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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門,把關野信一個人晾在後頭。關野信這天穿著一套黑色的日本和服,再加上標準的日式鞠躬禮,讓再流利的中文也掩飾不了他的日本人身份。一出來,雪玉就馬上驚訝地詢說:「舒小姐,怎麼你還認識日本人嗎?」

「談不上認識,隻是在我那位洋僱主的宴會上見過一麵罷了。」

「這個日本人是幹什麼的?」

「據他自己說,是日本駐南京總領事館的一名領事。具體負責什麼工作我不知道,也不想問。」

「看來,你對日本人也沒什麼好感。」

「那當然,我對日本人一向是好感缺貨,惡感爆倉。咦,你用了一個『也』字,看來你也不喜歡日本人是吧?」

雪玉雖然是妓-女出身,但並非那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庭花」的無知女子,她冷冷一哼說:「九一八事變後,中國人就沒幾個會喜歡日本人的。」

1931年9月18日日晚,在日本關東軍安排下,鐵道「守備隊」炸毀瀋陽柳條湖附近日本修築的南滿鐵路路軌,並栽贓嫁禍於中**隊。日軍以此為借口炮轟瀋陽北大營,史稱「九一八事變」。次日,日軍侵佔瀋陽,又陸續侵佔了東北三省。1932年2月,東北全境淪陷。此後,日本在中國東北建立了偽滿洲國傀儡政權,開始了對東北人民長達14年之久的奴役和殖民統治。

「我以前……」頓了頓後,雪玉含糊地略過天香樓不提,隻說:「我認識過幾位來自瀋陽的姐妹們,她們都是九一八事變後從瀋陽逃難過來的。她們說起日本人在瀋陽乾的那些缺德事,聽得能讓人在六月天嚇得直哆嗦。我就不跟你細說了,免得嚇著你。」

舒眉不用聽也能猜出日本人佔領瀋陽後會有怎樣的暴行。再想一想明年年底即將發生的南京大屠殺,她再一次自我警省:明年年底前,如果回不了21世紀,就一定要提前離開南京。而且還要提醒約翰神父和雪玉他們這些朋友都在12月份前離開南京避難。

舒眉和雪玉邊說邊走,剛剛走出金門服裝店不過十幾米遠,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光當」一聲響,像是打碎了什麼東西的聲音。

她們下意識地雙雙回頭望去,發現身後不遠處的街口,一頭載貨的毛驢麵前碎了滿地瓷碴,一個五大三粗滿臉蠻橫表情的男人,正在衝著牽驢的老漢大聲嚷嚷著:「我的雍正青花瓷啊!這可是我們家祖傳的寶貝呀!你這個臭趕車居然這麼不開眼給我撞碎了!你賠我的寶貝!」

牽驢老漢衣著寒酸,麵容蒼老,一看就是下層靠出賣勞力為生的窮苦人。他驚慌失措地辯解:「這……這可不是我不小心,這位爺,明明是你自己撞過來的好吧?」

「胡說,明明就是你撞了我,滿街的人都可以作證。你們大家說是不是?是不是?」

蠻橫男瞪大眼睛團團地問了一圈路邊停下看熱鬧的路人們,沒一個敢吱聲說不是。他越發得了意:「看見沒有,大家都可以作證是你撞了我,碰壞了我的寶貝青花瓷。沒說的,賠錢吧。」

舒眉看著看著就明白了:哇塞,看來讓我瞧見碰瓷的祖宗了!這個蠻橫男簡直可以當選碰瓷學校的榮譽院長啊!

「這……」老漢知道遇上難纏的主了,隻能又氣又怕地怯聲發問:「要賠多少錢啊?」

「這可是雍正青花瓷,平時你有錢都買不到的寶貝。看你老漢年紀一大把還要出來討生活也不容易,算了,就賠個一百塊吧。」

老漢驚得麵無人色:「什麼?一百塊?你賣了我這把老骨頭也賠不起呀!」

「我賣你幹嗎?就你這把老骨頭能賣多少錢啊!你要是拿不出一百塊錢來,那就乾脆把驢抵給我得了。」

蠻橫男一邊說,一邊伸手去牽驢韁繩。老漢急得趕緊躲開,眼淚汪汪地哀求:「不行啊,我們家全靠這頭毛驢拉貨謀生,你要是把它牽走了,我們一家老小就要餓肚子了。」

「你們餓肚子跟我有什麼關係?弄壞了人家的東西就要賠,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嗎?」

蠻橫男說著說著開始動手搶韁繩了,老漢急得跪下來求他,眼淚在皺紋遍佈的一張老臉上流得到處都是,聲音也無比哀切可憐:「這位爺,求求你行行好吧。我兜裡有兩塊法幣全給你,千萬要把驢給我留下來呀!」

註:這一章中關於阮玲玉和九一八事變的段落,根據相關的百度百科資料組織撰寫,特此說明。

☆、23.第二十三章

老漢如此可憐的模樣,讓不少路人都露出同情之色,但是還是沒有人敢出頭替他說話。

舒眉雖然自知並沒有見義勇為的能力,但是想到大庭廣眾之下,蠻橫男也許不敢對人動粗,她便有心想要上前試著和他講講道理。可是她才剛一邁步,就被身邊的雪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

「舒小姐你要幹嗎?可千萬別去出這個頭。這些碰瓷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你敢攪黃他的事,他就敢動手揍你,才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呢,統統照打不誤。要不然,為什麼街上這麼多人都沒一個敢出頭的呢?」

舒眉一聽也不敢強出頭了,隻能歎著氣跺著腳說:「這位老伯太可憐了!年紀一大把當街哭得這麼慘,真是讓人看不過去呀!最討厭那些欺負女人孩子、還有孤寡老弱的壞蛋了!可惜我是一個戰五渣,沒能力替人出頭打抱不平。如果江澈在這裡就好了,我一定讓他過去狠狠教訓一下那個壞蛋。」

就在蠻橫男強行從老漢手裡搶走驢韁繩時,滿街靜默不語的路人中,有一個人忽然排眾走出來。他走到碎成一片片的瓷碴前,彎腰拾起了一片仔細看了看,然後彬彬有禮地說了一句話:「先生,你剛才說這是雍正時期的青花瓷,可是這看起來明明像是新瓷啊!」

街口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部落在這個膽敢與蠻橫男「唱反調」的人身上。舒眉和雪玉也不例外,視線鎖定處,竟是一身黑色和服的關野信,讓她們雙雙驚訝得目瞪口呆:不是吧,居然是這個日本人站出來為老漢出頭!太出乎意料了!

關野信的一番話,也讓那個蠻橫男呆住了。如果說這話的是一個中國人,他早就二話不說老拳伺候了。可是偏偏卻是一個一身和服的日本人,除非是吃了豹子膽,否則他是絕對不敢得罪一位日本人的。

民國時期,中國人是很沒地位的,在國際上如此,在國內亦是如此。

國民政府雖然名義上是應該要保護本國人民的,事實上他們卻是以保護外國人為首要任務。尤其日本人更是受優待的對象,因為彼時的國民政府為了「以維中日睦鄰邦交」——實際上也是不願意給日方任何借口挑起戰爭,總是盡可能避免一切爭端。

作為一國之都天子腳下的南京人,對於日本人的受重視有著更為直接鮮明的印象。因為就在兩年前——1934年的六月,日本公使有吉明照會國民政府,聲稱「日本駐南京副總領事藏本英明失蹤」,並對此提出強烈抗議,要求國民政府必須在48小時內予以「合理解釋」,否則將產生「嚴重後果」。

至於所謂的「嚴重後果」是什麼,日方很快就亮出了招數。他們一邊煞有介事地宣稱藏本事件是中國人對日本高級外交官的蓄意加害;一邊迅速將幾艘軍艦開至南京下關江邊,擺出一副隨時準備開戰的架勢。一時間,南京城陰雲密佈,戰爭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下關附近的大批居民都紛紛離家避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為了不讓日本人以此為借口開戰,南京政府火燒眉毛般地出動了幾十萬軍警四處尋找藏本英明。憲兵司令部和首都警察廳共同發佈的尋人啟事,更是開出了高額賞金:「如能將藏本直接尋獲者,賞洋1萬元;能知該員蹤跡報告後因而尋獲者,賞洋五千元。」

南京城為此鬧得天翻地覆,上下齊動員日以繼夜地苦尋藏本英明。終於在他失蹤將近五天後,把人從明孝陵給找出來了。搞了半天,這位日本高級外交官司原來是因為在仕途上遭到排擠深感苦悶,以致於一時有了厭世輕生的心理,想去明孝陵自殺。卻又猶猶豫豫地不敢動真格的,就那麼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直到被人尋獲。

萬幸藏本英明的自殺沒有真正付之於行動,所以藏本失蹤事件以最有利於中國的形勢結束了。而這一場日本高級外交官的「南京失蹤案」,也讓南京人都明白了日本人在南京千萬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就有可能引發中日大戰。

所以,此時此刻,麵對一個站出來與自己唱反調的日本人,蠻橫男的流氓氣焰頓時就熄火了。他努力擠出一個笑:「這位日本先生,我們的事好像和您沒什麼關係吧?」

關野信一臉認真地對他說:「你們的事的確不關我的事。不過你說這是雍正年間的青花瓷,但依照我對瓷器的研究來看,這不像是有年頭的古瓷,應該是新瓷才對。因為古瓷年代悠久,長期受到空氣和塵埃的侵蝕,再加上氣溫的作用,會使釉麵分子失散,釉麵開片緊實;而新瓷的開片則呈崩裂狀。如果你堅持說這是古瓷,不妨指點我一二,看看到底古在哪裡呀?」

蠻橫男自然指點不出來什麼東西,一張臉憋得通紅也說不出一句話。舒眉趁機走過去,就著關野信手裡的瓷片看過一眼後,忍不住地奚落他:「雍正年間的東西,到現在也兩百多年了吧。可是你存心弄碎的這玩意兒,能有兩百天的出廠期就算很不錯了!」

關野信又禮貌地對著舒眉微微一躬:「舒小姐所言極是,我也覺得這塊瓷片的歷史不會超過一年。」

舒眉對瓷器並沒什麼研究了,隻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卻被自己說中了,有些意外地展顏一笑說:「是嗎?看來我們真是英雄所見略見啊!」

「先生,現在我們兩個人都認為你所謂的雍正青花瓷並非古瓷,而是不值錢的新瓷。所以,你要求的賠償就很不合理,不是嗎?」

有了一個日本人出來鎮場子,路上的行人們也都紛紛大著膽子開始聲援了:「是啊,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蠻橫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有心想耍橫卻不敢再犯混,畢竟戳穿了這場「碰瓷」把戲的是一個他絕對惹不起的日本人,他隻得對著老漢沒好氣地嘟噥了一句後走人了。

「老頭,今天算你走運。」

看著蠻橫男悻然離去的身影,老漢知道自己終於逃過了一劫,他激動又惶恐地要給恩人下跪磕頭:「這位日本先生,還有這位小姐,謝謝你們幫我出麵說話。否則,這頭驢今日要是不保,老漢一家老小都要挨餓了。」

舒眉趕緊閃身躲開:「不關我的事,主要是這位關野先生幫了你,你謝他一個人就行了。」

關野信也躲開了那個叩首大禮,直擺手說:「不用謝,我並沒有做什麼,我隻是說了一些我對瓷器的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