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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他眼中,她就是人世間最好的顏色、最美的風景。他的心一寸一寸地淪陷——淪入她瀲灩的眼波中,陷入她明艷的笑紋裡。

於是,關野信特意折回了雲裳裁縫鋪,不惜重金為舒眉訂下了那套價格不菲的龍鳳喜褂。在心底暗暗希冀著,有朝一日她會穿著這套大紅嫁衣嫁他為妻。雖然他十分明了,在中日兩國目前的局勢下,一個中國女子與一個日本男人的結合絕非易事。但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為自己的終身幸福努力爭取,不管會遇上多少阻力或障礙。

40|29. 獨家發表

這一天,是舒眉和雪玉約好一塊去金門服裝店取新衣的日子。

上午十點鐘,舒眉守約跑去雪玉的小公館敲門。來開門的雪玉看起來一副臉色很難看的樣子,她不由地脫口問道:「咦,你的臉色怎麼不太好?沒事吧?」

雪玉勉強一笑:「哦……沒事了。」

進了門後,舒眉才發現客廳有客人。那是一位模樣憔悴滿臉病容的中年婦女,身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穿的一襲紫絲絨旗袍活像掛在衣架上一樣空蕩蕩。但她的神色卻十分威嚴,目光也十分尖銳,看人一眼,就如同針紮似的刺得人很不舒服。

「吳太太,原來你有客人啊!」

舒眉下意識地扭頭詢問雪玉,卻見她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更是幾乎要完全僵掉了。她正不明就裡著,她已經萬分尷尬聲如蚊蚋地對她說:「快別這麼叫,這位……才是正兒八經的吳太太。」

這句話舒眉怔忡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頓時驚愕地瞪大了一雙眼睛,重新審視起了端坐在沙發上的那位吳太太。

雖然初識雪玉時,江澈對她的介紹就是吳二太太,讓舒眉很清楚地知道了她不是妻隻是妾。但是吳二太太這樣的稱呼有些拗口,再加上上次來募捐時,她想要讓雪玉高興,幫自己吹風說服吳仁義掏錢,就直接叫了吳太太。今天再來自然也不會改口,沒想到就這麼不巧地狹路相逢了正室嫡妻的吳太太。

看著一臉威嚴表情不悅的吳太太,舒眉就知道自己那聲「吳太太」闖了禍,心裡直打鼓:這分明是正房手撕小三來了,一會兒要是真打起來我可怎麼辦啊?要不要幫忙勸架?勸架的話會不會被誤傷?我可是自救能力欠費的主兒呢!

舒眉正滿懷擔憂著一場女人戰爭的即將爆發,誰知道吳太太卻站起來一聲不吭地朝著門外走。走到門口拉開大門後,她才頭也不回地對雪玉說了一句話:「你是個聰明人,我的話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吧。」

吳太太離開了小公館,留下雪玉和舒眉雙雙發呆。舒眉一臉迷惑不解地心想:咦,這畫風不對呀!正房殺到小三家,難道不是來開撕的嗎?居然沒有爆發撕B大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所以,舒眉忍不住要問雪玉:「那個……吳太太跟你說什麼了?」

雪玉苦笑著微微搖頭:「沒什麼,無非是大房對二房說的那些話罷了。」

她不願詳說,舒眉也就隻能知趣地不再多問,善解人意地岔開話題:「那我們現在可以出發去金門服裝店了嗎?」

雪玉點點頭:「你稍等一下,我上樓換件衣裳再下來。」

匆忙上了二樓後,雪玉渾身乏力地在臥室的大銅床上坐了下來,看著床頭一盞玻璃燈罩的西洋燈怔怔出神。

剛才吳太太來敲門的時候,雪玉還以為是舒眉提前到了呢。她笑%e5%90%9f%e5%90%9f地拉開大門,門口卻站著一位穿著紫絲絨旗袍的中年婦女,神色威嚴地看著她問:「你就是吳仁義新娶的女人吧?我是他老婆。」

雪玉當時驚得麵無人色,下意識地連退好幾步,與吳太太拉開距離。吳仁義這位髮妻是何等潑辣強悍的女人,她對此早有耳聞。大老婆親自找來小公館,她知道自己這個小老婆肯定要倒黴了。挨上一頓打恐怕都是輕的,她最怕的是對方拿刀砍人。砍斷手腳固然受罪,可如果姣花軟玉般的臉蛋上被劃上一刀,那她這輩子就徹底完了。因為她這一生唯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靠臉吃飯。

然而,出乎雪玉的意料,吳太太卻一沒動口罵人二沒動手打人,隻是逕自進屋坐下後問了她一個問題。

「我知道你以前是妓-女,聽說妓院的老鴇們,在妓-女接客前都會讓她們喝一碗『斷根湯』,以防止懷孕後無法接客。有這麼一回事嗎?」

如同被鞭子狠抽了一下似的,雪玉整個人不由自計地一縮,頭垂得幾乎要耷拉在%e8%83%b8`前,聲音輕細如無聲:「有。」

「這麼說來,你下輩子也沒有生育的可能了,和我一樣是隻不能下蛋的母%e9%9b%9e嘍。」

的確如此,長期服用斷根湯的惡果,就是導致妓-女們一輩子都無法生育。在雪玉的風月生涯中,雖然她一直養尊處優如千金小姐,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在天香樓那個銷金窟過著無比奢華的生活。但是這一切看似良辰美景的好日子,不隻需要用青春與美貌來換取,還需要犧牲一個原本可以健康孕育後代的子宮。

斷根湯讓雪玉永遠不可能生育了,這成了她心中始終揮之不去的隱痛。如果可以,她是很希望能成為一位母親的。越是知道不可能就越是奢望,而越是奢望就越是難過。

雪玉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喉嚨緊得像被一隻大手扼住了似的,呼吸困難,眼前發花。吳太太則對著她徐徐地說了一番話。

「如果你和我一樣生不出孩子,那麼你和吳仁義就別指望天長地久。這方麵我就是你的前車之鑒。隻不過,我到底是他明媒正嫁的老婆,當年又和他一起吃過苦受過窮,所以他現在還能容得下我。而你隻是一個半路來的煙花女子,純粹是靠美色在討他歡心。一朝年老色衰了,又沒有一個孩子可以絆住他,你覺得他還會對你好嗎?隻怕隨時把你掃地出門。」

雪玉有些無助地從喉嚨擠出一句話:「義哥說過……他會疼我,會對我好的。」

「哼,男人說的話,十句有九句都是靠不住的。杜十娘當初一門心思想要從良跟李甲,還不是一廂情願地認定他會善待自己。結果呢?李甲回頭就狠心將她轉賣給了別人。吳仁義這個人比李甲好不了多少,如果能拿你換取利益好處,相信他也不會心慈手軟。我勸你別犯傻了,好自為之吧。」

這是吳太太對雪玉說的最後一席話,話音剛落,舒眉的敲門聲就響起來了。吳太太很快就離開了,但她說的話卻留在雪玉心中如絲一般繞來又繞去,直繞成一個厚厚的繭子,裹著她不願意去戳破查看的內容……

好半天後,雪玉才重新裊裊婷婷下了樓,一襲蔥綠旗袍窄窄緊緊地裹著窈窕身段,舉手投足風情無限,粉艷的櫻%e5%94%87彎成一弧動人的微笑。片刻前不甚愉快的一幕,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這是煙花女子的基本功,無法心情怎麼不好,一張粉麵永遠笑臉迎人。

和舒眉一起肩並肩走出小公館時,雪玉忽然想起來詢問她:「對了,你和江澈好端端的怎麼就分手了?」

自從那日吳仁義在金鑫商社總社開完會回來,當笑話一樣把江澈和舒眉分手的消息告訴了雪玉後,她就一直想問問當事人具體原因。隻是,這兩個人都與她稱不上是關係密切的密友,她不便找上門去盤問緣由。隻能是趁著與舒眉一起去金門服裝店取新旗袍的機會,順便問上一問。

舒眉自然不會對雪玉詳說箇中的來龍去脈。她這個所謂的女朋友其實隻是假扮的,根本都沒有真正和江澈牽過手,分手也不過是一個形式。

「那個……我們雖然分了手,依然還是朋友了。」﹌思﹌兔﹌在﹌線﹌閱﹌讀﹌

「既然還能做朋友,那為什麼要分手呢?」

「嗯,因為……當時有些問題沒法解決,所以就分手了。」

「那現在可以解決了嗎?如果可以,是不是意味著你們又可以重新在一起?」

對於雪玉的這個猜測,舒眉報之莞爾一笑:「也許吧。」

事實上,舒眉很清楚這一點絕不僅是「也許」了。「預言帝」江明石已經說過了,江澈會成為她的丈夫和他的親爹。雖然江澈現在還表現得很嘴硬,閉口不提自己對她懷著特殊情感。但她已經很清楚這一點了,一直在好整以暇地等著看他什麼時候才肯親口承認這個事實。

雪玉不滿意這個含糊的表態,再次追問:「隻是也許嗎?你不能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嗎?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舒眉一怔,雖然已經篤定地知曉了江澈對自己的感情,可是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心思,她還真是一時無法確定呢。雖然,他的身世、他的遭遇、他時而冷酷時而脆弱的多麵性格,都曾深深淺淺地撥動過她的心弦。但那份絲絲心動的感覺,似乎還隻是一種單純的喜歡,並不等同於愛。

喜歡隻是一種需要,愛卻是一種責任。譬如喜歡花的人會摘走綻放在枝頭的鮮花;而愛花的人卻捨不得傷害它,會精心澆水施肥照料它。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舒眉還不確定自己是否要扛上肩頭。

「舒小姐,雖然咱們相識不久,原本不該交淺言深,但是江澈這個人,是值得女人托附終身的男人了!他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感情會藏得很深,輕易不會流露出來。別看是他主動說出分手的,但我可以肯定,他心裡一定很捨不得你。」

舒眉情不自禁地一笑:「我知道,他就是那種典型的悶騷男了。」

雪玉沒聽懂:「啊?你嫌他悶嗎?是,江澈那個人不愛說話,也許會顯得有些悶。可是那些擅長花言巧語的男人多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看李星南就知道了。」

舒眉隻能將錯就錯地跟著雪玉的理解接話茬,點頭說:「是啊,和李星南比起來,江澈哪怕悶一點都不算什麼。」

「你知道這一點就好。否則,你不懂得欣賞他,自然另有懂得欣賞的人。你知道江澈最近又認識了一位漂亮的薛小姐嗎?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有情敵了。」

雪玉的話聽得舒眉失笑不已:「那位薛小姐我也認識,她和江澈隻是普通朋友,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不可能。聽說那位薛小姐一連兩天都跑去保安會找江澈。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如果老是跑去找同一個男人,往往隻能說明一件事,她有意於那個男人。這方麵,我是絕對不會弄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