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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容,是曾經對著鏡子練過上千次的,完美得從任何角度都無可挑剔。

下意識地抬手摸上她滑膩如脂的粉臉,吳仁義頗有些戀戀不捨地說:「小玉兒,像你這麼善解人意的女人真是不可多得。等過段時間事態平息了,我會再想辦法把你接回來的。」

「好啊,義哥。」

吳仁義不知道,雪玉並不是不想撕破臉皮跟他大鬧一場,隻是她非常聰明,知道那樣的撒潑使性對自己毫無益處。不但絲毫改變不了什麼,還極有可能招來他翻臉無情地下狠手。倒不如表現得乖巧懂事知分寸,讓他覺得可以放心,自己才可以在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

次日一早,雪玉就收拾行李搬出了小公館,搬進吳仁義原本為周鼎光準備的那套公寓。

公寓不大,僅一室一廳加一間小小的浴室,位於一棟四層樓房的第二層。吳仁義已經交了半年租金,最初是打算為周鼎光提供長期服務,就以雪玉的名義簽了租約。結果一場變故後,隻能改變用途作為這位下堂妾的安置場所。

至於雪玉是否願意住進這個給她帶來過奇恥大辱的地方,吳仁義並不考慮。隻覺得以她的「善解人意」,應該不會在意了。

住進公寓的第一晚,雪玉遲遲沒有入睡。她一直坐在窗前,看著幽藍夜空中那彎上弦月發呆。彎彎的月牙兒如同一把鋒利的鐮刀,割得她一雙眼睛銳痛無比。直痛得滾下淚來,一行又一行……

雪玉住進公寓才不過兩三天,天香樓的鴇母就找上門來了。因為聽說了她被「休」的消息,鴇母特來勸說她重新回到天香樓掛牌接客。說是經過那樁桃色新聞一鬧後,她的名氣反而更大了,許多客人都希望她重樹艷幟。如果她肯回去,生意一定比以前還要好。而且賺的錢也不再是盡數入鴇母的口袋,可以改為五五對半分賬。因為她現在是自由身,重返天香樓屬於掛靠合作性質,而非昔日那樣完全隻是幫鴇母賺錢的人形工具。

對此,雪玉沒有猶豫太久就一口答應了。她已經認清楚了一件事——妓-女從良不是那麼容易的,想找個可以放心托附終身的男人就更難了。有道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既然後者的難度那麼高,她想自己還是挑容易的乾吧。趁著還有幾分姿色,重回青樓多賺一些錢財傍身,遠比傻傻地找個男人依靠要靠譜得多。

就這樣,雪玉又回到了天香樓,重新以煙波玉的花名成為了頭牌紅倌。果然如鴇母所說,嫖客們都對這位桃色新聞的女主角大感興趣,每天想要一睹艷色一近芳澤的客人多得數不過來。

對此,煙波玉矜持地表態每天隻陪三位客人,原則就是一個——價高者得。而且這個價格隻是陪打茶圍和喝花酒,出局、住局的話還得另算,也得看她是否願意。越是這樣吊起來賣,越是讓人趨之若鶩。天香樓的生意在她回去後每天好到爆棚,鴇母樂得合不攏嘴。

當然,吳仁義對此很不高興。但是煙波玉軟語嬌嗔的一番話卻令他無從發作:「義哥,現在人人都知道我已經被你休了,是一個無依無靠也沒有任何經濟收入的下堂妾。如果我不答應鴇母在天香樓重新掛牌,人家會疑惑我是在靠什麼養活自己的?那樣就容易被人發現其實還是你在養著我,到時候你怎麼解釋呢?難道說你捨不得一個給你戴過綠帽子的女人嗎?所以,我隻好委屈自己,你卻還要來抱怨我。真是沒心肝啊!」

聽了這番話後,吳仁義又還能說什麼呢?隻能訕訕然地啥也不說了。

梅雨時節一過,天氣一晴朗,陽光中蘊含的熱量就一天天高漲起來。夏天就這樣跟隨漸漸炎熱的陽光一同降臨了。

福音堂大門外一株枝葉繁榮的梧桐樹下,一襲湖水藍薄綢夏裝的舒眉,正獨自站在清涼的樹蔭裡,翹首張望著長街那端的方向。她剛剛打了關野信的電話,想請他抽空過來幫她一個忙。而他也沒有推辭地一口就答應了。

「行,我馬上就開車過來接你。」

等待了幾分鐘之後,關野信駕駛著汽車在舒眉身邊緩緩停下,並從車廂裡為她推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她一邊上車,一邊歉然笑道:「不好意思,關野信,很久沒聯繫了,一聯繫就是有事相求,謝謝你沒有拒絕我。」

自從得知了舒眉與江澈的戀情,又試圖勸阻無效後,關野信就一直沒在舒眉麵前露過麵,而她也一直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因為她有些覺得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也有些弄不懂他打算如何麵對她。

如果可以,舒眉是希望這段友誼可以不變——做不了情人也可以做朋友嘛!但是這一觀念是21世紀現代人的觀念,民國人怎麼想她不清楚。那晚關野信和江澈談過話後,一直沒有找過她,似乎是不想再見她,也許是想藉此乾脆利落地揮慧劍斬情絲呢?

而且,這段時間關野信曾經來過福音堂好幾回,都是被約翰神父電話Call來的,或是處理Flower基金的事,或是約他來下西洋棋。自從關野信有回和約翰神父下過一次棋後,就成了他最喜歡的棋友之一,經常約他有空時過來下棋。不過,關野信每次應邀前來,都總是在傍晚後出現。那時候舒眉都已經被江澈接走了,似乎也是有意無意間在迴避她。

綜合上述種種原因,舒眉也就沒有要主動聯繫關野信的想法了。人家既然都處處迴避她,她想自己也該知情識趣一點別去打擾了。

但是今天,舒眉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借用約翰神父的電話,打給關野信請求幫助。因為煙波玉在天香樓遇到了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小主,明天又是星期天,微臣再次奏請休沐一日,還望小主們準奏。^0^

77|29. 獨家發表

時近正午的時候,一位身穿和服、腰掛佩刀的日本人慕名來到天香樓,點名要召煙波玉這位艷遠播的秦淮名妓陪他一天。

煙波玉一向對日本人沒有好感,既然現在已經是自由身可以自由選擇客人,她自然不肯奉陪了。結果遭拒的日本人惱羞成怒,不但把候客的雅間砸得亂七八糟,還手持佩刀守住天香樓的大門。揚言如果煙波玉不陪他,天香樓這天的生意就甭做了,一個客人也別想進門。

這一招讓鴇母苦不堪言,有這麼一個日本煞神守在門口當門神,任何客人也不敢進來,這一天的生意可就真要全黃了。她有心勸煙波玉點頭答應伺候這位日本爺,可是煙波玉就是橫豎不幹,急得她求爺爺告奶奶地叫苦連天。

「我的小姑奶奶,這些日本大爺咱們可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呀!如果是中國人來搗亂,我還可以找黑白兩道的人出麵來擺平。可是日本人的話,黑白兩道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個大麻煩除了你出麵陪客,真是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了。好姑娘,你就忍一忍吧?」

緊蹙著兩道柳葉眉思索片刻後,煙波玉搖頭道:「不,也許我的一位朋友可以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煙波玉所說的朋友自然就是舒眉。她知道她認識一位頗有來頭的日本人關野信,而且還與他交情匪淺。日本浪人在天香樓惹事生非,黑白兩道的確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如果有一位日本外交官願意出麵解決問題,那想來應該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所以,煙波玉打發一個小丫頭從後門溜出,跑去福音堂向舒眉求援。舒眉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個電話打去日本駐南京領事館,找來了關野信出手相助。

接到舒眉的電話,聽到話筒裡既熟悉又陌生的悅耳聲音時,關野信最初還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聽了。因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麼久沒聯繫後,她還會主動打電話找他。而且,這還是她頭一回給他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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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舒眉在電話裡解釋的緣故後,關野信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有朋友遇上了難處,所以想要請他出麵幫助解決問題。

雖然似乎是有些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味道,但是她能想到他,會來找他幫忙,他還是有些苦澀地心生欣慰感:好吧,總算她還記得有我這個日本朋友。

在福音堂接到舒眉後,對於她歉意的話語,關野信努力笑得若無其事:「沒關係。你能主動聯絡我,我就很高興了!」

舒眉聽得一怔:「你希望我主動聯繫你嗎?可是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再見我呢?因為你後來一直沒再找過我,而且來福音堂幾次也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我覺得你在故意迴避我,所以我也就不想去打擾你了。」

關野信沉默片刻:「其實我和江澈談過話後的第二天,就又去了福音堂找你。可是你不在,聽說是和他一起看房子準備結婚。我……你應該能夠猜出我對你的心意了,這個消息讓我很難受,所以我後來一直沒有再去找過你了。而你也一直沒再聯繫我,我想或許你在故意迴避我,乾脆也就同樣迴避你了。」

「我其實真沒有要迴避你的意思,完全是因為覺得你可能不想再見我,所以才一直沒有聯繫過你。如果你願意,我們依然還是朋友,怎麼樣?」

關野信笑得苦澀:「OK,我們還是朋友。」

頓了頓後,他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舒眉,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選擇江澈嗎?換而言之,他到底哪裡讓你覺得好呢?」

舒眉一臉正色地回答他:「不能,因為愛情這件事十分玄妙——真正的愛情是跟著感覺走的,而不是像經濟學家那樣,一一列出成本與收益後再根據優劣比例加以選擇。就好像你喜歡我又是為什麼呢?我又到底哪裡讓你覺得好了?正如你舅舅所說,我並非貴族出身的日本小姐,如果你和我結婚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是嗎?」

關野信無言以對,啞然半晌後才歎口氣說:「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問這麼愚蠢的問題。隻希望你和江澈在一起……能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舒眉和關野信雙雙趕到天香樓時,那個日本人還耀武揚武地守在大門口,恐嚇著所有膽敢靠近的人。

不過,當關野信走過去,和他說了幾句日語後,他就馬上變得老實起來。不但二話不說就收刀入鞘走人,臨走前還不忘恭敬地對著關野信行了一個九十度的標準鞠躬禮。

由衷地歎服後,舒眉有些不解地問:「關野信,那個人看起來年紀比你大,為什麼對你行禮行得這麼恭敬啊?」

「因為他隻是浪人,最低級的流浪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