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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

計畫有變,本來輕而易舉的事,現在又不得不另作安排,換作是別人,他早就怒不可赦,殺之而後快。但想起那哭過的紅腫,心裡就不是滋味,既然是她的意思,就算了。

輕歎了口氣,他可以狠心麵對一切,卻又拿她的婦人之仁沒有辦法。這種心情,讓他有些遲疑,幾次想逼自己狠下心來,卻又老是心有餘悸怕傷了她。

她想要,他給不起,他給的,她卻看不見。

心灰意冷愛難留

康熙四十三年 六月

同樣的茶樓,同樣的場景,卻是這樣悲涼的心情。她憑欄而坐,不哭不鬧亦不語,弘暉的死帶走了她的光明,再怎麼悲痛,都亦於事無補。她的心空蕩蕩的,這幾年來習慣的生活狀態被硬生生地抽走了一大半,她就算再堅強再倔強,現在對她來說,適應一種新的孤獨,還有些太牽強。她害怕看到小孩,尤其是弘暉那麼大的孩子,對她而言,母愛這種感情曾經溫馨,如今卻這般殘忍,肆虐她的心肝脾臟肺。

耳邊郭絡羅氏嘰嘰喳喳地說了許多,她卻是沒用心聽,她的心亦不知道落在哪裡了,找不回來了。這種悲痛糾纏著她久久不肯離去,連絲恨天尤人的力氣都不願留給她。她不想回府,不想麵對胤禛,不想麵對那個觸景傷情的地方,隻是夜夜徘徊在這茶樓,遊蕩在京城。她不知道她在找什麼,有時隻是靜靜地呆坐,有時候就是在路上遊走。

郭絡羅氏擔心地陪了她好久,甚至有時也不回府,在這裡陪她。那拉氏不理不睬,隻是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獨自難過,隱忍至極,才會哭出聲音。哭過又是疲憊的躺著,不發一言。郭絡羅氏看著好心疼,怎麼勸都是無力,到最後亦不說話,隻是陪著她落淚。

自從她們在這茶樓待下,茶樓倒是從裡到外清淨了許多,連廚房亦換了廚子,做的東西都趕上宮裡的了。那拉氏自然是不會注意這些,要不是郭絡羅氏軟硬兼施逼著她吃了點東西,恐怕她都要不知不覺餓死自己。郭絡羅氏知道是誰包下了整家茶樓,又是誰,每天都時不時地站在她們房間附近,沉著臉聽著那拉氏啜泣聲。

夫妻兩,走到這般田地,郭絡羅氏亦不知道說些什麼。她不敢告訴那拉氏,她知道弘暉的死多少跟外頭那個人有關,她亦知道那拉氏是不想見他才出府的,她怕刺激那拉氏,不過那個冷麵阿哥從小到大跟她說過最多話也就這些天了,每日見她必會問她幾個固定問題,什麼“吃了嗎?”“睡了嗎?”她若是搖頭,他那個眉頭就皺的緊緊的,然後蘇培盛就遭殃,為此,廚子都不知道換了幾個。

隻是今天,麵對這個冷麵阿哥時,郭絡羅氏有些緊張,因為久久未開過口的那拉氏,忽然幽幽地讓她轉達句話,她才發現,原來那拉氏早就知道他的存在。隻是這句話,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這恐怕皇阿瑪那也不會答應的。

胤禛看郭絡羅氏出來,麵露難色,止步於前,心裡自是料到是有話要說,看著她,有些期待,有些擔心,但亦習慣把情緒藏在那冷冷的表情後。

“咳咳,那個……她說,請你休了她。”鼓足勇氣把話說出口,不敢抬頭看對方,卻能感受到空氣中迅速結冰的僵硬。下一秒,身前的人卻已經動起來,待她反應過來,就看見他推門進去。郭絡羅氏想跟進去,卻被蘇培盛攔住,“八福晉~”郭絡羅氏想了想,就在門口的走廊坐下,看著門口等著。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震驚她的要求,卻亦憤怒著。對弘暉的死,他心中有愧,亦無法麵對。他知道她悲痛欲裂,他又何嘗不是,又何嘗比她好過。她可以恨他,但他卻絕對不允許她離開他。一進屋,就看見她長髮披肩,麵無表情,憑欄而坐。那身形,幾乎瘦了一大圈,神色,也憔悴的不近人形。

他的心隱隱作痛,走過去,剛到麵前,正欲伸手撫摸她的臉,卻因為她的一句話停在半空中,“弘暉為什麼要受罰?”聲音冷冷的,沒有絲毫感情,像是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他明明知道弘暉身子弱,先前那般罰他必是弘暉惹他氣極了才下的手,隻是她想不通,就算有天大的錯,他這個阿瑪怎麼下的了手?男人,終究是比女人心狠。無論是什麼答案,都已經沒什麼用了。

他眼色一沉,覆上濃濃的憂愁,痛聲道,“我不知道會這樣,如果知道是這樣,我……”話還未完,卻被她硬生生地打斷,“不要輕易地說如果,對誰都是無形的傷害。”胤禛害怕她這樣的距離,仿佛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上前硬是把她抱入懷中,卻感受不到她絲毫的反應,如果不是她那細微的呼吸聲,他簡直都以為她不存在。

那拉氏在熟悉的溫度中,卻隻覺得心灰意冷。幽幽地說道,“事到如今,我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你休了我,要麼我死。”胤禛不聽她的胡言亂語,寧可隻當她是悲不擇言。卻在下一秒,警覺地發現她有所動作,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卻發現一把鋒利的匕首。胤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裡藏不住的悲憤,“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那拉氏卻隻是淡淡地苦笑,她沒辦法麵對胤禛,更沒辦法麵對自己,事到如今,這樣的男人,她實在是愛不起了。胤禛奪過匕首,站起來,離她一步之遠,卻聽見那拉氏又說道,“一個人,若是想死,怎麼隻會有一把匕首?”似是嘲笑他的防範,言語中,帶著種生無可戀的絕望。

胤禛看著她這樣,這些天擠壓在心中的千般不好過的心情一下子爆發了,他亦決絕地看著她,說道,“你要恨我便恨,但這輩子,我就是死了,亦不會放你走的。”下一秒,那把匕首已經刺入腹部,似乎用了不小的力道,血噴濺在她的身上,臉上。可直到胤禛倒地那刻,那拉氏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沒看他,沒表情,似乎這一切與她無關。

胤禛看著她,意識有些渙散,卻還隻是看著她,那眼神出奇地溫柔和眷戀。他硬撐著忍著疼,悶聲道,“不管你信不信,弘暉是我最愛的孩子。”聽著地上斷斷續續傳來的吃疼聲,越來越弱,她以為已經乾涸的淚又湧了出來,她深吸了幾口氣,淚卻還是掉下來了。

等地上漸漸沒聲了,她轉過頭,可朦朧間,卻已經看不清他的神情,蘇培盛在門外聽見動靜,掙紮了一會忍不住推門入內,慌亂中卻看見貝勒爺中刀倒地昏迷不醒,福晉幹坐在一旁,一言未發,隻是淚千行。

後來,人救了回來,福晉也回府了,隻是貝勒更忙了,福晉更冷了,兩人之間,用相敬如冰來形容,都還有些溫馨的過了頭。

同月,一日那拉氏進宮請安,回來後,亦帶回一道聖旨,皇上賜四品典儀淩柱女鈕祜祿氏於皇四子胤禛於藩邸。她還是她雍容華貴的四福晉,麵帶微笑,落落大方。隻是一直都那副模樣見人,時間久了,亦讓人覺得陌生和害怕。胤禛也漸漸不去她的院子,這樣的結果,她樂意,而他無奈。

男人的世界還是在明爭暗鬥,愈演愈烈,那拉氏的日子倒平平淡淡,除了必要的應酬,幾乎都是在家抄經書,家裡小事不管,大事做主,賞罰嚴格,求情沒用,而然還會加重刑罰。久而久之,四福晉的威信比之前更甚。一個冷麵貝勒不夠,現在還多了個冷麵福晉,四阿哥府上誰還敢鬧事,下人倒也比其他府上更守規矩了。

轉眼亦是康熙四十七年。胤禛今日特地抽空去十三弟胤祥府上赴宴,其嫡福晉兆佳氏生的小格格已滿周歲。隻是沒想到進了門,胤祥問起福晉,下人回報,四福晉喝醉酒,正鬧著,福晉在安撫她。

胤祥見四哥臉色一沉,忙讓人帶著去看看。卻見那拉氏臉色蒼白,和衣躺在床上,有些不醒人事。兆佳氏一見他們來,怕四哥擔心,忙說,“四嫂貪杯多喝了幾口,剛吐過。”胤禛聽了點點頭,眼神一直落在躺著的人身上。

胤祥見狀,拉著兆佳氏就出去了。胤禛走過去,挨著床邊坐下,幫她蓋好被子,手漸漸靠向她的臉頰,想摸摸看,感受那許久未觸及的肌膚,卻見她呢喃著翻了個身,胤禛停住,耳朵分明是聽清了那兩個字,“弘暉……”惆悵地收回手,起身離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門開了又關上,半響,床上的人睜開眼睛,眼神清澈,卻有絲黯然。這輩子,這般糾纏,誰都不會好過。

那晚,胤祥陪四哥在花園小酌,隻是到最後,一向自製的四哥,一杯接一杯,似要灌醉。胤祥想攔,卻亦知道他心煩,隻好陪著喝。直到四哥不支趴在石桌上,胤祥起身想要扶起他回屋休憩,卻聽見四哥口中喃喃自語,似乎再喊什麼人,湊耳過去才聽清,原來是四嫂的閨名。

胤祥歎了口氣,讓人幫忙扶著去了四嫂休息的房間,卻看見四嫂已經清醒,見到他們,微笑客氣地跟胤祥道謝,遂就要離開,好像沒看見伏在他肩上醉酒的四哥。胤祥忙喊住她,“四嫂,四哥酒醉了……”可四嫂隻是微笑地看著他,好像事不關己,胤祥想幫忙勸勸,又說,“四嫂,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麼事情,都過去了。”

那拉氏的笑容更燦爛,好像是聽進了他的話,卻還是沒什麼表示,見胤祥又要說什麼,那拉氏開口了,“既然四阿哥醉了,那就勞煩十三弟暫時收留一晚,明日府上會派人來接。”那拉氏笑著道了別,毫無眷戀地離開。

胤祥有些無奈,正要把四哥扶上床,卻意外地看到四哥睜開眼睛,黑眸清涼地,似乎沒有喝醉過,“四哥……”胤禛鬆開他,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有些自我解嘲道,“沒用的,當年若不是我以死相逼,她現在都不知道在哪逍遙快活。”

他受傷醒來,一屋子的人,卻沒有她。他故意在靠近她院子的屋裡養傷,但她甚至都沒來看過他,每日寧可進宮請安,寧可在屋裡抄經書,連句話都不肯帶給他。他忍不住,氣不過,硬是留宿她那,結果第二日她就請皇阿瑪賜了個女人給他。對她,他亦無可奈何,他試圖在別人那尋找與她類似的神情,可事後,心裡卻還是空虛還是不滿足。唯有忙的時候,才會暫時不去想她。

胤祥看著那個威嚴強悍的背影,此時卻有些落寞。半響沉默,隻聽見那個背影又低沉道,“我寧可她恨我,亦不會放她離開我。”

反手逆舟恨不平

而後的日子,還是很平靜,其實隻要心靜,一切都會很平淡。那拉氏笑著看待找上門的問題,卻亦也能笑將一切拒之門外。李氏假借請安,與她說的那些陳年老醋事件,她無痛無恙,說一兩句安撫人心都嫌累,假意乏了,讓翠娘打發她走了。隻是翠娘回來時,讓她通知那些侍妾,近來身體不適,不用過來請安了。

一個背負血海深仇的江湖女子,一個家道中落的漢人女子,一個粘杆處大費周章捉到的女子,怕是又要譜寫出什麼感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