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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頭卻空降了一個周鼎光,讓他的升職夢落了空,著實心塞不已,私下裡也對李保山發過不少牢騷。

當時對於黃勳是否能上位,李保山並不是太在意。因為他雖然是賀國鑄的舊部,但賀國鑄私下對他的評價並不好。

賀國鑄認為黃勳天性涼薄,不是一個值得深交倚賴的人。李保山冷眼旁觀也的確如此,所以表麵上雖然和他很熱絡,但實際上和他並不交心。後來上頭從天津調來了周鼎光,他就盡量設法結交這位新任處長,想爭取把他變成自己人。

然而,當李保山發現周鼎光已經笑納了吳仁義的美色賄賂,威脅到了自己的利益,馬上就當機果斷地決定:如果這位處長大人已經成了吳仁義的人,那麼與其繼續讓他坐在這個位子上,就不如設法幫助黃勳上位,至少他還會念我這個人情。

所以,李保山主動聯繫黃勳,告訴他自己打算把周鼎光拉下處長寶座,並想辦法扶持他上位,需要他的鼎力協助。黃勳對此當然是百般樂意,在聽過李保山的計劃後,也馬上表示一切全力配合。

就這樣,李保山派出心腹每天盯雪玉的梢。一發現她與周鼎光一前一後雙雙進了某公寓,自然不難猜出裡頭的勾當,立刻打電話通知黃勳。

黃勳一得到通知,就利用一個線人巧妙地將「某某公寓有共-匪活動」的消息密報給了軍統特務處。當前國民黨剿共-匪剿得正嚴,軍統特務處一收到密報,不僅馬上就派遣一隊特務趕去抓人,還以「全程追蹤報道緝拿共-匪以示震懾」的理由安排了報社記者同行。結果使得周鼎光的醜聞徹底曝光,除了黯然下台外再無他法可想。

周鼎光因突然發生的變故而被撤職,憲兵司令部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接替他。作為曾經的處長接任人選,黃勳自然是第一個被考慮的對象。他再慇勤地向上頭送禮活動一下,順理成章地就坐上了代理處長的寶座。

這樁桃色新聞的勁爆問世,除了周鼎光被撤職查辦外,雪玉也被「顏麵受損」的吳仁義一紙休書休掉了!

雖然這一切都是出自吳仁義的安排,雪玉不過是遵命行事,但是這種事畢竟不能端上檯麵明說。吳仁義寧可戴上一頂「綠帽子」,也不會去跟人解釋其實是他讓雪玉陪周鼎光上床的。那樣等於承認自己在利用女色賄賂政府官員。國民政府對於官員受賄一向有明令禁止,儘管在執行方麵不是很到位,但畢竟不能明目張膽地那麼幹。

目前為止,報紙上還隻是把整件事當成一樁男歡女愛的風流韻事來評論。如果得知其實是一樁權色交易,那吳仁義將取代雪玉和周鼎光成為被報人們大力抨擊的對象。不罵得他狗血淋頭才怪呢!

原本利用雪玉的美色籠絡周鼎光一事,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吳仁義還在暗自得意。卻沒想到一夜之間,就成了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麵。

周鼎光被撤了職,灰溜溜地回了天津老家避風頭。新上任的警務處長黃勳是賀國鑄舊部,跟李保山的關係也一向還不錯。雖然名義上還是代理性質,但隻要不出什麼大差錯,轉正是遲早的事。這位新鮮出爐的處長大人,吳仁義知道隻要有李保山在,他就很難巴結得上了。

新處長那邊一時半會拉不上關係,而雪玉這邊的麻煩,吳仁義也必須用「休掉」的方式以示「嚴懲」。沒辦法,誰讓最近南京城最著名的「綠帽男」非他莫屬。他如果對此完全不在乎的樣子,人家會以為他戴綠帽戴得很爽,那就更要被人看笑話了。

出事第二天,在金鑫商社總社的例行會議上,大老粗一個的俞大維就直統統地說:「老吳,你家那個小的兒也太膽大妄為了,這才從良嫁了你幾天啊!就敢在外頭偷人——我要是你,非把她剝光了浸豬籠不可。」

陳奎亦一邊抽著水煙一邊點頭附和說:「是啊,對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就應該送去沉塘。這樣才能彰顯出你男人大丈夫的威風。」

唯有江澈冷著一張臉發表不同意見:「玉姑娘到底跟了吳理事一場,一夜夫妻百日恩,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目光銳利地瞥了吳仁義一眼後,李保山慢吞吞地開口道:「仁義啊,這是你的家事,論理我不該多嘴說什麼。不過阿澈剛才的話說得沒錯,一夜夫妻百日恩,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當然,這是我多管閒事了。你要是不愛聽,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李保山話裡有話,吳仁義這種人精自然不會聽不出來,他僵僵一笑道:「山哥這是什麼話,您開了金口賜教,我哪有不聽的道理呢?」

李保山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說:「好,肯聽就好。我就怕我年紀大了,說話沒人愛聽了。」

在總社開完例會離開後,吳仁義一鑽進了自己的馬車,整張臉就沉成了生鐵一塊。李保山剛才話裡有話地敲打他,他都聽出來了。

之前,吳仁義就猜疑過雪玉與周鼎光的私情曝光應該與李保山有關。現在他更是幾乎可以斷定:沒錯,一定李保山與黃勳聯合下手,否則那隊憲兵和記者們不會去得那麼巧。這一招既掃平了黃勳上位的障礙,又讓我的謀劃落了空。這隻老奸巨滑的老狐狸是幾時嗅出了異樣?我還是有些大意了!以後要更加小心才行。

吳仁義在金鑫商社總社開會時,舒眉專程去了小公館探望雪玉。

這樁桃色新聞在出事次日就登滿了首都大大小小的報刊。當舒眉在報紙上讀到時,很是吃了一驚:呀!沒想到民國也有艷照門事件啊!而且這個秦淮名妓煙波玉,側臉輪廓怎麼看起來那麼像雪玉呀!對了,江澈說過她嫁給吳仁義之前曾經當過妓-女,不會就是她吧?

雖然記者們當天拍了不少照片,但刊登在報紙上的肯定不能是少兒不宜型,所以隻用了側麵照。吳仁義這位新鮮出爐的綠帽男,也被報社化名為吳某某。

舒眉雖然有所揣測卻不敢肯定,見到江澈後就向他求證:「今天報紙上的那個桃色新聞你看過了嗎?我怎麼覺得那個女人像是吳二太太呀!」

江澈鬱鬱地歎了一口氣回答:「沒錯,就是她。但這件事不是她的錯了!」

註:文中關於民國記者的兩段,引自《民國報人的風骨》一文,原作者不詳,特此向不知名的作者表示感謝。

76|29. 獨家發表

出事當晚江澈就聽到了消息,震動之後立刻回想起那晚李保山對如何讓吳仁義不痛快一事的欲言又止,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當時已經有了辦法,隻是沒有告訴自己罷了。 因為這個辦法會讓雪玉變成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e6%b7%ab-婦,如果自己知道了肯定不贊成。

江澈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李保山會用如此丟人現眼的方式讓雪玉與周鼎光的私情曝光,他一時間真是後悔不迭:早知道這樣,真不該把自己在安樂飯店看見的事告訴山爺。但是當時隻想著吳仁義此舉分明是暗藏禍心,想通過巴結周鼎光建立官方人脈來取代山爺,所以沒有考慮太多就說了。誰知道結果會搞得雪玉代為受過呢?唉!

對於雪玉被冠以「%e6%b7%ab-婦」之名的冤枉,江澈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經過他的一番解釋後,舒眉也成了知情人,這才知道那天雪玉在安樂酒店的提前離去原來另有緣故。

舒眉對此十分憤憤不已:「不是吧?吳仁義也太過分了,為了討好一個處長居然能讓自己的女人去陪他上床。簡直太不是東西了!還有李保山也很不厚道呢,想要對付吳仁義就直接跟他鬥好了,非要拉上一個女人當炮灰幹嗎?」-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鄙夷過吳仁義和李保山後,舒眉表示想去小公館探望雪玉。江澈亦不反對,還托她代為致歉:「替我向她說聲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子,真是對不住她了。」

對於舒眉的登門探訪以及代為轉達的江澈的歉意,雪玉淺淺含笑地說:「謝謝你能來看我,也請轉告江澈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整件事因不在他,果自然也不怨他,要怪隻能怪我自己當初所托非人,不該跟了吳仁義。」

來之前,舒眉還以為一定會看到雪玉以淚洗臉的樣子。畢竟她昨天剛和另一個男人一起赤條條地被人圍觀拍照,成了今天各大報刊都爭相報道的「奸-夫-%e6%b7%ab-婦」。出了這種醜事,顏麵無存聲譽掃地,心性脆弱的女人們很難不哭哭啼啼羞愧欲死了。

然而,雪玉卻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這反而讓舒眉更加擔心。因為這種有違常理的表現,有時候意味著當事人決定一死了之,所以一切都毫不在乎了。

舒眉小心翼翼地勸說:「雖說出了這種事是有些臉麵不太好看,但是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要知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遇上多少渣男,攤上多少破事,你也絕對不能草率結束自己的生命。明白嗎?」

微微一怔後,雪玉淡然一笑說:「怎麼?你怕我尋死啊?放心吧,我才不會那麼傻呢。良家婦女或許會以死明誌,可我是什麼人啊?我是妓-女出身,臉麵聲譽這些事一向跟我沒關係。別人愛怎麼嚼%e8%88%8c頭隻管嚼去吧,我才不在乎呢。」

雪玉這麼想得開,舒眉由衷地鬆了一口氣:「對,就要這樣。阮玲玉死於人言可畏其實是很不值的一件事,你千萬別跟她學。」

吳仁義回到小公館時,舒眉已經離開了,雪玉獨自一人在屋後一架淺粉的薔薇花前靜靜坐著。

當吳仁義走到雪玉身旁,對她說起將要以一紙休書來收拾這個爛攤子時,他還有些擔心她會氣不過跟自己鬧。畢竟整件事她隻是聽從自己的安排,現在桃色新聞曝了光,卻又把她當人肉盾牌推出去擋%e5%94%87槍%e8%88%8c箭。如果她當真撒潑使性地鬧起來,他想,那就隻能來硬的讓她老實閉嘴了!

出乎吳仁義的意料,雪玉對於他的打算卻表現得很懂事、很乖巧地說:「義哥,我明白,你現在必須要這麼做。如果連一個紅杏出牆的姨太太都照留不誤,人家肯定會笑話你戴綠帽子是不是戴得很過癮。放心,我能理解你的難處了!」

「小玉兒,你真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懂事的女人。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捨不得讓你走。隻是眼下沒法子,隻能先這麼辦。你放心,休了你後我會照樣暗中負擔你的一切生活開支,絕不會讓你過苦日子。」

「義哥,你對我真好。」

雪玉軟語嬌聲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臉上媚麗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