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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檢閱官 北山猛邦 4895 字 1個月前

望的境況中獨自發展,現在已經到達極限的地步。你可以用精粹來形容它。經過類似寒武紀那種進化的過渡期後,『推理』已蛻變為更美的形態。」

「但是,隨著法律變得嚴格而衰退──」

「嗯。但是,日本的作家並沒有因為這樣而完蛋。他們在承受警告和迫害中,做了最後一個工作,就是把『推理』還原成細小的元素。也就是說從根本重新看待『推理』,然後掌握住構成『推理』的要素、文句、記號、單字,加以分類。」

「也就是把它數據庫化?」

「簡單來說,的確是這樣。然後,他們又把這些數據細分,封裝在各種個體裡。這些內部記錄著『推理』元素的奇妙個體,因其外觀和內容而稱之為『卡捷得』(小道具),藏在日本的許多地方。」

「個體是什麼呢?」

「比如說,他們用了很多寶石狀、玻璃質地的東西。那些玻璃裡,以直接可判讀的狀態寫進數據,就像微縮影片一般。我隻看過一次實物,但無法讀取內容。文字是以特殊列印型式,描寫在3D空間裡。據說隻要習慣的話,任何人都能讀取,但學會那種訣竅就得花費不少時間。更何況,要把所有置入的數據都讀取出來,恐怕相當曠日費時呢。」

「它不是數位數據嗎?」

「一定是類比的。所以不用像光碟那樣,需要播放用的媒體。就留傳後世這一點來說非常重要。刻在石板上的文字留存了五千年,但光碟的播放裝置卻連五十年都無法保持。」

「『卡捷得』長什麼樣子?」

「幾乎所有的『卡捷得』都像個小玻璃球或寶石,看起來像是隨意嵌進鏈墜或手環裡,其他還有布娃娃或模型等,外表偽裝成許多形狀。外人不仔細瞧是看不出來的。

「可以把它想成是形狀特殊的記錄媒體吧。所謂的偽裝,也就是說『卡捷得』本體都鑲嵌在各種裝飾品和工具中,乍看之下是不會知道的。

「不過,因為製造了『卡捷得』,也就多了各種麻煩事。因為擁有者中,也有人想用它做壞事。若隻是暗中買賣、淪為詐欺的工具倒還好,更邪惡的做法是把『卡捷得』裡寫的內容用在現實中,各個『卡捷得』裡寫的都是殺人的方法、騙人的障眼法。在我們這個時代,使用這些手法有很大的危險性。畢竟,『推理』的元素說來說去都跟死亡有關。」

「如果壞人持有『卡捷得』的話……」

「所以,政府對『卡捷得』監視的嚴厲程度更勝於書。政府在這附近搜查的傳聞,也許是真的。」

「這個鎮發生的事,跟『卡捷得』有關係嗎?」

「恐怕是。」

持有者正在秘密實行「卡捷得」的內容?

「剛才我說過,『卡捷得』並非隻有一種型式,內容、形狀的種類繁多。所以,躲藏在鎮上的『卡捷得』持有者,到底擁有的是何種『卡捷得』,我們並不知道。是『消失』還是『密室』,還是其他種類……」

「欸?『消失』或『密室』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卡捷得』的種類呀。據我所知,其他還包括了『鏡子』、『山莊』、『雙胞胎』、『線』、『不在場證明』……總之,就是『推理』常見的小工具、狀況、背景等,各種數據都被拆開,各別封裝在不同形狀的載體。像『鏡子』、『山莊』,你就把它當作分類記號吧。」

在日本應該有很多我沒見過的「卡捷得」吧。我從父親那裡聽到的「推理」隻是極小部分。更何況,把推理分成細小的元素,表示我不知道的部分還有很多。

「所有『卡捷得』都保持原有的內容嗎?」

「是的,當然,內容也有重複的。就保存的意義而言,這樣比較安全、有效。『卡捷得』一共做成了幾個,我們並不知道。」

「如果持有『消失』的『卡捷得』,就可以讀取、利用裡麵的內容吧。比方說,在湖上消失之類的……」

「你說得沒錯。」

「得到『卡捷得』就能進行我們完全未知的犯罪,我們隻會陷入無法理解的狀況中。以我們的推理程度,絕對隻是小巫見大巫。」

也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現在仍有人利用「卡捷得」在進行犯罪──

「在過去,不管什麼種類的『卡捷得』,都有人在暗地裡高價買賣,那都不是一般民眾出得了手的價格。但是現在監視得很嚴密,幾乎已經沒有流通了。」

「老師對內情相當瞭解嘛。」

「因為『卡捷得』很像樂器。其實,我也是在尋找樂器時,得知『卡捷得』的存在。」

樂器依循著音符,就能演奏出任何音樂。

「卡捷得」依循數據,就能讓任何「犯罪」重現──

然而,真的這麼容易做到嗎?演奏樂器需要相當的技術,因此利用「卡捷得」的人也需要相當的知識才對。實現度一定不高吧。然而,我可以瞭解「卡捷得」的存在會被視為危險,因為可以想見,有時設計圖比實物更為重要。而且,某種無法理解的犯罪,正在我們眼前發生。隻要一旦學得知識,或許就可以將它應用。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我站起來向他鞠躬。

「不用跟我道謝。因為我們是朋友嘛。」桐井老師敲了敲我的頭說。「反倒是我以後一定會一直煩惱,到底告訴你『卡捷得』的事對不對。因為你一定會想找出『卡捷得』吧?」

「我不會給老師添麻煩的。」

「我擔心的是你啊。當然,我不會阻止你,阻止也沒有用吧。因為你為了追求『推理』,特地大老遠從英國來到日本。不管怎麼樣,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或許還是對的,就算我不說,你總有一天還是會知道『卡捷得』。」

桐井老師起身,拿出藏在床下的樂器。

「我也該回去了,有點睡眠不足。如果出了什麼事,到西路的轉角來。那裡掛了麵包店的招牌,應該很好找。」

「麵包店?」

「昨天以前都住在洗衣店。」桐井老師半開玩笑地說,他彎下腰,方便與我視線交接。「說不定政府就要開始正式搜查了。我想不用提醒你也知道吧,跟官員說話的時候,記得把『推理』的事都忘了。」

我點頭。一般人不懂「推理」,光是懂得這件事,就會受到別人質疑的眼光。因為如果現在發生的案子具有「推理」性,嫌犯肯定是懂得推理的人。這也算得上是焚書的優點。

「現在馬上離開本鎮也是一個辦法。不過,你還想再留幾天吧?」

「是的。」

「我也會陪你。不過那些官員讓人頭痛。他們隻要一見到音樂家,就認為我們是反政府主義者……不過,或許這也是事實啦。」

「真的嗎?」

「音樂能打倒權力。應該吧。」

桐井老師平靜地笑了。

他跨出步子,但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倏然站定。

「忘了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什麼事?」

「涉及『卡捷得』的案子,政府會派遣特殊的搜查官來調查。那些人是專門查『卡捷得』的檢閱官。據說日本隻有幾個人,跟其他那些警察或檢閱官完全不同。」

「原來有這麼厲害的人啊?」

「『卡捷得』的專門檢閱官,怪的是幾乎全跟你差不多年紀。因此,他們被人稱為少年檢閱官。不過,千萬不可因為年紀小就看不起他們。因為他們可是直屬於內務省的檢閱局。盡可能不要跟他們接觸,他們穿著特徵明顯的製服,應該很容易認得出來。」

桐井老師說完,打開房間門。

我們互相揮手道別。

我漫無目的地走出屋外,雨下得很大,所以我去向悠裡借傘。雖然悠裡求我帶他一起出去,但我委婉地拒絕了。一是不知道朝木老闆會怎麼說,另外也擔心悠裡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而且我想自己一個人上街走走。

穿過因雨而變成灰沉的水泥街邊,不知不覺往森林走去。踽踽走到鎮的尾端,再下去就是雜草叢生的原野,更遠處就是森林。森林看起來比昨天更幽黑。

我在廢墟的騎樓坐下,收了傘,遠望森林。

「偵探」消失在那座森林裡的湖中。

到底消失到哪裡去了?他不可能真的「消失不見」,現在一定還在某個地方。但是,「偵探」不可能從湖上逃走。因為湖岸被包圍住了。而且,沒有任何人從湖上岸的痕跡。就算自警隊員可疑,也不能動搖這個事實。

難道「偵探」萬念俱灰,所以跳水自殺嗎?

現在「偵探」的屍體還沉在水底……

就算他們找了,也不可能找到,誰也不敢碰觸水底的屍體。

思索「偵探」之謎時,我不知不覺地想起自己的父親。我的父親現在也還沉沒在某個不知名的海底。

父親也是告訴我「推理」世界的人。「推理」是個英雄的故事,他的名字叫作「偵探」。也許我在不知不覺間,把知道這些故事的父親也想成是英雄之一。而事實上,父親的壯烈犧牲,是英國海軍的英雄,真正的英雄。

我或許是想從「推理」或「偵探」中尋找父親的影像吧。為了沉浸在過去裡,才會如此不停地旅行吧。我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才對。離開英國的時候,我拋棄了許多東西。我的家、少數的朋友、軟弱的心,都丟了。我必須堅強,我是帶著強烈的使命感和決心離開英國的。然而現在,我卻感到無比的迷惑。

神啊──我該怎麼辦?

不安折磨著我的心。

我為何而來呢?

我是為了尋找「推理」離開英國。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