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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管她的死活了。

一遲疑間,舒眉已經出了門翩然而去。江澈獨自留在房間裡,心裡七上八下地矛盾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下樓去西餐廳,插手管一下這件事。在他看來,這個女孩子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有些瘋瘋癲癲的,但是她的心腸卻很好。他實在有些不忍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拐去賣作娼妓之流!尤其是,當他情不自禁地聯想起類似的遭遇曾經發生在……

當江澈來到西餐廳和舒眉照麵時,她笑容滿麵與他打招呼的樣子,在他人眼裡看起來似乎很熟稔。馮瑞卿頓時有所誤會,以為她與他關係特殊。無需他開口多說什麼,自以為捅了大漏子的馮瑞卿就已經嚇得半死,並且主動道歉走人了。

江澈也沒有糾正這個誤會,因為這樣解決問題最方便不過了。雖然砟子行的拐匪們隻要交了賄賂金,就等於在南京城裡買了平安險不假。但是,拐騙到金鑫商社成員的女人頭上那可不行,絕對是自討苦吃的行為。輕則暴打一頓,重則打死都是有可能的,視情節輕重而定。

所以騙子馮瑞卿隻能自認倒黴了。雖然之前他和同夥——就是那個故意在舒眉麵前說他出身官宦之家的「闊太」,特意調查過這位教會小學的寒酸女教師,發現她隻是一個來自北平父亡母喪的「孤女」,自以為拐騙她絕對不會惹來任何麻煩。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沒有任何背景的孤女,偏偏卻認識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長江澈,而且關係看來還很親密。結果白白下了那麼大的血本,又是捐錢、又是送衣裳、請吃飯什麼的,全部竹籃打水一場空,除了自認倒黴還能怎麼辦?

☆、9.第九章

江澈一直沉默著不說話,舒眉忽然心念一動,脫口而出:「江澈,你該不是愛上我了吧?」

這句直筒筒的問話,聽得江澈哭笑不得:「喂,你一個女孩子家臉皮怎麼這麼厚呀!居然問得出這種問題。」

「別老是喂喂喂的,我有名字,我叫舒眉。」

頓了頓後,舒眉又執意盤根問底:「如果你沒有愛上我,幹嗎要幫我?咱倆頭一回見麵時,你才不管我的死活呢。那麼冷的天居然讓人把我扔到了大街上,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凍死街頭啊?」

江澈不以為然地說:「不要危言聳聽,你怎麼會凍死街頭當路倒呢?你不會回家去嗎?」

舒眉忍不住想要發飆:「喂,我要是有家能回我還抱怨個%e5%b1%81呀!我在南京沒有家了。」

「沒有家?那你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吧?」

「也沒有,我那晚根本就沒地方可去你知道嗎?而且我從頭到腳除了一件浴袍什麼都沒有,身無分文,想找家酒店住下都不能。」

「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穿著一件浴袍賴在我房間裡死活不肯走。咦,如果你在南京既沒有家也沒有落腳的地方,那你來南京幹嗎?而且你的行李盤纏呢?不要告訴我你就是穿著一件浴袍來的。」

「我……」

舒眉很想說「我真就是穿著一件浴袍來的這座南京城」,但是想一想初次見麵時和盤托出的真相被江澈當成了瘋言瘋語,她知道這回絕對不能再這麼說了,於是決定對他複述一遍「悲情孤女版本」。

和約翰神父一樣,江澈對於舒眉編造的這個「悲情孤女」的故事深信不疑。他有些驚訝與同情地看著她說:「原來是這樣啊!這麼說,當晚如果不是有位好心的神父收留你,你沒準真要凍死街頭當路倒了!」

「是啊,現在你知道你那晚有多冷酷多無情了吧?那時候你都不管我的死活,今天怎麼卻在乎起了我是不是會被人拐去賣作妓-女呢?」

江澈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聲音有些艱澀:「因為……我有個雙胞胎姐姐被賣去南洋當了鹹水妹。當時我救不了她,現在既然能救你就救一把吧。」

「什麼?」舒眉愕然得無以復加,「你不是保安會的會長嘛,怎麼會長的姐姐也有人敢賣?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時候,我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還不是什麼保安會會長。」

舒眉有些明白了,在心底思忖著想:想不到江澈這個灰社會也是苦孩子出身呢,家裡也同樣窮得要賣兒賣女。他姐姐看來有著和鳳兒一樣的遭遇了。

「你姐姐……她是怎麼被賣掉的?」

江澈一臉不願回憶的神色,避而不答地站起來說:「沒事我先上樓了,你吃了飯就趕緊回去吧。以後別再這麼好騙,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了。」

舒眉也十分慚愧了,感覺整個銀河係的智商都被自己拉低了。之前怎麼就對馮瑞卿偏聽偏聽蠢到那種地步呢?在21世紀,她可是從沒出現過這種智商不在線的狀態。

像舒眉這種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原本不會那麼容易被男人騙了。都是因為來到這個亂世後安全感嚴重缺乏,太想結識一個民國高富帥來對付灰社會的緣故,才令她對馮瑞卿其人一時大意輕信了。結果卻十分諷刺地上演了反轉劇,「高富帥」靠不住,還得江澈這個灰社會出麵拯救她——他看來並不是她想像的那種大壞蛋,所有猜測其實都是她在自己嚇自己了。

看著江澈轉身欲去的背影,舒眉小小聲地說了一句:「那個……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江澈一邊大步離去,一邊頭也不回地揚了一下手:「You are welcome。」

舒眉不由自主地聽得一呆:啊!不是吧,他居然還會說英文,發音還很標準。這個灰社會居然還有這麼高上大的一麵,太讓人意外了!

那天在中央飯店發生的事情,讓舒眉對江澈有了新的認識。這個曖昧遊走於灰色地帶的保安會會長,看來人品值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低了,而且他的出身來歷似乎也很不尋常。

江澈所說的姐姐被賣的遭遇,讓舒眉一度認為他也是苦孩子出身。可是他離去時說的那句「You are welcome」,標準的發音又絕對不會是底層百姓能接受到的教育。如此矛盾對立的信息,讓她不解好奇到了極點:這傢夥到底什麼出身來歷呀?難道,是落難的王孫公子?

舒眉於是試著向人打聽江澈的來歷,頭一個自然是她的同事,那位曾經的私塾老先生。她故意和他聊起自己曾經遇見過金鑫商社保安會的人員出動,並將話題引到江澈身上。

「你見過他們那個保安會的會長嗎?看起來很年輕呢。這麼年輕就能當會長,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哦?」

「你說的一定是那個姓江的會長吧。別看他年紀輕,身手卻很好,聽說一把長刀掄得像閃電一樣快,刀下也不知道傷過多少人,沒準還死過人呢。」

「什麼?!」

生長於21世紀法治社會的舒眉,聽到死人的事無法不吃驚,失聲喊道:「你說他可能殺過人?」

「這有什麼奇怪的。」

老先生一臉見慣不怪的神情說:「在南京,保安會就相當於二警察,是地方武裝勢力的一種,拿錢幫忙維護社會治安和秩序。而治安和秩序要靠什麼維護呢?靠和地痞流氓們講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隻有靠武力才行。所以保安會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刀手,治安好不好就看他們的鋼刀利不利。在這個維持過程中,如果他們一時出手太重砍死了人也很正常了。隻要事情不鬧大,警察也就都睜一眼閉一眼的不會多管。」

舒眉倒抽一口冷氣,就算江澈不是那麼壞,但如果他殺過人的話,就等於殺手一個了。她怎麼能和一個殺手扯上關係呢?難道想上演《這個殺手不太冷》的民國版嗎?NO,那樣太不理智了!以後看來還是要盡量和他保持距離才行啊!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舒眉想要和江澈保持距離,可是幾天後他卻意外地出現在福音堂。

教會小學的廚娘前兩天辭職回了鄉下老家,新聘的廚娘這天頭一天上班拿著菜錢去買菜時就被一個混混給搶了。不但搶了錢,還打了人。廚娘帶著傷空著手哭回福音堂後,約翰神父氣得立刻跑去警局報案,強烈抗議這種沒有王法的行為,要求警察大力追查緝拿案犯。

這種搶錢傷人的小案子,如果是中國人去報案,警局才懶得管呢。可是外國神父就不同了,警長馬上滿口答應辦辦辦。而他們所謂的辦,也就是交給相當於協警的各個保安會去查處。因為金鑫商社保安會一向名聲在外,所以把這個任務很快就落到了江澈身上。

不到一天的功夫,江澈就把那個不知輕重的混混給揪出來了。當天黃昏時分,他親自押了人來教堂詢問神父要如何處理。

「神父,您說吧,想要怎麼處治這個傢夥?卸胳膊還是卸%e8%85%bf,全憑您一句話。」

江澈的話說得平靜之極,彷彿隻是在問某道菜是想要紅燒還是清燉一樣。約翰神父一開始還不明白卸胳膊卸%e8%85%bf是什麼意思,直到身後的舒眉小聲對他解釋了一番,聽得他駭然之極。

「What?No,No,No,我隻是想讓他得到應有的法律懲罰而已。這麼殘酷的行為絕對不可以,有違上帝仁愛的主張。」

那個混混已經嚇得%e5%b1%81滾尿流,一聽約翰神父的話,簡直如蒙大赦地直磕頭叩謝:「謝謝神父,謝謝神父。」

江澈依然臉色冷凝如冰:「既然神父好心放過你,那你的胳膊%e8%85%bf就暫且先留著吧。不過,你還是要受罰——自己跪在這裡扇滿三十個耳光,然後就可以滾了!」

混混果然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而且那耳光扇得一點都不偷工減料,一下一下用力地扇著,沒幾下臉頰就紅腫起來了。儘管如此,他還是狠狠地抽打著自己,彷彿抽打的是別人的臉一樣。

約翰神父看得目瞪口呆,舒眉也同樣瞠目結%e8%88%8c。如果是江澈叫別人動手打這個混混,打這麼狠也就算了。可是命令他自己動手扇自己的臉,他也會扇得這麼賣力,這不科學呀!那可是自己的臉蛋,就不知道下手輕一點嗎?

扇完了三十個耳光後,混混兒頂著一張腫成發麵饅頭似的臉狼狽地滾了。江澈再次對神父表示了歉意,又交代說:「神父,以後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您可以直接來找我解決。我住在棋盤街18號,那裡是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會館所在地。」

約翰神父僵硬地一笑說:「不必了!舒眉,你替我送這位江先生出去吧。」

帶著江澈往外走時,舒眉一邊走一邊忍不住開口說:「江會長,你剛才真是威風八麵啊!一聲令下,那個混混兒硬生生地把自己從孫悟空打成了豬八戒。他怎麼就那麼聽你的話呢?」

「因為按規矩,如果他不用力扇自己的耳光,那麼三十下打完後,還得被別人再抽上三十下。等於要挨兩次打。」

「原來是這樣啊!所以他為了不挨兩次打,隻能自己把自己往死裡抽了。你們這些規矩真是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