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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的處境這才好了不少,不再動不動就挨打了。

這麼好的一個姐姐,卻被可惡的饒媽媽騙去賣到南洋當了鹹水妹。年紀小的時候,江澈還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隻隱隱明白是十分不堪的一件事。等到明白後,他恨得真想把那個饒媽媽千刀萬剮。

與母親謝素蕖一樣,江澈很難接受姐姐的悲慘遭遇。他最親愛的姐姐,那個從小會說英文、會跳芭蕾舞、優雅如天鵝公主般的姐姐,不但被騙賣去南洋當了操賤業的妓-女,而且還是專門接待各國兵輪水手的那種最廉價的海水妓-女。他都不敢去想像純潔嬌嫩如百合花蕾的姐姐會遭受怎樣的折磨與苦難……

一念至此,江澈下意識地微微閉起眼,彷彿黑暗可以遮蔽一切不堪的汙濁與骯髒。窗外雨水紛紛,屋簷下一抹新鮮碧綠的苔痕,院中一樹杏花紅濕如重錦。春雨,青苔,紅杏,掩映著窗前神色憂鬱的年輕人,如同一幅溼潤而憂傷的畫。

☆、25.第二十五章

天完全黑透了的時候,饒家小院的大門處,傳來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江澈原本因陷入回憶的散漫眼神頓時為之一凝,凝成點錐似的兩點寒光。

推門聲之後,有腳步聲和哭聲一同響起。腳步聲明顯有兩對,雜雜遝遝地重疊在一起。哭聲卻隻有一個,是十分稚嫩的孩子聲音,伴隨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聲音,由遠而近地移向屋子。

「好了好了,別哭了,饒媽媽明天就帶你去上海灘見識花花大世界,有什麼可哭的?」

一個稚嫩的女童聲音帶著哭腔回答:「我不想去上海,我想留在南京和爹娘在一起。」

「小瑛子你個傻丫頭,和你爹娘在一起有什麼好的呀!永遠是破衣爛裳不說,還連飯都吃不飽。明兒跟饒媽媽去了上海灘,保你天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雖然隻是簡短的幾句對話,但是江澈已經不難聽出饒媽媽又在乾老勾當。就如同當年一樣,她剛才不知道又從哪戶貧苦人家花言巧語地騙來了一個小女孩。聽口氣,她應該是打算把小女孩賣去上海當妓-女。這種年紀尚幼的女孩子,除非是賣入娼家,否則怎麼可能天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呢?

一念至此,江澈眼神中的寒光更甚,凜凜然滿是殺機。

片刻功夫後,饒媽媽就牽著一個淚眼汪汪模樣俊秀的小女孩進了屋。當她發現亮著明燈的屋子裡,端坐在方桌旁的人並不是自家兒子,而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時,她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問:「你是……德生的朋友嗎?德生呢?」

饒德生此刻正被捆成粽子一隻昏死在隔壁廂房的地板上。江澈沒有理會饒媽媽的詢問,而是看著那個滿臉淚痕、年紀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發問:「你叫小瑛子?」

「嗯。」

小瑛子本能地點了點頭,震落了兩顆含在眶中的淚珠,看起來特別可憐。

「你家在哪兒?」

小瑛子又下意識地往外頭指了一下:「就在附近的巷子裡。」

「那你回家找你爹娘去吧。」

小瑛子聽得一怔,饒媽媽也怔了怔。怔過後,她不客氣地哼了一聲:「喲,你誰呀?憑什麼拍板作主讓她回家。要知道,她家窮得沒飯吃,她爹娘剛才已經收下兩百塊錢把她賣給我了。」

話音未落,饒媽媽忽然眼前一花,隻見電擊似的光芒一閃,緊接著脖子處一涼,像是貼上了一樣什麼東西。下意識地眼睛一垂,她驚駭地看見了一把刀——一把雙刃軍刀正擦著她的脖子牢牢釘在她身後的門框上。隻要稍微偏差那麼一點點,這把刀就可以穿過她的喉嚨把她整個人釘在門框上。

這一驚非同小可,饒媽媽頓時%e8%85%bf軟得站都站不住,倚著門框就軟軟地滑下去了,滿頭滿臉都是冷汗涔涔。

這時候,江澈才冷冷地對著饒媽媽說了第一句話:「我說話你最好不要插嘴,明白了嗎?」

饒媽媽雖然不清楚自己惹上什麼煞神了,但是很清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自己絕對惹不起,至少眼下這一刻必須要識時務者為俊傑,馬上白著臉直點頭:「明白了,明白了。」

讓饒媽媽明白了現在是誰在掌控大局後,江澈再次明確地告訴小瑛子:「你可以回家找你爹娘去了,而且那兩百塊錢也不用還了,隻管留下來花吧。」

小瑛子雖然弄不懂兩個大人間是什麼狀況,卻很機靈地明白自己遇上了救星。她感激地朝著江澈一鞠躬,說了一聲「謝謝先生」後,馬上像隻脫離了陷阱的小鹿般一溜煙地跑了。

小瑛子走後,饒媽媽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這位先生,不知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麼跟我過不去?」

江澈緩緩地站起來,慢慢地走過去。走到軟成一團癱在地上的饒媽媽麵前後,他一邊從門框下拔下軍刀,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我是江澈——江澄的弟弟,謝素蕖的兒子,你還記得嗎?」

饒媽媽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又驚又駭得張大著嘴說不出一個字。江澈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問:「告訴我,你究竟把我姐姐賣去了南洋哪個地方?」

這些年來,江澈一直想要找回姐姐江澄。但是他隻知道她被賣去了南洋,並不知道具體是南洋哪個地方,尋找工作根本無從下手。

在民國時代,南洋指東南亞一帶的沿海國家或地區。那麼大的一片區域,沒有目的地卻想要找到一個人,就如同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隻是負責在南京物色合適的女孩子,找到了就送去上海。上海那邊的人再安排坐船下南洋,賣去不同的地方。」

饒媽媽給出的答案自然不是江澈需要的,他麵容冷硬如生鐵般地看著她再問一次:「剛才的答案我很不喜歡,現在你有沒有新的答案給我?如果沒有,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一邊說,江澈一邊把短刀慢慢地貼上了饒媽媽的臉頰,銳利的刀刃隻是在肌膚上輕輕一蹭,就馬上蹭出了一道血口子。血沿著下巴往下滴時,饒媽媽的褲襠裡也滴出東西來了,那是她嚇得失禁的尿液。

「求求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上海那邊的事與我無關,我隻管在南京找貨……」

「找貨」這個詞徹底激怒了江澈,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睛,手裡的短刀快如閃電般地一揮,在燭光下爆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伴隨著那道刀芒,饒媽媽捂著嘴巴癱倒在地板上,身體痛苦地弓成了一隻蝦,鮮血源源不絕地從她指縫裡湧出,伴隨著含糊不清的慘叫聲與呻-%e5%90%9f聲——那一刀,直接從她的嘴裡切進去,切斷了她慣會花言巧語的%e8%88%8c頭,讓她從此再也不能說話了。

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痛苦抽搐著的饒媽媽,江澈的眼神冷酷中充滿了厭惡。轉過身拉開房門,他準備離開這間充滿血腥氣的屋子。這時候,外頭卻傳來了重重的敲門聲,還有一個柔嫩動聽的少女嗓聲在急切地大聲呼喊著:「喂,屋裡有沒有人,開開門啊?」

江澈一怔,因為他訝異地聽出了外麵那個聲音屬於誰——那分明是舒眉的聲音。

舒眉是被小瑛子的弟弟小瑞子叫來的。這對姐弟倆都是福音堂教會小學的學生,也是舒眉比較偏愛的兩個孩子,蘇瑛十一歲,蘇瑞九歲。^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蘇家並不是那種地道的貧苦人家出身,幾年前家裡還經營著一個糧油鋪,日子過得挺不錯。可惜這個全家賴以為生的店舖卻不幸在一次火災中化為灰燼,蘇家就這樣從小康之家淪為了赤貧一族。但窮歸窮,蘇氏姐弟倆穿的衣服再破也總是洗得乾乾淨淨的,不像別的小孩那麼髒兮兮。讀書識字也比別的孩子來得聰明伶俐,當然很容易討老師喜歡了。

這天晚上,剛剛開始掌燈時,小瑞子哭著跑來了學校,找到舒眉求助:「舒老師,我爹我娘要賣掉我二姐。我捨不得我二姐,你能不能幫我留下她呀?」

上回鳳兒被賣時,舒眉神色間流露出來的憤慨不滿,被小瑞子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知道這位老師很同情無辜被賣的孩子,而他們家也曾經賣過一次女兒,給他留下了很痛苦的記憶。所以這一次,當二姐再次攤上這樣的遭遇後,他想也不想地就馬上跑來學校找老師了。

「啊!」舒眉聽得大吃一驚:「你爹娘為什麼要賣掉你二姐呀?」

「我爹一直在茶樓幹活,可是前陣子他不小心被茶湯燙傷了腳,這半個月都隻能躺在床上休息不能賺錢養家。娘說,家裡實在沒錢吃飯了!如果不想大家一起餓死,就隻能先把二姐賣掉。舒老師,我不想二姐被賣掉。我大姐就是因為前年家裡沒錢吃飯被賣掉了。如果二姐也被賣掉,我就一個姐姐都沒有了。」

小瑞子一邊說一邊哭,小小的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比外頭的雨水落得還要急。一張小臉縱橫交錯地佈滿淚痕,那模樣可憐極了!

舒眉當然不能拒絕如此可憐的一個孩子的要求,而且她也實在無法忍受這種賣兒賣女的悲劇。馬上翻出自己一點積蓄,準備先幫蘇家度過難關。

雖然舒眉在教會小學的薪水不高,不過瑞恩家的那份家教工作等於讓她有了雙份薪水。昨天她又剛領了教職的工資,所以現在手頭上拿得出二十來塊錢。而這筆錢如果省著花,是可以讓一個四口之家過上一個月的。隻要熬過了這個困難期,接下來就不用犯愁了。

舒眉揣著錢領著小瑞子趕到蘇家時,蘇氏夫婦正在對著桌上一疊張鈔票抱頭痛哭。

每一次賣女兒,蘇氏夫婦都要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場。幾個孩子都是十月懷孕一朝分娩誕下的親生骨肉。如果不是逼得實在沒其他活路可走,他們又怎麼會捨得把女兒賣掉呢?那等於是拿刀子在剜他們的心頭肉啊!

當蘇氏夫婦知道舒眉願意先拿出一筆錢幫助自家度過難關,令他們不需要賣掉女兒時。蘇太太後悔不迭地哭著說:「舒老師,你要是早來一步就好了。我們剛剛已經在賣身契上畫了押,小瑛子已經被帶走了。」

「啊,你知道她被帶去哪兒了嗎?我們可以拿錢去把她贖回來。」

躺在床上的蘇先生也悔得直捶自己的頭,邊捶邊說:「這會兒就算想贖回小瑛子,還得看對方願不願意呢。畢竟賣身契已經簽了,孩子已經……不行,孩子他娘,你趕緊去饒媽媽家找她,哪怕磕上幾百個響頭,也要讓她同意咱們贖女兒。」

舒眉立刻主動請纓地說:「蘇太太,我和你一起去。無論如何,今晚我一定要幫你把小瑛子贖回來的。」

交代小瑞子留在家裡照料他父親後,舒眉和蘇太太一人撐著一把油紙傘冒雨出了門。

一路上,舒眉邊走邊暗中下定決心,如果蘇太太聲淚俱下的哀求對那個鐵石心腸的人販子不起效果,那麼她就準備狐假虎威一番——亮出她金鑫商社理事長李保山的「乾女兒」、保安會會長江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