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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檢閱官 北山猛邦 5016 字 1個月前

「那麼,你所見到的『偵探』到底是什麼?」

「是替森林執行其意誌的物體吧,就是我所看到的那個黑影。」

神目說時毫無疑問,在他心中,似乎已經固執地為「偵探」的存在決定了一個理由。但是,跟黑江隊長相比,這種斬釘截鐵的直覺式推測,令我完全不能接受他的話。

「森林是條界線,將我們居住的世界,與淨是廢墟的外在世界分隔開。森林的存在有其重要的意義。我想,『偵探』應該就是它的具象姿態吧。」

他不懂「推理」,「偵探」不是這種人物。

這個鎮在什麼地方出現極大的偏差。不,或許已不隻是這個鎮,整個世界都開始偏差了。

「還有什麼其他想問的事嗎?我和隊長不同,任何問題我都會回答你。其實,我很歡迎你們來。因為很久沒有外地人造訪了。」

「既然如此,希望你們別再監視我了。」

桐井老師冷笑地說道。

「果然還是被你發現了。不過這也沒辦法,因為說到音樂家,在稍早的時代,一向是反政府主義者的代表人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呀。」

「但很多人不這麼想,請你多多包涵。」

「我沒放在心上。」

桐井老師可有可無的口氣說道。

「這個鎮幾乎不與外界交流嗎?」

我為了打圓場,向神目問道。

「沒有。有車會將零件送到外麵,不過每個月隻有兩次。」

「零件?」

「是的。這個鎮幾乎所有人都以製造『都市』使用的小零件來維持生計,食物全是自給自足,隻供鎮民使用大致是足夠的。外麵的事,我們都是透過廣播知道的。所以既沒有出外的需要,也沒有人想出去,除了孩子。長大之後,大家對外麵也不再有興趣,因為他們知道外麵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嚮往的東西吧。」

「你呢?」

「我……也沒什麼興趣。但是,對你們倒有些好奇。如果方便的話,下次可以告訴我外麵的事情嗎?」

雖然還有些話想問神目,但他必須隨隊長去視察河川的狀況,所以我們送他離開。我不知道他們擔心的那條河在哪裡,但這個旅店安全嗎?雖然我喜歡遊泳,但我可不喜歡跟整個鎮一起沉下去。

「好像越來越難做個不插手的旁觀者呢。」

桐井老師浮起疲倦的笑容。

「對了,老師,」我回頭麵向桐井老師,「老師住在哪裡呢?剛才說的那位學生……」

「我在旅行中,總有辦法找到落腳處的。」

過了十分鐘,一位長髮女子撐著傘來接桐井老師。他們在旅店門口竊竊低語了片刻,便互相依偎著撐傘走上雨中的紅磚路。桐井老師回頭,向我揮手。

明明是他自己說,別跟鎮上的人有牽扯的。

我回到房間,看到桐井老師的小提琴遺落在我床上──他這種少根筋的性格還真讓人很難生氣。

【第三章】 斷頭湖

無所事事地在房間裡發了一會呆,悠裡進來了。除了我之外沒有別的旅客,他似乎閒得發慌。由於鎮民對訪客敬而遠之,所以旅客漸漸絕跡。如今隻剩這裡還稱得上旅館。

「你聽說過這一帶有什麼特別的宗教嗎?」我問悠裡。

「宗教?你是指向神明膜拜嗎?沒有什麼特別的,因為沒有人膜拜。」

「是哦。」

從紅色十字架記號和描繪的地點、方法等,還是感受到宗教式的信念。此外,從鎮民對死亡的逃避態度,就算有什麼特殊宗教也不奇怪。紅色記號讓人聯想到儀式,而從沒有危害這一點,似乎可回歸到觀念上的動機。但是,鎮民們沒有人瞭解紅印的意義,也就是說那不是反映地方風俗的宗教。若是如此,該不會是有什麼秘密結社在全國各地潛伏進行惡魔崇拜,近日才來這裡紮根吧……當然,這得先確定有這麼回事才行。

「你還在想紅印的事?」

「嗯……」

「何必自己動腦筋嘛,等別人告訴你答案就好了。」

「可是,誰會告訴我答案呢?」

「不知道。」悠裡滿不在乎地回答,然後立即把臉湊到我耳邊。「克裡斯,你見過書嗎?」

「沒有。」

「我也沒見過。不過,我看到你,就想到那些愛書人。他們在我還小的時候,經常來我家借宿。大家都跟克裡斯一樣,總是為了什麼事煩惱。我很喜歡他們,因為每個人都對我很好。人家說,書教人殘酷的事,使人性變得殘暴,一定都是騙人的。」

「我也這麼想。」

「克裡斯,你也是他們的同夥吧?你身上是不是偷偷藏著書?你不用藏,我不會去告發你的。」

我搖搖頭。

「我真的沒有書,也沒見過。不過,我爸爸告訴了我很多書的故事。」

「真的啊……真遺憾,如果你有書,我倒希望你拿給我瞧瞧。我好想看看書到底是什麼樣子,哪怕一次也好。書裡不是有故事嗎?走進書中,就可以知道天下各種事情,最適合我這種坐輪椅的人了。」

「真沒想到。原來你並不討厭書。」

「當然啦。那些討厭書的人,都是被廣播洗腦的啦。」

悠裡嘟起嘴說。關於廣播洗腦的事,現在沒有人敢明說。他們都沉浸在電波另一端、安逸無憂的世界裡。安全、沒有暴力、舒適的世界資訊;沒有血,沒有兇器,更不存在無頭屍體的世界。

廣播基本上不播出創作作品,既然有政府在管理,就不可能跟娛樂沾上邊。電視也和廣播相同,處於嚴格的檢閱控製下,大部分播放的都是沒完沒了的療癒性自然風景。但是,這個鎮原本就收不到電視的電波,照道理應該沒有電視。雖然,即使有,它的資訊價值也不比廣播高。

對於從一開始生活中不存在書本的人來說,他們或許根本感覺不到書的重要性。甚至還感謝無時無刻播放許多訊息的廣播,他們滿足於現狀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懂創作──故事。他們幾乎被剝奪了所有接觸創作的機會。一切都是事實,那些事實,或許是檢閱局製造出來,一種故事型的事實。但是,不知道故事的人,無法區分真實與虛構的差別。

我們的時代是無書的時代,同時,也可說是隻有完美事實的時代,不存在故事的時代。

「書本的類型中,我喜歡『推理』。」

「『推理』?那是什麼樣的故事?」

「解決神秘的謎題。」

「所以,你也想解決紅印之謎嗎?」

「嗯……應該吧……」≡思≡兔≡網≡

對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我隻是喜歡「推理」,所以才對眼前不可解的事件充滿興趣。我覺得自己還有事必須去做,有個聲音在呼喚我,所以我不能丟下眼前的謎而離開。那不隻是好奇,更接近使命感。

「人說留下紅印的是『偵探』,可是實際上,有人目擊到『偵探』畫記號的現場嗎?」

「很多人目擊過呀。」

「那個『偵探』長什麼樣?」

「他們說,黑黑的看不清楚。目擊的時間總是在黑夜。所以,『偵探』打扮得一身黑,從來沒有人看清楚他的身影。」

「沒有人直接和『偵探』麵對麵嗎?」

「據我所知……隻有一個人。」

「哦?有嗎?」

「一個小男生。那孩子說他在森林裡遇過『偵探』。」

「平安無事?」

「嗯,他才七歲大,有一次在森林裡迷了路,幾天後回家了。即使是大人,在森林迷路之後都出不來,但那孩子卻平安歸來。問他過程後,才知道他在森林迷路之後,遇見『偵探』,偵探送他到森林外來。」

「見到了『偵探』卻沒被砍頭?」

「對……那孩子說『偵探』一點也不恐怖。」

「他現在還活著嗎?」

「當然啦。我就診的醫院和他一樣,雖然現在我隻需要半年去一次就行了。剛開始他一直不肯談『偵探』的事,但後來我們成為朋友,他就把過程詳細地告訴了我。」

悠裡說起從朋友那裡聽到的事。

那是個神奇、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有一天,男孩將一名倒在路旁的少女帶回家藏匿,開始奇妙的共同生活。但少女身體日漸衰弱,終於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由於男孩向父母隱瞞了少女的存在,所以也幫不上忙。為了救少女的性命,他隻有求助「偵探」之力。

這個故事奇妙卻又毛骨悚然之處,在於少女藏在男孩房間裡時,明顯已與屍體無異,而且幾乎是屍身零散的狀態。少女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慘況原因不明,但至少在故事中描述了男孩將零散的少女裝進書包的行為。為了去找「偵探」,男孩進入森林時,也將少女裝進書包裡帶走。除非少女是零散的屍塊,否則這種行為是不可能的。

聽起來像編出來的謊言,但七歲的男孩應該不會編這種故事,簡直是個無解神秘的故事。故事到最後,被「偵探」救起的少女,在湖畔消失了身影。

我越來越不明白「偵探」存在的目的。「偵探」會說明素行良善的人,隻砍斷壞人的頭顱嗎?若是如此,他怎麼區分好人和壞人呢?他總不可能監視鎮上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吧。

「『偵探』會來砍下壞孩子的頭,這個說法是真的嘍?」

「假的。應該吧……咦,克裡斯,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哩。」

「我害怕他來把我的頭砍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