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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錢吧,」他垂低著眼,口氣稍輕,顯然失落得很,接著道:「以分為單位,麵值有三種:五分,兩分,一分,每十分等於一角,以角為單位的麵值同分一樣,但角與分不同的是角有鈔票,而分沒有,還有最後一種俗稱大銀,就是方才客人拿出的那枚錢幣,它是以元為單位,一元是最大且唯一的麵值,十角錢等於一元,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言簡意賅,但不懂什麼是麵值和單位的話肯定不明白,可顧七七不是普通人,是穿越位麵的超人……所以,她懂。

大康見她點頭示意明白,一陣驚訝後很快撿了一塊橙紅色的磚塊,抵在地麵上,「現在我們講數字計算,首先加法……」

「不用了,算數我會,數字我認得。」

「你會算?」大康不敢相信,「我出個題你算算,」說著地上出現幾條紅色磚塊線,「念出題,說答案。」

顧七七望著地上那幾個字,嘴角狂抽:「……」

大康:「不懂?」

「不,不是,能不能出難點的?這題……太考驗我智商。」

「……不知道我會教你,不用不懂裝懂。」大康麵無表情。

她愣住:不,不懂裝懂……

大康無奈地歎口氣,指著地上:「來吧,跟著我念,一加一等於……」

「二……」

大康驚艷出聲:「原來你知道。」

她扶額:「……所以太考驗我智商啊……」

大康想想也是,問過一題:「那一加二呢?」

顧七七:「…我覺得不是我智商的問題,是你的。」

大康:「是嗎?」

顧七七無語了無語了無語了無語了……

嗯!為大康的智商點贊!三萬兩千八百二十個贊!

黑夜漸濃,人群不但沒稀少反而有種門庭若市的假象。大約晚九點,自那個戴著小黑圓帽的男人走後,剩下的麥子花了兩個多小時才賣出一半,得了三角錢,加上之前的,一共一塊三,這些錢擱在富豪家中隻算九牛一毛,丟了眼皮都不帶眨的,但要是擱在像王大柱這樣農家人之中,倆小時能賺一塊三,已是令人眼紅的速度,往遠了說,得一長期顧客,隻要他鋪子不倒,就有一些穩定收入。

那男人名叫洪盛,是個小生意人,店舖就開在這條文承街靠東邊的位置。聽王大柱的口氣,想來生意不錯,因為洪盛說二十三斤小麥不夠,讓他下次多帶點過去,好在家中還有一些,王大柱打算下次進城一併帶過去。

一行三人在街上走著,兩旁商販賣的物件更是玲琅滿目,那些在王大柱之前擺攤的娘們兒見他賺夠了收拾東西走人,別提多嫉妒,那眼睛發紅得像染了血一樣。

燈火闌珊中,王大柱竟高興得哼起小調,估計是看到那些娘們兒的臉黑了一圈,心裡暢快,加上又賺了一筆,自然樂嗬。

「妞兒,想買啥,爹帶你買!」

「真的?!」顧七七眼裡放光,「那我要各式各樣的種子!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我都要!各來一把!」

剛才她還猶豫怎麼向他要錢,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了,剩了她一大麻煩。可是顧七七不知道的是,她公公隻是想問她有沒有什麼想買的飾物衣料,那曉得居然是種子。王大柱頓了頓,以為自己把她關在家中太久,心裡眼裡全是莊稼物,不曉得有別的好東西,便解釋道:「妞兒啊,莊稼是好東西,可還有比莊稼還好的,你看街上這些個女人身上穿的,耳上戴的,臉上抹的,就不想要嘛?」

王大柱像哄孩子似的哄她,顧七七把頭歪向一邊,異常決絕:「表!」

她公公:「……」

「打死要種子!說好給的不能耍賴皮!不然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王大康噗呲一聲。

王大柱突然覺得頭疼,這算是被抓住小辮子了?一個十歲孩子?

無奈道:「好好好,買買買!」

☆、故事

夜裡,彩色孕育著古風的燈光瀰漫,入眼的滿是白熾燈泡,很有剛剪了清朝的辮子步入資本主義的奢靡氣味,就像電視裡的上海灘似的。

顧七七一邊跟著公公走,一邊打量著這個世界,在她的記憶裡,歷史教科書中,民國,原名中華民國,是個推翻封建王朝,參與資本主義鬥爭的最動亂時期,打過不少仗,也有很多政治鬥爭。

她走在路上,雙掌舒展到腦後,視線漸漸收了回來落在大康的背影上——動亂、鬥爭隻要不打亂他們原有的生活步調,就讓它去吧,總有人站出來的,如果真有那種時候的話。

三人拐過一個青苔巷子,兩邊石牆似乎有些年代,秋季裡潮濕的空氣讓牆角裡長滿了綠油油的苔蘚,一塊塊磚頭還有陷下去的趨勢。

顧七七皺了皺眉,不是去買種子麼,怎麼到了這種像時常拐騙小孩兒的無人小道?

「爹……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她忍不住問道。

「你不是要買種子嘛,跟著爹來就是,爹帶你去個好地兒。」王大柱在前麵走著,並沒有回頭,但從他的語氣中,顧七七聽的出他很高興。

隻是……顧七七突然頓住了腳,突然說:「爹,大康還站在巷子口呢,不曉得望些什麼東西,不叫他過來麼?」

顧七七本來不想說的,因為王大康看那東西好像很入迷的樣子,為了跟緊公公,她也沒注意他看的是什麼。

但是臨行前王大柱特意囑咐過大康哪都不許去,所以她忍不住還是說了,畢竟他是個病人,還需人照顧。

王大柱聽到她的話也停住了腳,順勢朝顧七七所說的方向望去,隻見他兒子一身白色棉衣,外披厚實得像被褥的大襖,像靜止一般仰望著什麼,眼中更是滿滿期許,至於那件大襖依舊是雪白如霜。

王大柱歎了口氣,能看見薄薄的一層白煙,隨後他隻說裡句「走吧,他認得路。」轉身便入了巷子深處。

顧七七不多說,乖乖跟了上去。

走了很久,前麵王大柱忽然停住不前,後頭顧七七自然撞了個狗吃/屎,疼得鼻子歪七扭八。

「到了。」王大柱忽然說。

啥,到了?

顧七七歪著脖子從王大柱後邊探出個頭,驚得說不出話,嘴巴大張卻忘了詞兒。

「喲!這不是王老弟嘛,老婆子貴客到了,弄個下酒菜出來麻溜的!」

說這話的是坐在院中抽旱煙的老男人,年紀看上去同她公公一般大,隻是王大柱不抽煙,也抽不起。

顧七七驚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這男人身後的院子,是個花園,各種各樣的花圍成裡花圃掛在院子四周,真真別樣風味,朵朵鮮艷欲滴,一如天上彩虹般燦爛。

她不懂,為什麼這樣深的巷子裡會住著人?還很有情操的養起了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大柱大笑,說:「客氣個啥,我就想在你這兒買些種子走,別麻煩大嫂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都好久沒來咱這兒了,聽嫂子話吃了再走!」拿著桿煙的男人剛想說什麼,就被從屋裡一聲喊叫給堵了回去。

「就是!聽你嫂子的。」那老男人提著煙桿走了過來,半途中恰好瞥見探出頭的小個子顧七七,笑著說:「這娃,是大康媳婦兒吧,這久沒見的都長這麼大了!」說完,胡亂抓了她腦袋一通。

「老周,別,千萬別,我吃不下大康還在外等著呢,買完種子咱就得走,瞅這天色咱也耽擱不得不是。」王大柱一再解釋自己不能留下,那人也明白留不得,應了幾聲回屋拿種子去了。

顧七七有些不滿被抓成%e9%9b%9e窩的頭,鬱悶地理著發,邊問:「爹,這老頭兒誰啊,咱們幹嘛非得繞一圈路跑這兒來買種子,這一路上不就好幾家有得賣麼。」

其實她心裡不太喜歡那姓周的老頭子,誰讓他閒的沒事一上來就撓她頭來著,搞的跟他家養的狗似的。

王大柱視線似乎拉的很長,定格在那較大的古式瓦房屋裡,忽然揚起片刻寧靜,這時顧七七就知道,她這位公公要講故事了,實在恨此處沒有瓜子啥的。

王大柱:「爹小的時候和他,就是周德住一塊兒,是一牆的鄰居,玩得很好,那時咱兩家都是種田的,靠莊稼活命,我那時覺得農人長在地裡就該靠著地活兒,所以我就老老實實耕地種田,一開始覺得累,覺得自個兒命苦,後來習慣了也沒什麼,但周德不同,」他說到這兒,似乎被回憶逗樂了,「他啊,成天不幹活兒,腦子裡不曉得想些啥玩意兒,他爹讓他去收莊稼,他跑去山裡挖野菜,他爹讓他去洗碗,他跑去把我家碗給洗了,他爹讓他去屋裡撒尿,他倒好跑到地裡遛鳥。」

「噗……」顧七七笑了,遛鳥………

「後來吧,咱倆看上同一家姑娘,這可是周德頭一回跟我爭,咱倆那時十幾年的情誼就為一姑娘打得頭破血流,好幾十天沒說過話,不說話的那些天裡,咱倆也沒閒著,可勁兒追那姑娘。」

「然後呢,誰追上了?」

「當然是爹了,其實……那姑娘就是大康的娘,溫柔大方確實是個好姑娘。」

顧七七:「……」

王大柱苦笑著說:「可惜啊一輩子才二十多就毀我手裡了,回想起來,如果她沒選我,如果是周德……死的也不會那麼早。」

顧七七理頭髮的手停了下來,心想可你還是娶了別人。

王大柱整理好情緒,說:「辦喜酒那天,周德跑到我家大鬧了一場,哭得稀裡嘩啦,我敢保證我總共就見過他哭兩回,第二回是在他爹的葬禮上。」

「周德家境就跟咱家差不離,窮得砸鍋賣鐵,那次婚宴結束後,他還真砸鍋賣鐵了一次,把房子都給賣了,因為那天他醉酒大晚上的跑到深山裡被豺狼困住,他爹去找他,為了救他被狼吃了……周德活了下來。」

「後來,他告訴我一些事兒,在他爹的葬禮上,那時他隻有十九歲,把家中東西連帶房子都給賣了,隻為給他爹辦個隆重的葬禮,他說他爹苦了一輩子不能讓他死後再受苦累,他還說,他恨了他爹一輩子也愛了一輩子,說完他就哭了。」

「葬禮後,周德說不想種地當農民,想去城裡闖蕩,本來我打算讓他和我一塊種地,哪知道是這樣,便給了他一些錢,好讓他一路順風,直至臨走前,周德都沒告訴我,為什麼他恨了他爹一輩子又愛了一輩子。」

顧七七:「那現在知道麼?」

王大柱點了點頭,說:「等他走不久,聽村裡人閒聊我才知道,周德本是單親家庭,他沒有娘,聽村裡人說周德他爹嗜賭如命,有一次拿他娘給他治病的錢跑去賭場賭,賠了一百多塊,要債的找上門見沒見到他爹人,活活將他娘給打死了,而他那時似乎還是個嬰兒,被他娘抱在懷裡,沒被發現才逃過一命。」

顧七七:「………這是恨?」

「嗯,我想周德說愛他爹,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