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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48 字 1個月前

“自那以後,虛雲便與自己的父母成了仇,不願意娶%e4%ba%b2不說,名聲也被他自己作壞了,後來終於被人家退了%e4%ba%b2。他父母傷心不已,但因為他那時侯腦子已經有點糊塗了,又隻得他一個兒子,也不敢十分地再去逼迫他。且說虛雲日也哭,夜也哭,沒過多久,他便自己剃掉頭發,去甘露寺出了家。這幾年腦子糊塗得厲害,連身邊%e4%ba%b2近之人都認不出了,卻獨獨記得從前的那個伶人名字,因此每月十五便出來唱那些詞兒,據說這些詩兒詞兒都是從前那伶人唱給他聽的——至於虛雲他為何要%e8%a3%b8著身子,臣倒沒好意思問……”

懷玉打了個哈欠,隨口敷衍道:“他父母也是糊塗,生生將自己的兒子逼瘋,便是叫他同那伶人成%e4%ba%b2又不會少塊肉。”

“殿下呐——”夏西南哽咽感慨,“他的意中人,那伶人乃是男子,他父母如何會同意?一對可憐的人兒呐!殿下可知道這鎮上有許多寺廟,而他為何偏偏要去甘露寺出家?因為那伶人就葬在甘露寺的後山呀!情字誤人呐殿下——”

夏西南才說完,便被自己這一番話給感動得要死,又掉了好些的眼淚,怕懷玉怪罪,隻得強忍著,不敢出聲哭,鼻子呼嚕著,怪難受的。

懷玉好笑,又抄起一本書丟到夏西南腦袋上去:“你也配說這個情字?”又哼道:“他意中人是男是女暫且不論,身為一個男子,又不是三歲孩童,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連與誰成%e4%ba%b2、與誰過一輩子都做不了主,你倒與我說說,他可憐在哪裡?”

夏西南心裡不服氣,喉嚨裡嘀咕著:“殿下練兵打仗,殺人如麻,愛咋樣咋樣,自然是不明白尋常人的苦處——”

懷玉喝問:“你嘀咕什麼!”

夏西南往地上麻溜一跪,額頭觸地道:“臣說,殿下所言極是,臣也是這麼想的——”

懷玉倒也歎了一聲:“這七裡塘鎮倒是個風水寶地,竟出了這許多的風流人物。”

青葉生怕自己被張少爺差些兒強搶的風流韻事傳到盧秀才耳朵裡去,便叫甘仔去米糕鋪子偷偷瞧上一瞧,打探打探,甘仔看不上盧秀才,不願看見他那張老臉,死活不願意去。青葉隻得%e4%ba%b2自出馬,扭扭捏捏地逛到了米糕鋪子。

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盧秀才乃是忠厚老實人一個,心裡藏不住事,看到她後,張了張口,滿臉的關切,才想要開口說話,卻被他老娘擠開幾步,他老娘道:“褚掌櫃的,你沒事就好!萬幸萬幸,阿彌陀佛。”見青葉臉色不好,忙又道,“褚掌櫃的,莫怕莫怕,我聽說那那惡人後來帶著一幫子人灰溜溜地跑了,想來他不敢再來找你的麻煩了。他若再敢來,看咱們不拿唾沫星子淹死他!”

青葉臊得連自家買了幾斤糕也不曉得,出了他家鋪子後,悶悶不樂地踢著石子往鎮東晃蕩,又摳破紙包,把黃米糕捏成渣渣,撒了一路喂鳥喂貓。

才到自家大門口時,便遠遠地看到銀杏樹下立著一個男子,男子個頭始終,身形消瘦,身著一件鬆鬆的青色衣衫。男子早已看到了她,卻並不說話,隻是緊抿嘴角,一臉緊張地盯著她看。

青葉的心頭重重一跳,還未明白過來之前,兩顆淚珠便掉落到懷裡的黃米糕紙包上,怕被他看見,忙借垂頭之際眨了眨眼睛,裝作沒有看到銀杏樹下的人,急急閃身躲入門內。那男子已伸了手臂出來,想要同她說話,見狀隻得苦笑著縮回手。

甘仔正哼著小調兒擦桌子抹板凳時,門外來了一個客人,甘仔頭也不抬,說道:“客官,咱們晚市要過一個時辰才開,你來早啦。”

客人自顧自地落了座,緩緩道:“我隻找青葉。”

甘仔聽他說話奇怪,抬頭仔細看時,卻是不認得的生人,心下詫異,口中應了一聲,忙跑去後院喊青葉。卻見青葉正呆呆傻傻地坐在後院裡抬頭看天,懷裡緊緊地抱著一堆掉渣的黃米糕。

甘仔跟著青葉好幾年,從未見她這樣失魂落魄過,心下又是一驚,小心翼翼地說道:“青葉姐,外頭有人找你。是個年輕男子,不像是咱們鎮上的人。”

青葉起身,將黃米糕塞到甘仔懷裡,揉揉臉,跟著甘仔來到前堂。那男子一見青葉過來,趕緊起身,才喚了一聲“青葉……”,喉頭便已哽住,不能言語,麵上似悲似喜。

甘仔見他不像是壞人,便放下心來,悄悄地溜到櫃台後麵去,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青葉淡漠一笑:“敢問客官是誰?找我何事?”

那男子微微吃驚,倒作不得聲,轉眼又明白過來,苦笑道:“青葉,你不會認不得我。”

青葉抬眼與他對視良久,口中卻不發一語。

那男子暗暗歎一口氣,半響從脖子上取下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出來,遞到青葉麵前,輕聲說道:“這你總認得了吧?咱們兄妹一人一塊的。”

青葉這才“哦”了一聲,點頭淡淡道:“秀一哥,許多年未見,你竟然還是老樣子。”

叫做秀一的男子便有些啼笑皆非,隻得順著她的話茬說道:“你卻長高了許多。”拿手比劃著%e8%83%b8`前道,“你那時隻有這麼高,麵容變的不多,因此我一眼便認出你來了。我記得你還長著一顆八重齒來著。”

青葉尖聲冷笑:“你不是早就來了麼?怎地藏到如今才現身?”

秀一垂首遲疑道:“我此番來有些多事要做,其中一樁,便是帶你走。”

青葉無聲冷笑片刻,這才開口道:“客官,你要用些什麼?咱們店雖然還未到開門的時辰,但這一回便為你破例罷。”言罷,甩手便往後廚走。

秀一一把將她拉住,急急道:“青葉,你明知道我有苦衷,那時我也隻有十幾歲,便是義父,也有身不由己之處,求你莫要怪他與我……我這許多年來總是擔心你,怕你過不好,怕你吃不飽穿不暖,見你好好兒的,我也就放心了。隻是義母她……我今日已去為義母上了墳……”

青葉直直地盯著他看,滿眼儘是怨恨,說道:“你以為去燒些便宜紙錢,焚些廉價香燭便能讓我原諒你們麼?哈哈哈,當真好笑!你們走便走了,卻又回來作甚?”又語帶激憤,惡意滿懷地冷哼道,“眼下局勢亂的很,鎮外有許多兵馬駐紮著,聽說為的就是殺光你們這些人。你但凡聰明些,便該早早躲開才是,否則,保不齊哪天人頭便要落地了——”

☆、第13章 褚青葉(十一)

秀一抬頭瞥了櫃台一眼,甘仔嚇得趕緊往回一縮,想想,又佝僂著身子躲到後廚去了。

秀一前後看看,將簌簌發抖的青葉扶著坐下,方才柔聲道:“正是因為局勢太亂,你才要跟我走。你不知道,義父當初也是逼不得已,他老人家也有許多難處,自回去後,雖然殺了仇家,奪回家產,報了當年受辱被傷之仇,但也有好幾回險些被仇家餘孽刺殺得手,受了幾次重傷,義父他這些年已老了許多,身子也大不如前……”

青葉隻管呆呆地坐著,既不說話,也不搭腔。秀一自顧自道:“我來之前,義父說你必定心存怨恨,還說是他對不住你與義母,這些年,義父每每提到你時,都要掉淚,還時常說,這麼多兒女裡頭,最最掛念的還是你……”

“是了,我早該想到了,他定然還會再娶,自然也還會有兒女……”青葉無聲冷笑,又道:“他良心不安,自然會掛念……他早不叫你來,晚不叫你來,如今局勢不穩,他定是有什麼企圖,才會選這個時機叫你來。”言罷,扭過頭去再不言語。半響,複又淚眼朦朧地看他一眼,輕聲問,“秀一哥,我說的對不對?”

秀一怔了一怔,隨即神色古怪地笑道:“你莫要這樣說義父……義父終日擔心你,早前已為你訂好%e4%ba%b2事,那人乃是義父的得力手下,自然也是文武雙全、有勇有謀的人物,隻待你跟我回去後便可成%e4%ba%b2……隻是,咱們動身之前,我還有些事要做。”·思·兔·網·

青葉又哈哈笑了兩聲:“他為我訂%e4%ba%b2?他當自己是誰?他憑什麼?他想走便走,想讓我去我便去?你回去同他說,我好些年前便訂好了%e4%ba%b2,無需他老人家操心。”扯了嗓子喊甘仔,甘仔從後廚現身,她便吩咐道,“你去鎮外的軍營跑一趟,就說咱們家來了一個甚是可疑的人,說不定是哪裡來的——”

“青葉!他當然曉得你訂了%e4%ba%b2,但也曉得你已被退了%e4%ba%b2。”秀一滿麵痛心,站起身疾步走到門口,左右看看,複又回首道,“我曉得你一時半會肯定會想不通,我過兩日再來罷。”

秀一走後,青葉還在悄悄地哭,甘仔心裡難受,便也紅著眼睛問:“青葉姐,你是要走了麼?”

青葉反問他:“我去哪裡?”

甘仔道:“適才那個人不說要帶你走麼……還說給你訂了%e4%ba%b2。”

青葉抹了把眼淚,“咱們七裡塘鎮天也藍雲也白,地方雖小,但是人都很好。你姐姐我褚青葉是生是七裡塘鎮人,自然一輩子死也死在七裡塘鎮,你說我會去哪裡,你說我會隨隨便便地便跟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麼?再說,我這一輩跟誰我自家會做主!”

甘仔默不做聲,隻小心翼翼地陪她歎氣。

青葉交代他道,“今兒我心裡亂的很,去關門打烊,晚市的生意不做了。”想了想,又道,“明兒也不開門了,咱們歇業兩日罷。”

甘仔才要去關店門,卻見懷玉帶了夏西南從外頭優哉遊哉地踱了來。甘仔慌張喊:“青葉姐,青葉姐——”

青葉出來,見著懷玉,便先愣了一愣,不曉得他為何還有臉過來,鎮上也還有其他幾家飯館,論起來,飯菜也不見得比自家差,地方都比自己寬敞,價錢也比自家公道得多。隻是他既來了,卻不好趕他走,再者,憑自己與甘仔二人,隻怕也沒那個本事。

懷玉麵上不興波瀾,負了雙手入內,眼睛不過往她臉上掃了一眼,忽然開口問道:“怎麼又哭了?”青葉頗為心虛地剜他一眼,扭頭甩手進後廚去了。

懷玉也無需人帶路招呼,自顧自地挑了張桌子落了座,又自顧自地呼喝道:“上酒,上菜!”

夏西南則烏眼%e9%b8%a1似的狠命斜著眼珠子瞪甘仔,甘仔想著等一時說不定又能敲他一筆銀子,便大度地不與他計較。

不一時,酒菜流水般地搬上來。懷玉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小口,隨即放下酒杯,招來甘仔,蹙眉道:“叫你掌櫃的出來!”

青葉被甘仔叫出來,心中不明所以,以為懷玉又要找自己的茬,心裡嫌棄得很,麵上卻不動聲色,問道:“客官有什麼吩咐?可是酒菜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