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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唉,舒MM你來遲了!沒趕上這批風流人物的黃金時代呀!

對於舒眉滿臉流露無遺的失望,江澈有些想不通地問:「你不知道梅老闆已經四十出頭了嗎?」

舒眉隻知道梅蘭芳是民國時期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四大名旦之首,但對於他的生卒年月與生平履歷卻是一概不清楚。

「我怎麼會知道他多大年紀了?除非去查他的戶口本。」

「不對呀,你是北平人,梅老闆也是北平人,他當年就是在北平唱-紅的,那時候還是大清朝的天下呢。現在都已經民國二十四年了,你想也想得到他的歲數一定不年輕了!」

「我哪裡知道他在大清朝時就已經唱-紅了?在我的印象中,一直認為他是民國時期的戲劇名旦。」

「可你是北平人,應該從小就聽說過他,也應該有機會看過他的戲才對呀?怎麼你卻從沒來沒有見過他呢?這太不可思議了!」

舒眉一窒,一時都有些懊惱自己當初不該說是來自北平的,這下還真有些不好圓謊。不過自己撒的謊還是隻能自己想辦法圓了,她不得不絞盡腦汁地解釋。

「我……我聽說過梅蘭芳,可是我沒機會看他的戲。因為……因為我接受的是西式教育,我爸生意很忙,我很小就被送進了教會學校過寄宿生活。在那種環境下,我聽得最多的是讚美詩,京劇基本上沒聽過了。」

「哦,是這樣啊!」

「是啊是啊,不提這個了。」舒眉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今天去公餘聯歡社幹嗎呢?該不是梅蘭芳都來演出了吧?那樣的話我要去,非去不可。」

「不是梅老闆來了南京,而是薛白在那裡。她說回了一趟廣東老家,特意帶了一些廣東特產給我,讓我過去見個麵拿一下。」

舒眉一怔:「原來是薛白找你呀!」

「嗯,怎麼樣,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還是要我先送你回福音堂。」

「去,梅老闆雖然不在,去看看他曾經演出過的地方也好啊!」

舒眉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頭。她知道薛白找江澈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暗示一下她,讓她明白一些事,越早死心越好,沒必要再浪費感情在江澈身上。她是把這位將門千金當朋友,才會想著讓她及時收心止損,否則,她浪費她的感情,跟她有什麼乾係呢?

舒眉和江澈雙雙走進公餘聯歡社時,一樓的排練廳裡,薛白正在一位胡琴師的伴奏下,唱著京劇《鎖麟囊》中的「春秋亭」避雨那一折戲。

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

隔簾隻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

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何鮫珠化淚拋。

此時卻又明白了,世上何嘗盡富豪。

……

舒眉是一個對戲劇一竅不通的人,原本聽不出好壞與否。不過,薛白的嗓音圓潤,唱腔流麗,整段唱詞一絲不苟地唱下來,清音裊裊繞樑不絕。她再是外行人,也能知道她一定唱得極好了。

江澈聽京劇聽得多,對此比較瞭解,由衷地讚了一聲:「這是地道的程派青衣唱法。薛小姐好像頗得真傳,一定得到過程老闆的指點。」

「程老闆是指程硯秋嗎?你的意思是薛小姐和程硯秋學過戲?」

程硯秋亦是民國時期極為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與梅蘭花、尚小雲,荀慧生三人一起並譽為京劇四大名旦。

「聽她的唱腔,應該是。」

舒眉這有些不解地問:「可唱戲不是下九流的事嗎?怎麼薛白堂堂一個將門千金,會拜戲子為師學這個呢?」

「唱戲雖然是下九流的賤業,可是名流貴族效仿梨園票戲卻是極風雅的一件事。上流社會的名媛公子,多半都是票友。」

清末和民國時期,中國戲劇的發展空前繁榮昌盛。宗室八旗、社會名流都愛戲懂戲,並以善唱會演為能事。這些精嫻於音律、能演唱卻不參與商演收取報酬的業餘愛好者,就被稱之為「票友」。譬如袁世凱之子袁寒雲,以及後來成為名伶的俞振飛、言菊朋、薑妙香、歐陽予倩等,最早都是有名的票友。

票友與科班出身的角兒有著身份上的明顯不同。科班出身的演員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從小便由父母送往戲班學戲,接受嚴格的科班訓練。他們的文化一般都不高,學藝也往往並非出於自願。而票友則不同,他們都有較高的文化修養,懂一些琴棋書畫、詩詞音律。他們學藝出於興趣與愛好,不受科班製度束縛,與科班的強迫學藝完全不同。

票友們多屬名門貴族,有錢、有閒、有文化素養,往往就是票友們的標籤。他們酷愛戲劇,癡迷於這一高雅藝術。除了如癡如醉地聽戲外,他們還一絲不苛地學戲、有板有眼地票戲,家裡往往備著整套戲劇行頭樂器——「鼓鏇鐃鈸多齊整,箱行彩切俱新鮮」。

在舊時,票友被形容為戲迷中的精品。如果用現代語言來形容,票友們就是戲迷中的腦殘粉了。

註:關於票友的那兩段說明文字,引自2000年06月08日《人民日報海外版》的文章《票友》,作者顧關元。

54|29. 獨家發表

在舊時,票友被形容為戲迷中的精品。如果用現代語言來形容,票友們就是戲迷中的腦殘粉了。

薛白就是這樣的一位票友,她擅長唱程派青衣。此刻雖然不是扮戲綵唱,而是便服清唱,但那幽咽婉轉、跌宕起伏的唱腔,依然唱得極富藝術感染力,讓滿社的人都聽得屏聲息氣。一曲唱罷,掌聲如雷。

笑盈盈地四顧點頭致謝時,薛白忽然瞥見了屋子一角並肩而站的江澈與舒眉。微微一怔後,她馬上朝著他們走過去,有些意外地問:「咦,你們怎麼一塊來了?」

「哦,我開車出來時正好遇上了舒眉,就叫上她一起來了。」

「舒眉,早知道你也會來,真應該多帶上一份糕點送你。」

舒眉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江澈已經不假思索地開了口:「沒關係,我這裡可以分她一半了。」

聽了江澈這句話,薛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在他與舒眉之間滴溜溜轉了一圈,眸中滿是猜疑之色。

舒眉知道薛白一定在猜測江澈與自己的關係,也打算側麵證實一下這份猜測。於是,她有意看著江澈嫣然一笑說:「隻有一半啊?如果我想多要一些呢?廣式糕點我可是很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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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不由自主地就點頭說:「如果你愛吃的話,都給你也行啊!」

「哇,你也太實在了吧?那可是薛小姐特意帶來給你的,你全部都給我豈不是讓她的心意落了空嗎?」

江澈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著薛白不好意思地一笑:「對不起,我剛才沒想那麼多。我會多少留一點自己嘗嘗了。」

江澈對舒眉的態度,十分明顯地說明了他鍾情於她,所以才會這麼對她千依百順。看出了這一點後,薛白臉上雖然還浮著笑,但那個笑容已經十分勉強了。

「沒關係,如果不夠,我再另備一份給舒小姐好了。」

上回薛白來福音堂找舒眉問江澈的地址時,曾對她表態以後不必再尊稱對方為Miss,不妨直呼其名,是主動表示有意結交做朋友的意思。現在聽到這一聲客氣疏遠的「舒小姐」,舒眉就知道薛白對自己顯然已經心生芥蒂,不打算再和她做朋友了。

對此,舒眉隻能暗中歎息:可以理解,她喜歡江澈,江澈卻喜歡我。這麼一來,她和我自然是很難再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隻是,我原本還以為她那種性格會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沒想到也不能免俗。看來全天下的女人在麵對感情問題時都瀟灑不起來吧?

對於江澈鍾情於舒眉的事,薛白的確是難以做到瀟灑地一笑了之。

薛白今年二十二歲,就算在21世紀也已屬晚婚年齡,擱民國就更不用說了。父母不是沒有張羅過她的婚事,但她心高氣傲,對於未來夫婿的人選眼光很挑剔。雖然裙下的追求者眾,其中不乏出色的世家子弟,她卻從未對誰輕易動過芳心。

而江澈,是頭一個扣動了薛白心弦的男人。雖然他目前的社會地位不高,用世俗的眼光來說配不上一位將門千金,她本人對此卻毫不介懷。

在出身將門的薛白看來,男人的家世門第並不重要,關鍵是自己要有能力,能在這亂世中打出一片封候拜將的大好前程。她父親薛嶽就是如此,昔年隻是一個廣東鄉間的客家小子,參加粵軍後因軍功卓著而嶄露頭角,逐步成長為一名國民黨的高級將領。而薛白認定,以江澈的身手與能力,他也完全可以複製父親的成功之路。

薛白看中了江澈,所以刻意地一再接近他,打算試探一下他對自己是否有意。沒想到這試探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發現他已經心有所屬。

而且就是這麼冷眼旁觀的一會兒功夫,薛白看出江澈不僅喜歡上了舒眉,而且還是那麼的重視與在意,事事以她為重。她隨口說一句喜歡吃廣式糕點,他就想也不想地滿口答應全部奉上;她站在他身旁隻是無意中換了一個站姿,他就馬上關切地詢問她是不是站累了,四顧張望著想替她找一張可以歇腳的椅子。

看著江澈對舒眉處處表露的關懷之情,薛白臉上的笑容又僵又冷地掛在%e5%94%87角。如同一朵即將開敗的寒菊瑟瑟於北風中,勉力堅持著抱香枝頭的最後姿態。

看出了薛白的強笑,舒眉有些於心不忍地叫住江澈:「你不用找椅子了,我不累。」

江澈卻已經朝著屋子一角的一張椅子走過去了,邊走邊說:「剛才你在小巷裡差點摔了跤,腳踝應該有些扭傷,站久了不好,還是找張椅子坐一會兒吧。」

江澈走開後,兩個女孩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的僵局。為了打破這種沉悶,舒眉特意恭維了薛白幾句:「薛小姐,剛才那段京劇你唱得真好呀!簡直是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和許多票友一樣,薛白酷愛京劇,為此特意拜在程硯秋名下做了一名女弟子。經過名師指點,加上個人天賦出眾,她的程派青衣唱得絕妙極了。有行家半真半假地誇過:薛小姐是自重身份不登台,如果她登台演出,一定會一炮而紅成為名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