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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10 字 1個月前

葉抬袖抹了把眼淚,喃喃道,“四海哥為什麼會是這個下場?他們不是都談妥了麼?他不是做了順民了麼?浪裡滾又為何要殺四海哥?”

朱琴官一聽“四海”這兩個字,又是一通痛哭,道:“那天殺的胡必贏,殺了漠沙後,還放了一把火……”

“不對,他明明說要跟四海哥一條心走到底的,他好好的為何會去殺四海哥?他又有什麼本事去殺四海哥……”青葉周身發涼,喃喃念叨,又自問自答,“是了,四海哥定然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才會慘死在浪裡滾的手中……我早就跟他說了,我明明跟他說了的,他與珠仙都不信我,都是我害了他們……”

朱琴官依舊咒罵個不住:“都是那個天煞孤星!都是那個不得好死的!都是那個天殺的!殺千刀的胡必贏——”

青葉哭得頭暈眼花,心裡越想越怕,曉得不可在此處招眼,如今沒了四海哥,隻怕自己的小命也難保。她起初猜測昨夜意欲翻牆之人是結月潤派來的倭人,而今仔細思索,那一陣馬蹄聲過後,即刻有人來翻牆,翻牆之人必是浪裡滾的手下無疑。

青葉心裡一陣陣的後怕,勉強爬起來,想要去後山娘%e4%ba%b2的墳前坐上一坐,想一想事情。轉眼見朱琴官哭得可憐,伸手硬是把她也給拉了起來,朱琴官連站也站不直了,往她身上一歪,口中可憐兮兮道:“求你將我送回去罷。我路也走不動啦。”

青葉隻得一手垮著包袱,一手攙著朱琴官,二人相互依偎著從黃府走到鎮東浴肆,今日街上一個閒人也沒有,四處寂靜得可怕,連野貓野狗也沒有一隻。

浴肆內被打砸的破爛不堪,青葉不忍多聽不忍多看,將朱琴官放下後轉身便走,耳邊聽得朱琴官發號施令,命人趕緊打掃收拾,再叫人去請木工泥瓦匠,道務必要儘早修好,以免耽誤浴肆開門做生意。

她一邊傷心欲絕,哭哭啼啼,卻還能夠發號施令,想著不能耽誤賺銀子,青葉心內對她更是折服了幾分。

出了浴肆的門就是七裡塘人家了。青葉站在自家飯館門口,想起家中後院還有兩隻%e9%b8%a1,又想著地契還收在家中,如今這七裡塘鎮是呆不下去了,將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得來,要將地契交給甘仔才好。

她腫著眼泡,哭得暈暈乎乎,還想到先左右看看,確信沒有可疑之人後,才掀起門口那塊石頭,取出大門鑰匙,開了門進去。兩隻%e9%b8%a1好好的,碗裡粟米還有許多,隻是院子被兩隻%e9%b8%a1糟蹋得不像樣子。

她將兩隻%e9%b8%a1放出大門去溜達,再反手將大門帶上,徑直進了臥房,從床裡邊的牆洞中摸出一隻黑漆木盒,打開來看,地契好好的收在裡頭。她心內一鬆,便覺出身子疲累得已不像話,一大早便哭得頭昏腦漲,加之昨夜也沒有睡好,想著悄悄地躺上一躺,待養足了精神,再去後山娘%e4%ba%b2的墳前想事情。她懷抱著木盒,往自家的床上一倒,眼睛一閉,睡熟了過去。

青葉又做了個長長的夢,這回不是她去追那個人,而換做了那個人來追她,那人的身後還跟著幾隻麵目模糊的鬼魅。她四處躲閃逃跑,然而他總是陰魂不散地緊緊地跟著她,她嚇得尖叫,喉嚨裡卻發不出聲音,直把她急得要哭。

等她哽咽著從夢中哭醒過來時,天色已然上了黑影,她的床頭則坐著一個人,因屋內昏暗,看不清那人麵目如何。見她醒來,那人先遞過一方帕子給她,方問道:“終於睡醒了?”

青葉懵了片刻,趕緊摸摸身上,衣裳好好的穿著,身上還蓋了被褥,想來是他幫她蓋上去的,隻是懷中的木盒不見了蹤影。而他手中把玩的,不是她的木盒是什麼?

他看她摸摸衣裳頭發,一副受驚不小、生怕被人占了便宜的樣子,哂道:“怕我強了你?放心,我若想強你,哪裡還用等到現在?”言罷,將手中木盒遞還給她,“這是打算跑路了麼?”

青葉不語,將木盒抱在懷中,抬手將他的帕子一把扔到地上去。他又是一聲笑,自顧自地抬手為她擦去臉上淚痕,柔聲道:“你睡夢中又哭了,不知道麼。”

青葉咬牙問:“你來做什麼?”

他道:“來看看你。”

☆、第39章 褚青葉(三十七)

青葉輕聲問:“想來你當初救我,三番兩次接近我,隻不過是為了讓我‘碰巧’聽到你書房的那一段話,再‘碰巧’看見你那一封書信罷。”

他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她又問道:“你從何時起知道我與四海哥兩口子是多年的故交的?是神仙浴肆裡,嗅了……嗅了我身上的味道便曉得了麼?”

他道:“在那之前就已曉得了。鄭四海幼年時起便聰穎異常,隻是家中一貧如洗,讀不起書,後來有個姓褚的老夫子憐惜他,教他讀書多年而從未收過他束修,因此他自小便與褚老夫子%e4%ba%b2厚……這些事,並不難打聽;而在神仙浴肆的那一回,知道你沐浴所用的是宮造之物後,我便確信你與他們關係匪淺,與其交情之深也已超出我的想象。畢竟,我從京中帶來的那些禮物僅送給了鄭四海之妻一人而已。”

青葉心中悔恨痛疼,卻又語帶不甘問道:“你就算準了我會去說你想讓我說的那些話麼?我若是不說呢?那你又該如何?”

他看著她,依舊答得雲淡風輕:“可你不是說了麼?”

青葉自言自語道:“若不是我多嘴,若不是我多嘴……或許四海哥還不至於死得這麼早……隻是我卻想不通,我四海哥都已經歸順朝廷了,他的手下也都被你收編了,他也是一心要效忠朝廷,光宗耀祖,可你為何還要殺他?我珠仙姐又何辜?”

他道:“他已被朝廷視作東南禍本,是朝廷容他不下……因此,他降與不降,無論你去不去說那一番話,他都是死路一條。我不殺他,朝廷將來必定也還會將他除掉……區彆僅在於早晚而已。”

她蓄滿兩眼的淚水,顫著嗓子問:“你帶兵打仗多年,不會不知道‘殺降不祥’這句話罷?”

他終於有些惱了,冷笑道:“你彆忘了,殺他的,乃是他救下並一手提拔上來的浪裡滾。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任人唯%e4%ba%b2,卻又沒有識人的眼光。”頓了頓,又道,“而我,從始至終,並未出動一兵一卒,我不過是……不過你放心,我已派了人馬前去追殺浪裡滾為你四海哥報仇雪恨了。”

青葉道:“是了,你不曾出動兵馬便立下這天大的功勞,你如今已達到目的了,難道還非要再來看看我是如何自責,如何悲慘的麼?”

他緩緩道:“他的八千手下並炮船戰船、他這些年積下的銀兩財寶歸朝廷,這天大的功勞則歸我。隻是,還有一名極為要緊的從犯兼人證……”

青葉的心頭猛地一跳,再抬頭看細細他。她醒了許久,眼睛漸漸地習慣了屋內的昏暗,此時便能瞧見他的麵目了,但見他摸了摸下巴,極其無恥地一笑:“……這名人證兼從犯,須得帶回京城,慢慢地拷問,細細地審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青葉炸毛,往他身上撲打,口中哭喊道:“你憑什麼!你憑什麼!”

他捉住她的兩隻手腕子,湊到她麵前笑嘻嘻地問:“暗中勾結海盜,私通敵國……這兩項罪名夠不夠我帶你走?藤原青葉?”青葉放聲哭嚎,哭聲震天,趁他一個不備,伸頭過去一口咬到他手背上,他吃痛,忙鬆開抓她手腕子的手,喝道,“你是狗托生的麼!”

青葉正要發恨將他的手背上的肉咬下來,轉眼間腮幫子卻被他捏住,下頜頓時酸疼不已,再也用不上力,不得已,隻得鬆了口。他的手背已然紅腫起來,上頭印著兩排滲出血絲的牙印子。

他恨恨地看著她,帶著怒氣喝道:“你可知道鄭四海用什麼說服原本打定了主意要與倭寇同流合汙的浪裡滾也歸順朝廷?你可知道浪裡滾既然歸順了朝廷,為何最終又與鄭四海反目成仇?嗯?”

她腦子裡有個念頭一閃而過,然而頭昏腦漲,不及多想,隻管哭個不住。他冷笑道:“鄭四海能說服浪裡滾,自然離不了功名利祿,外加上一個你。”見青葉震驚,止了哭,又道,“而浪裡滾與鄭四海反目成仇,自然是因為功名利祿到不了手,而你,也沒了指望,激憤之下,於是帶人殺了他的大王,搶了他大王的老婆。不過,我倒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膽子去找你!”

青葉喃喃道:“我不信,我才不信!四海哥他們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從小到大不曉得幫了我多少忙,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在這七裡塘鎮如何立足?隻怕早被人家欺負死了……”嘴裡念叨辯駁著,猛然想起在仙人島上時他說的那一番古怪的話來,心裡一時迷茫不已,後背不禁發涼,身上卻又冒了許多的汗出來。

懷玉冷笑,用那隻好手的手指頭去戳她的額頭,如同訓斥三歲小孩兒一般地教訓她道:“你的那個好四海哥本已答應二大王浪裡滾,道是無論如何都會促成你與他的%e4%ba%b2事,而後來我不過是暗示他一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往高處走,意欲將你送與我,而他先前對浪裡滾的承諾自然也成了空話一句。他一介書生,最終混成了稱霸一方的海盜首領,靠的可不是重諾責守信用。但成也蕭何敗蕭何,他最終還是死在了這上頭……”

青葉乾脆捂住耳朵不聽他的話。他便又拉開她的手,道:“我不日即將啟程返京……”挑眉,揚起嘴角輕笑兩聲,聲音說不出是溫柔還是曖昧,“作為從犯與人證,藤原青葉,你自然也是要跟我走的,不管你願不願意。”

青葉咬牙道:“好好好,你等著啊!我這便同你一起上路。”言罷,翻身下床,光腳衝出去,轉眼之間,又一陣風似的刮了回來,手裡已多了兩把亮閃閃的菜刀,她一路揮舞著兩把菜刀衝回來,發癲發狂道,“你還我四海哥!你還我珠仙姐!侯懷玉!你納命來——”

她氣勢猛,怒火旺,手法熟,若是平常,將人削成肉片或剁成肉醬全看心情,奈何這一整日水米未進,又急火攻心,跑得快了些,眼前便冒出一團團的金星兒來。

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

她兩眼一抹黑地衝到懷玉跟前,再一個倒插蔥栽倒在床上時,懷玉依舊端坐於她床上,身形未動,而她的兩把菜刀不知何時已落到了他的手中。

青葉猶不死心,哭喊著叫罵著,從床上爬起來,往他身上撲打。懷玉不耐煩,扔掉菜刀,一把捉住她的兩隻手腕,覆身壓製住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披頭散發的她,低低喝道:“混賬婆娘,你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嗯?”

青葉本是勇不可當,隻是被他壓在身下,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