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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檢閱官 北山猛邦 4836 字 1個月前

的三十一年後──

「你的床亂了。」

──製定了「焚書修定法」,保護國民遠離有害的訊息──

「是你弄的吧。」

──兇惡的犯罪從社會上消失了──

「馬上恢復原狀。」

拓人依照吩咐,將床單鋪平。母親滿意之後,開始檢查四處,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弄髒的地方。拓人迎合母親的視線,確認自己有沒有過失。床……玩具箱……窗簾……空水槽……衣櫃……

衣櫃!

少女的手指從衣櫃門縫隙中露出來。

一定是他把少女硬塞進衣櫃時夾到了。怎麼會這樣。隻露出三隻的手指,看起來彷彿是少女從裡麵求救的訊號。但是,那手指卻一動也不動。

幸運的是,拓人先一步發現了它。怎麼辦,一定會被發現的。拓人突然靈機一動,迅速脫下自己的上衣,抓在手裡走向衣櫃。他裝做整理上衣的樣子,把少女的手蓋起來。

母親正在查看玩具箱。

機會隻有現在。

拓人打開衣櫃門。

就在這時,被門夾住的三隻手指,從少女的手脫落,掉在地上。

拓人差點尖叫出來。

好不容易按捺下來,才把上衣和少女的身體一起推進衣櫃裡側。

母親在檢查空水糟。

拓人把掉在地上的手指撿起來。

塞進褲子口袋。

倏地,母親轉向拓人。

「快繼續唸書。」

「是。」

母親板著一向無表情的臉走出房間。

拓人幾乎癱倒般坐了下來,身體冒出噁心的汗水。他總不能告訴母親,家裡藏著一個少女,不過暫時似乎沒有露餡。他擦擦汗,站起來。

取出口袋裡的三個東西,拓人不知如何是好。幼稚的心靈隻是很清楚知道,有些事已經無法再挽回了。

雖說那是少女身體的一部分,但現在看來隻剩下噁心。三隻手指。對不起啊,抱歉。拓人對著衣櫃裡說。會不會痛?

少女一如平常,沒有任何反應。

為什麼她不回應呢?

年幼的拓人對那件事還很懵懂。

因為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看過那個東西。

少女發生的異狀,立刻變得顯著起來。

第二天,拓人把少女從衣櫃搬出來時,少女的手指和腳都變黑了。拓人心中一驚,趕快讓少女躺在床上,檢查她上上下下有沒有壞掉的地方。越檢查他越發現,她的身體幾乎全都壞了。少女從頭到腳都浮出奇怪的斑點,輕輕擦拭變色的地方,顏色似乎會變淡一點,但無法恢復原本的白皙。

拓人感到手足無措。怎麼會把少女搞成這副模樣呢?是因為他勉強灌她喝湯?還是把她塞進衣櫃,壓斷三根手指?不,難道根本就不該帶她回家?

如果說其他還有什麼奇怪之處,那就是少女開始發出惡臭,手和腳也都比以前柔軟。此外,之前他稍微用力壓過的肩膀附近,也比其他地方變得更黑。

「誰叫你什麼都不吃,身體才會搞壞了。」

拓人責備似的說。然而,他也不清楚這是否就是真正的原因。

少女一天比一天惡化。黑色的斑點覆蓋了少女全身。兩腳到裙邊已經全黑了。她躺在床上,連床單也變黑,所以,拓人讓她躺在塑膠紙上,再藏到床下。拓人漸漸害怕看到少女。但他不敢對別人說,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少女的變化簡直可以叫作敗壞。曾經美麗的臉龐,現在已不留原形。明顯開始發出惡臭後,連母親都注意到了。但她不知道惡臭的原因,隻是發瘋似的在家裡到處潑灑消毒水。連拓人都快發狂了。

睡覺的時候,他也會時時擔心著床下。自己的背部之下,躺著那位少女。一想像那情景,他就害怕,連夢裡都看到少女不斷敗壞的模樣。

有一天,他從床下把少女拖出來時,少女的頭鬆動了,頭身就快分離。好像再碰一下就真的會分開似的。這隻是時間的問題,因為腳已經與身體分開了。少女的身體軟趴趴的,不再是拓人認識的少女了。所以,縱使少女的頭快要掉下來了,他也無法可想。

不過,不論如何他都得想個法子。拓人開始認真地思考。他想找個朋友商量,可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跟父母商量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必須自己一個人想出辦法來,必須把少女恢復原狀。

少女已經完全泥軟。他把潰散的部分、零落的地方全都集合在一起,勉強把她摺成兩半,又擠又塞地把整個身體收進書包中。最後,把終於和身體分家的頭塞下去後,感覺就像把少女封進小小的立方體裡。他真的做到了,拓人甚至有種驕傲的感覺。我的書包裡有個少女。那麼美的少女經過摺疊之後,就可以放進書包中。之前發生的異狀,說不定就是為了這種狀況而做的準備嗎?可以隨身攜帶的少女。一定是那樣的。拓人的思緒逐漸有了偏差。拓人背著書包,好幾次到朋友家去玩。誰也無法想像書包中塞著的是少女。這麼一想,他就愉快起來。擁有自己的秘密,讓拓人很得意。

不過,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拓人很快便想到,少女會繼續敗壞下去。

請恢復原狀。

不知何處傳來這個聲音。但是,他不曉得該如何把少女恢復原狀。歸根究柢,她真的能恢復原狀嗎?他經過最初撿到少女的地方,想找找有沒有線索,盼望有人伸出援手。他需要大人的力量。大人們肯定知道如何將少女恢復原狀吧?

應該向誰求助呢?

突然間,他想起那個人物。

不確定是否存在的那個人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誰也不想提的人物。

連他是不是人,都沒人知道。

──「偵探」。

聽說「偵探」住在包圍鎮外的那片森林裡。在拓人所住的鎮上,「偵探」也是封閉世界的象徵。它是封閉世界的影子管理者,監視內外分界的看守人,簡直可以稱之為傳說的人物。孩子單純地把「偵探」解讀為「做壞事就會來處罰」的人。從大人告訴他們的印象,「偵探」就是正確的化身,或是懲罰的化身。

說不定「偵探」具有把少女恢復原狀的力量。

拓人立刻決定到森林去。他帶著少許糧食、少許的水和塞在書包裡的少女,藉著黎明前的微光,離開家門。

大人也不靠近森林。他們知道接近森林沒有好事。森林裡住著「偵探」,對鎮上的人來說,「偵探」不隻是純粹想像中的生物。他們對「偵探」的敬畏已根深柢固,同時森林也是不可侵犯的場所。

但是,拓人以前對「偵探」和森林都一無所知。他懷著輕鬆的心情走進森林,打算當天就返家。森林裡全是高聳入雲的大樹,腳下踩到的淨是腐葉土,不太給人蒼鬱的印象。但是,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動物的聲音、風的聲音,在林外時都還聽得到。現在隻有寂靜包圍著自己,在腐葉土上前進也宛如踏雲而行,而寂靜又讓人想到雪的世界,外在的聲音逐漸遠去,拓人緩步潛入了森林裡。

不論如何,他都必須找到「偵探」的居處。拓人漫無頭緒地在森林中走著。他以為自己一直記得出口的方向,但不知不覺間,拓人連自己所在之處都分不清楚了。他焦慮地跑起來,但方向卻是更深的森林。隱藏在淡雲後,本該在頭頂上的日頭已經傾斜,太陽就快下山了。原本就不佳的天候,再加上身在森林裡,四周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

拓人終於發現自己的錯誤。人們在森林裡迷路死去的故事,他不知聽過多少遍了。現在自己成了主角。那些主角色都是在森林裡茫然地前進,最後走上死亡的盡頭。他必須從先人的過錯中學到教訓。還好,他有食物也有水。

拓人在一棵大樹根下蹲坐下來。這時候,他的背好像頂到什麼東西。是書包。拓人一時太急躁,竟把少女忘得一乾二淨。他把書包從背上卸下來,抱在%e8%83%b8口。別害怕,我不是一個人。還有個美少女陪著我。當他抱緊書包,從初遇時即不可能有的少女體溫,似乎徐徐地傳到他的身上。連一開始就沒聽到的少女氣息,心臟的聲音,他都聽得見。也許是森林的夜太過靜謐,拓人終於鎮定下來。

母親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拓人在夜的寒氣中顫唞地想著。所有大人們都缺乏感情,長大成人就是這麼回事。大人不會傷害他人,不會歇斯底裡,也不會大聲叫罵。但相反的,他們也不會愉快地笑、開心地唱歌。那些心情都在孩提時代,隨著廣播教育一起畢業。母親現在在擔心自己吧,她應該已經注意到自己不見了,除了要我「恢復原狀」外,她也會擔心我嗎?

「我不想變成大人……」少年喃喃自語,像在對少女訴說。

筋疲力盡的少年,靜靜地落入睡夢中。

睜開眼睛時,拓人在一棟從沒見過的小屋裡。

那是一棟奇怪的屋子。隻有一扇門,卻沒有窗。天花板很低,小屋也很窄。連個像樣的傢俱都沒有,拓人是躺在地板上的,彷彿被丟進一個空蕩蕩的空間裡。難道我還在作夢嗎?拓人站起來敲敲牆壁。但聲音卻像被吸進去般消失。整棟小屋不太穩當,好像是隨便搭蓋的,不過屋內的空氣倒是相當溫暖。

毫無預警地,門開了。

「偵探」在門後出現。但是,拓人無法辨別他究竟是不是「偵探」。隻能用「感覺很像」的理由,相信他就是。那個人用磨得很薄的黑色裝束覆蓋了身體,臉上戴著黑色的麵具,打扮怪異,明顯與常人不同。眼與嘴的部分雖然開了細細的縫,但是看不到裡麵的東西。全身就像影子一般,所以縱使他的輪廓實在而明確,但卻散發出難以捉摸的存在感。

「請,請問……」

拓人啞然失聲,好一會兒他隻能摸索地向後退。但「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