謀臣,卻也是和為的親生父親。這些年來,她一直沒告訴和為他的父親是誰,和為也懂事,問過一次見她傷心就再也沒提起。

八哥和郭絡羅氏排除萬難破鏡重圓,讓她看到了一線希望,午夜夢回時,她也幻想過和澤能放棄一切,尋她而來,那時她必定也會放棄所有,與和為一起隨他離開,一家團圓。

然和通泊之戰,噶爾丹策零採取謀臣和澤“誘至邀擊”的方針,誘使靖邊大將軍傅爾丹中計,導致清兵大敗。她便知道,時隔多年他還是選擇了忠君之道,隻是她還放不下。

和為離開前,她想讓他們父子相見一回。但她並沒告訴和為真相,若是命中註定,兩軍交戰之時,和澤見到當日留給她的那把匕首必會認出兒子。她承認她的自私,她承認自己輸不起,她承認自己的不甘,總之她要拿兒子的命再賭一次。

信是和為親筆所寫,與當初約定一樣,報平安的。隻是信中出人意料地,多出了幾行字。恪靖看完,嘴角欣然一笑,一掃幾日的陰霾,人活著,就是希望。

雍正九年末至十二年,葛爾丹策零在戰事上連連受挫。雍正十二年,西路清軍於鄂隆吉大阪擊敗準噶爾軍,斬首400。噶爾丹策零不敢再戰,遣使請和,清軍遂停止進剿。

作者有話要說:

上了一天的課,我頭真的很暈。要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