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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出口水來了。

鄙視之餘,吳仁義忽然又心裡一動:要是李星南色-欲薰天,對江澈的女朋友做出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那樣不光有熱鬧可看,還很有利於我上位呢。如果江澈和李保山父子倆因為一個女人鬧翻了,他們雙方之間的較力無疑將是兩敗俱傷,我正好可以在一旁撿便宜坐收漁翁之利。不是嗎?

有了這個念頭,吳仁義下意識地又留意起了江澈的神色。雖然他表現得對李星南並無慍意的樣子,但是他深信一個男人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覬覦染指。尤其是舒眉還是江澈頭一個慎重其事帶出來與大家見麵的女朋友,他也深信她在他心目中一定有著十分重要的位置。

於是,吳仁義十分愉悅地笑了。這是他在晚宴上頭一回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嗯,這個計劃絕對可行,就看接下來該怎麼安排好了!

宴會結束後,江澈開車送舒眉回福音堂。途中,他問起她對今晚宴席上各位賓客的印象如何,著重問到了李星南:「你覺得他怎麼樣?」

舒眉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他呀,一看就是一個繡花枕頭。當然,同時還是一個投胎小能手,為自己找了一個好爸爸,所以生下來就是金鑫商社的太子爺。如果憑本事競爭上崗,我覺得你至少能甩他幾十條街。」

江澈聽得似懂非懂:「你知道……你經常說一些讓人聽不太懂的話嗎?」

「是嗎?想想還真是呢。」舒眉俏皮地吐了一下%e8%88%8c頭說:「不好意思,我以後會注意的。」

「舒眉,為什麼你說的話裡頭總有些讓人聽不懂的詞語呢?」

「這個嘛……還真有一點不太好解釋。不如我們換個話題呀,比如那位美美的吳二太太是什麼來頭?我還從沒見過那麼風姿綽約的女人,簡直是女人中的女人。」

提起雪玉,江澈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盡量草草的一句帶過:「她以前是天香樓的頭牌紅倌,前不久剛剛從良嫁給了吳仁義當姨太太。」

舒眉恍然大悟:「這麼說來,她是風塵出身的妓-女呀!哇塞,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呢,比那些KTV酒吧夜總會的小姐們要有格調多了!」

江澈又沒聽懂最後那句話,他有些疑惑地看了舒眉一眼,她馬上再次轉移話題:「對了,今晚我的表現好吧?尤其是認乾爹到認Uncle那一節,我都想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啊!」

「點贊又是什麼意思啊?」

舒眉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作為一個生活在21世紀網絡時代的新新人類,她早就習慣了網絡語言的口語化。就算現在置身於民國,也還是開口閉口間總會帶出那麼幾句網絡流行語。

「點贊既然有個贊字,顧名思義就是誇讚的意思了。」

「那為什麼不直接說誇讚呢?而且贊字也沒有這麼組詞的吧——點贊,從來沒聽說過。」

舒眉在心裡暗自嘀咕:你當然沒有聽說過了,你要是聽說過,那咱們就同是天涯淪落人了——一起從21世紀淪落到這20世紀三十年代的南京城。

心裡嘀咕歸心裡嘀咕,表麵上舒眉還是要扮虛心認錯狀:「好吧,我以後說人話,行了吧?」

江澈又奇了:「難道你現在說的不是人話是鳥語嗎?」

「我……我現在什麼話都不想說了!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

話一出口,舒眉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e8%88%8c頭,怎麼越不想說的網絡俏皮話偏就越是自動往外蹦呢?江澈疑疑惑惑地又看了她一眼,不過看見她一副在生悶氣的樣子,他也就謹慎地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了。因為他不想惹她不高興。

他隻是在自己心底納悶地想:女人真是太難捉摸了!好端端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不高興了!

車子開到福音堂門口停住後,江澈才重新開口:「舒眉,謝謝你今晚答應陪我一起參加山爺的宴席。」

「不用謝,是我應該做的。如果當初不是你幫我嚇跑了馮瑞卿,我沒準被他賣了還傻傻地幫著數錢呢。因為這樣被別人誤會我是你的女人,我也隻能認了。畢竟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舒眉最後那句話讓江澈沉默了一下,她警醒地馬上解釋:「那個……我沒有想說你是害蟲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是……」

江澈自嘲地一笑:「不用解釋了!我很清楚自己不算什麼好人了。」

「別這麼說,江澈,你雖然幹的是打打殺殺的工作,但你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壞人了!你當初也是迫不得己才走了這條道。或者,你有沒有想過重新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路,換個新方向走一走呢?」

江澈一聽就明白了,斷然搖頭否決:「你的意思是辭去保安會的工作別幹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是不是山爺他們不肯放你走?」

金鑫保安會一向精心挑選有潛質的少年進行培養,花上好幾年才能栽培出一個優秀刀手。對於這種花了時間金錢教出來的徒弟,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放人說走就走。金鑫商社對此有明確的契約規定,少年弟子出身的刀手,在年滿三十歲之前,隻許東家不用,不許徒弟不幹,或病或殘另當別論。

江澈對舒眉解釋了一下這條規定後,她還有些天真地問:「如果你一定要走,他們也攔不住你吧?」

「如果我執意要走,那就是叛徒一個,叛徒往往都沒有好下場的。」

江澈的話雖然說得含蓄,但舒眉卻不難理解他話裡的意思了。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所說的「重新規劃人生路」是何其輕飄的一個建議,是何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泛泛之談。江澈已經泥足深陷在一個烏七八糟的大染缸裡,想讓他全身而退恢復潔如新的舊貌,談何容易?

而對於江澈來說,他也並沒有想要離開金鑫保安會的打算了。他十二歲加入金鑫保安會,在刀光血影中捱了十餘年,從最初的小徒弟一名熬成現在的會長,過程殊為不易,他為什麼要輕易放棄自己好不容易才打拚得來的地位呢?

而且不乾保安會這份工作他又能去做什麼呢?他的手現在隻懂得握刀,這是他唯一擅長的工作。放下屠刀,他不知道要去哪裡立地成佛。而且也不會有地方給他站了,隻要李保山發句話,他這個叛徒就絕對逃不脫被追殺的下場。

☆、22.第二十二章

星期天上午,雪玉守約帶著舒眉一起去金門服裝店訂製旗袍。

金門服裝店是彼時南京城最好的一家製衣店。在這家店訂製一套衣服價格十分昂貴,能來光顧的客戶們清一色的非富即貴。多半都是國民黨高官顯貴或富商名流的太太小姐們,另外還有不少外國人來這裡做西裝。所以店員們都學會了用英語接待顧客,讓整家店的檔次無形中又提升了一大截。

舒眉和雪玉在店員的熱情招呼下,先選擇做旗袍的麵料,再確定款式。金門服裝店用於製作旗袍的麵料很多,材質各異。有流行一時的南京土布、陰丹士林藍布、印花綢緞等;也有珍貴的香雲紗、羅紗、織錦緞、妝花緞等;提供的款式也很齊全,有花邊旗袍;四扣領旗袍;雙麵繡旗袍等等。

在所有麵料中,舒眉最情有獨鍾的是南京土布。聽到店員介紹這種麵料時,她馬上明瞭地呀了一聲:「這種就是南京土布哇,我記得張愛玲很喜歡這種布料。」

民國才女張愛玲,是一個極度熱愛華衣美服的女人。她特別喜歡穿旗袍,也很喜歡淘各種精美別緻的麵料做旗袍。廣州土布、南京土布都曾被她興致勃勃地買來製作成別緻的旗袍。

雪玉聽了隨口一問:「張愛玲是誰呀?電影明星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呃……」舒眉隻能將錯就錯地答:「是啊,上海灘的一位女明星。」

「怎麼從沒聽說呢?上海灘的女明星,我隻聽說過阮玲玉、胡蝶、周璿、張織雲、陳雲裳等等。唉,說起來阮玲玉真是可惜了,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兒,去年卻吞安眠藥自殺了!死時才二十五歲,真是紅顏薄命啊!」

舒眉一怔:「阮玲玉是去年死的嗎?」

「是啊,去年三月的事,聽說吞了三瓶安眠藥,讓人想救都救不回來。她的死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怎麼你都不知道嗎?」

阮玲玉是20世紀三十年代中國默片時期的著名影星之一,亦是民國四大美女之一。她的銀幕表演才華橫溢,光芒四射,被公認為代表著早期中國演員的演技最高水準。可惜,伊人成名後,卻深陷於與前後兩任男友張達民和唐季珊的名譽誣陷糾紛案。最終,不堪輿論誹謗的阮玲玉留下「人言可畏」的遺書,選擇用一瓶安眠藥結束自己風華正茂的年輕生命。

阮玲玉的死,雖然已經是八十年前上海灘的一場舊夢。但21世紀的新新人類舒眉也還是聽說過這位昔日名動天下的默片女明星,亦聽聞過她那段香消玉殞的淒艷往事了。

隻是,舒眉並不太清楚阮玲玉具體逝世於哪一年。此刻被雪玉這麼一問,她隻能支吾以對:「呃……我那時候在北平上寄宿學校呢。學校管得緊,輕易不讓出校門的,所以消息就比較閉塞了!」

「也太閉塞了一點吧?居然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要知道阮玲玉出殯那天,上海灘至少有幾十萬人走上街頭自發為她送葬。說起來,她這一輩子雖然被兩個豬狗不如的男人騙得淒慘、死得冤枉。但死後能有這等萬人空巷的送葬場麵,也算是風光無限了。」

舒眉不認同:「人都死了,再風光又有什麼用。我要是她,才不會為了兩個臭男人就那麼想不開呢。她也是太愛惜名聲了,所以才會為了『人言可畏』四個字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

一邊閒聊著阮玲玉的上海舊聞,她們倆一邊選定了各自心儀的麵料。雪玉選了名貴的雕花絨與鏤空蕾絲;舒眉則看中了另外三種不同的麵料:藍色條紋的南京土布;瓷青色的真絲和月白色的蟬翼紗。清一色的素雅顏色,江南韻味。

裁好麵料,量好尺寸後,店員慇勤地交代過半個月後再來取新衣。舒眉和雪玉一起離開金門服裝店時,意外地在門口遇見了一個人——關野信。

關野信是從服裝店男賓部那邊出來的,手裡拎著一套嶄新的毛料西服,顯而易見是來取訂製好的新衣。在大門口迎麵遇上舒眉,他微微一怔後,馬上禮貌地一鞠躬:「舒小姐,你好。」

人家如此禮數周全的問候,舒眉再不想搭理他也不得不敷衍一下:「哦,關野先生你好。」

「舒小姐來這裡,一定也是來做衣服的吧?」

「是。」

舒眉盡量避免與他談話,能夠一個字答完的絕對不會用兩個字。關野信顯然察覺到了這一點,很識相地再次一鞠躬說:「舒小姐,那我不打擾你了。請便。」

舒眉求之不得:「再見。」

話一說完,她就馬上拉著雪玉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