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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檢閱官 北山猛邦 5026 字 1個月前

「你認為那是正義嗎?」

「我不知道。」

不知為什麼,我好想哭。

怎麼會這樣?

「現在,我們先把正義的意義放在一邊。那種東西本就是難以捉摸的,如果在你心裡,有座海市蜃樓般的幻影,我覺得那也沒關係。潛伏在這個鎮中角落的『偵探』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還是個問題。你對偵探小說這麼熟悉,所以我想你或許有些瞭解。」

「我所知道的『偵探』們,個個頭腦聰明、具有絕佳的洞察力和優秀的體能、耐力,他們意誌堅定,對犯罪者絕不輕饒,也有非凡的專注力,處理難解的謎題。但是,那都是『推理』當中的『偵探』……而『推理』已經消失了。」

「我對書本或『推理』都不清楚,但是,對『偵探』的見解跟你一致,我認為『偵探』是我們的盟友。但是這個鎮上出現的『偵探』立場大不相同,這是怎麼回事呢?」

「『偵探』也是人,或許他也有犯錯的時候。」我很辛苦地吐出這句話。

其實,我不需要幫「偵探」說話。

「『偵探』真的存在嗎?」

「不知道……」

就感情上而言,我希望「偵探」真的存在。我們需要「偵探」,但我不願相信這鎮上發生的種種詭異事件都是「偵探」所為。犯下這些惡行的人絕不是「偵探」。「偵探」發瘋了嗎?還是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偵探」這種人,隻是別人假借他的名義呢?

如果能解開「偵探」留下紅印的意義,應該就能明白其他的謎了。

這個紅印究竟為何而漆?

「被漆上紅印的人家,大家都還活著嗎?」

「我對這點也很好奇。我擔心會不會紅印是一種殺人的記號,說不定能找出『住在被漆上紅印屋子裡的人必死』的法則。這麼一想,我便開始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進行調查。我會跟你這麼說,自然已經先查了一下。」桐井老師微微聳了聳肩。「但是,被漆上紅印的人家,大抵上都還活著。不過,其中也有人下落不明,他們可能隻是搬家,離開了本地,但說不定也有人被殺。總之,從結論來說,紅印未必是殺人的記號。」

殺人記號。

被漆上記號就會斷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卻沒有法則可循。十字架並未掌控生死,既然如此,它又是什麼象徵呢?完全摸不著頭緒的意義,讓人更是忐忑不安。

我驀地想起一件事。

「對了,來這個鎮的路上,我看到一棟大宅起火。」

「我倒是沒聽說。」桐井老師又咳了幾次,才說:「是焚書吧?」

「應該是。」

「近年來,書籍文物幾乎都被燒光,所以很少會遇到焚書的場麵了。那棟屋子是不是真的被查獲書本也很難說。」桐井老師說完,好像突然想到什麼,微微提高了聲調。「啊,對了。我聽說政府派了人來鎮上到處搜查。因為跟你的傳聞混在一起,所以,我還以為他們把你跟政府人員搞錯了。難道真的是為了焚書的事,才派遣調查員來。」

「焚書和這個鎮發生的事,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怎麼說呢?」

「門上的紅印就是政府的調查員留下的。假如他們還在搜索書本的話……門上的紅印就是調查結束的標記,而沒有留下印記的家表示還沒有調查……是不是用這種方法來區分呢?」

「不可能。」桐井老師想也沒想地否定了。「克裡斯,你不認識政府的人吧。他們公開行動的時候很容易辨認,像是堂而皇之地破門而入之類的,才不會那麼低調地一家一家漆記號。」

「哦?那麼,會不會是相反……」我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鎮上的人會不會想隱瞞什麼?」

「大家一起把書藏起來?」

「對。他們戒心那麼重,可能有特別的原因。紅印說不定是掩飾真相、轉移目標的假象。」

「如果整個鎮聯合起來藏書,需要相當的統率能力。但我在這鎮上完全厭覺不到有人統率,反而是人人為了自己的苦衷而警戒。若是鎮民真的想藏書,卻連我們是不是壞人都分不清,哪還能騙得了政府呢?」

「說得也是……」我帶著嘆息說,「如果跟宗教、傳染病、焚書都沒有關係的話,那『偵探』究竟為什麼要在家家戶戶門上留下紅印呢?」

會不會就像悠裡所說,「偵探」隻是大人為了哄孩子聽話所創造出來的人物?雖然孩子們害怕,但「偵探」或許根本不存在。紅印也是為了讓「偵探」更有說服力所做的佈景。

或者,從更寓言的角度,「偵探」代表的其實是天然災害。大自然強烈的一擊便帶來死亡,因此人們把它叫作「偵探」。就像世界各地也都習慣將颶風或海嘯以自己的方式命名一般。

但是,為什麼偏偏用「偵探」這個名字?選擇這個名字肯定有什麼特別的淵源。

「不管什麼原因,你不覺得它都跟『推理』脫離不了關係嗎?說到『推理』,那應該是你拿手的項目吧?」

「哪……哪有這回事。」

我急忙否認。我所知道的隻是一點皮毛,倒是桐井老師才是「推理」專家之一,比我知道得還多。如果不是那樣,我們應該沒法談這件事。

「這個鎮上發生的事,如果跟『推理』有關係的話──接下來一定還會發生大事。『推理』一向訴說死亡和破滅,因為它本來就是這種故事。」桐井老師端正的側臉歪到一邊,很嚴肅地說:「你要多小心,克裡斯。」

那句帶有預言味道的話,在我聽來卻像個事實。桐井老師的預言一向很準。

我點點頭。

「但是,似乎不用那麼煩惱。不管出了什麼事,我們隻要若無其事地走過這個鎮就行了。我們再怎麼說也是外來者,不可以乾涉太多事。若是如此,鎮民們應該也隻會觀望我們。我想對你說的,就是這些。你懂嗎?」

「懂。」

「好孩子。」

桐井老師站起來,從%e8%83%b8`前口袋又拿出一片餅乾,朝我丟過來。我立刻伸出手接個正著。

「這是給你的獎勵。吃了會有精神哦。其他沒必要的事,別多想了。」

「謝謝。」

「那麼,我該回去了。」

「老師,這麼快就走了?」

「反正總有機會再見。」

桐井老師%e5%90%9f詩般說完,輕輕揮了揮手。

他握住門把時,房間的電話響了。

我們暫態靜默,然後互相對望,我拿起話筒。

「克裡斯?」

是悠裡。

「怎麼了?」

「有個人說想見見你們……」

「我們?」

我暫時放下話筒,往桐井老師看去,桐井老師一邊咳嗽,輕輕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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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我問。

「是自警隊的人。」

「自警隊?」

我一說出口,站在一旁的桐井老師皺起眉頭。

「這個鎮沒有警察,在警察沒有正常運作的現在,鎮民便籌組自警隊來取代。當然,這隻是居民自己的組織,沒有任何強製力。不過──」

「他們好像知道老師在這裡。說是找我們有事。」

「糟了糟了……一定出了什麼事。」桐井老師說完正想去開門,又說,「他們好像很討厭我,趁現在早早離開好了。跟這些事件糾纏不清也並非我願,反正他們想說什麼我都知道,叫我們外地人不準插手管鎮上的事,否則就要給我好看。」

「老師,別太早下斷語。」

突然,門開了,兩個男人進來。

站在前頭的矮個兒男人,穿著藏青色運動外套,頭髮向後梳攏,最大的特徵是他那對銳利的眼睛和鷹鉤鼻。他的態度正好與身材成反比,既傲慢又充滿自信,年紀看上去與桐井老師差不多,或是更年輕點。背挺得很直,似要表現出強韌的精神。

他身旁是個比他柔和許多的人物,並沒有掩飾臉上歉然的表情,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服裝雖與隔壁那位相似,但他沒穿運動外套,而是一件有好多口袋的背心。看起來不像自警隊,倒比較像釣客。他的兩手不知該擱哪兒,來回在肚子上交叉又放下了好幾次。

「請坐,兩位。」矮個子男人把桐井老師推回房間,再三拍拍掌。「我為迷途的兩位,帶來了一盞引路的明燈。你們不用再困惑了。好,坐吧,請坐。」

桐井老師依言,不太情願地在床邊坐下。我也順從地坐在椅子上。

那個人在房間正中央,跨開雙腳,交叉著雙臂站立。

「兒童猜謎時間結束嘍,根本沒有什麼神秘事件。外國的少年,現在是解答的時間──好,一開始,你在找什麼?」

「請問……」我被人指著鼻子,有點焦慮。「你是誰?」

「這是個笨問題,不過也算實在。你問我是誰?聽好了,少年,我是自警隊隊長──黑江。」

他用拔尖的聲音回答。雨聲淅淅的安靜房間,好像突然籠罩在軍人的號令與喧囂當中,可能也是因為這個人實在太異類了。

另一個人站在黑江隊長的背後,向我們點頭行禮。

「兩位好,我姓神目,是隊員之一。」

「好了。」黑江隊長不由分說地打斷,「我既然給你們問問題的權利,也要求你們回答我問題。不是什麼難解的謎題,首先,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克裡斯提安納。」

「列斯妥郎(※日語中「餐廳」的發音。)?」

「是克裡斯……」

「你第一次不是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