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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宅 金唐 4233 字 1個月前

模樣來,叫人說不得。」

引錄素知她說話直,卻不料她這樣埋汰陸衡玉,隻好像裡頭另有什麼緣故似得。雖知還未等她開口細問,翡翠便扭著站起道:「我去瞧瞧。」

說完,立即轉身推了門出去。

再說暖閣內,袖袖伺候尋仙起身梳洗,等料理妥當也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小心打量尋仙的神色,見她雖神色暗淡幾分,不復先前的震動。「小姐可要出去看看?」

尋仙不說話,垂著長睫指尖挖起瓷盒中的一點口脂調勻,脂色鮮亮艷麗,染得指腹艷紅如血,然而在一分分抹在略顯色淡的薄%e5%94%87上。隻好像外人諸般事情都是與她無關,她一心隻專注點絳%e5%94%87。

忽地的氈簾被掀了開來,外頭進來一人,隻立在門口望著對鏡妝容的少女,剎那便淚眼婆娑了起來。

尋仙穿得單薄,被旋入屋內的那陣冷徹寒意一激,遲疑了片刻。從她妝奩鏡內正能瞥見入屋的那個人,來人年歲略長她一二,生得高挑。並不見女兒家的嬌柔,反倒是帶著一股罕見的爽快英氣。

「尋仙。」楚雲中哽咽著開口喚了一聲,隻這一聲就好像將許多情緒都絕了堤,她素來要強,這會眼淚卻斷了線一樣的墜落下來。「這幾年,你去哪裡了?」

楚雲中在原地頓了頓,再快步到了她的身後,想要伸手碰碰她,卻又驀地停住了。

尋仙慢騰騰的轉過身,長睫垂下,目光飄在來人的一雙鹿皮軟麵的短靴,上頭沾了不少黃泥。

「你去哪裡了?」楚雲中重複著低喃。

方尋仙仍坐在凳子上,手擱在膝蓋覆著腰間垂下的長穗絛帶,她下意識的撚動。然而,先前染了口脂的指尖並未洗淨,如今翻來看,指腹嫣紅一片,著實刺眼。她看著這紅色,心頭陡然一刺,如同被細密的牛毛銀針紮著一般,神魂發顫,轉念被她勾起了當年的事情。

去哪裡了?

方尋仙心內慘笑,當初的自己也想知道究竟被關在哪裡了。怎麼就無緣無故的被人關入那人間地獄了去了呢?隻不過進了那地方生死無門,又哪裡有人回答她這些問題。尋仙至今不明白,為什麼會是她,好端端的為什麼是她被投到了那地方去了!

當日她同袖袖的說那場景,根本就是她三年呆的那地方!每日每夜的殫精竭慮,她從最開始怯弱到最後無人敢招惹,何嘗不是經過一番辛酸的求生。但是最絕望的,仍是漫長的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完結。到最後期望被耗盡,所有的一切都漸漸落空,不過是活死人一般的麻木活著。

方尋仙按下心中浮起的舊事,抬手抱住了眼前那人腰肢,輕輕軟軟的哽道:「我回來了。」那聲音入耳酥|麻,楚雲中原本還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抬手回抱撫著方尋仙的後背。「回來就好。」

這楚雲中並非方家血脈,隻是當年她爹同方重青是總角之交,後死於一場事故。方重青便將時年十三歲的楚雲中收做義女養著。尋仙沒有旁同胞兄弟,論起來當年和楚雲中算得上如嫡親姊妹一般的。

楚雲中原本在外,乍聽尋仙回府的消息,這才連忙折返。

二人擁著哭了會,方尋仙抬頭問:「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安寶說你們馬車險些墜崖?我聽了後恨不得立即跟著去看看,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惦著你。」

楚雲中見她言辭切切,眼下果真兩團烏黑,饒是用了桃花粉遮過也掩不下去。心中微有一愣,隻當她一別三年竟與從前一般性情,未有絲毫變化,並未深究。「都已經化險為夷了,在外頭總會遇上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在……還能與你見著麵。」這般一說,也是大幸,臉上掛著淚跡,又倏然笑了起來。

尋仙抬手捏著帕子去擦拭她臉上的淚跡來。

楚雲中握著她的手腕,幾有猶豫終究開口道:「他聽見你消息就連夜往會趕,馬車駕得這樣急才會險些出事,又不肯夜裡留宿山廟連夜趕回來的。尋仙,你真的忍心不去見他嗎?」她抬眼朝著外頭看了眼,然而氈簾垂落,兩扇窗戶也緊緊閉著,瞧不見外頭是個什麼光景。她再低下頭,看著揚著臉的方尋仙。

誰知尋仙聞言,隻是皺緊了眉頭,收回了視線不言語。隔了會,才從齒縫間的吐出來幾個字,「不如不見。」

卻不知道為何,楚雲中聽見她說這話,先是一驚,而後眉目神色一鬆。「你……還這般放不下嗎?」

尋仙捏著絛帶,原本平潔的緞麵被她捏得皺皺巴巴。她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眶發紅,已帶著幾分淚意。「你是知道那事情的。不是我放不下,隻是……」尋仙咬著下%e5%94%87,彷彿是想要稍稍平復此刻不穩的情緒。「隻是當日他說的話太絕情。」

楚雲中見她神情淒艷痛絕,顯是還不能釋懷陸橫玉當初說的那番話。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過了半晌,才幽幽到道:「都過了這些年了。」

尋仙略抖了兩下,目光陡然尖銳了起來,「若非他當年那番話,我又怎麼會離開方府獨自回朔州,又怎麼會……」

「尋仙——」楚雲中隻以為今日的方尋仙還同往日一般癡迷陸橫玉,哪知道她竟還怨恨著他。「他這些年也十分懊悔,過得並不好。」

「……」尋仙再無言,隻一雙黑白的眼眸看著她。

楚雲中被這雙眼看得有些發虛,柔聲哄著道:「我隻怕你這事情鬱在心裡頭這些年,傷心傷神,總是不好。」她將要開口說些旁的什麼話,便被外頭一道聲音給蓋了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道是些什麼好貨色,不過都是金子銀子堆起來醃臢貨,滿府裡頭竟也沒有一個好的!」

「扒灰的扒灰,偷漢子的偷漢子!滿屋子的男娼女盜,騷賤破爛貨!」

「哈哈哈哈,我看是菩薩也看不下去,這才斷了這髒血脈!」

「死得好!死得好!一個接一個的死……統統都逃不掉……」

「都是黑心腸……」

又哭又喊又叫的老婦聲音漸漸遠去,緊隨著的那一陣追趕聲也過去了。想來,這一群人隻是經過枕雲院前頭。

尋仙是認得這聲音的,是二道門的崔婆子。她心中一動,這些話從她口中這般罵罵咧咧的說出,難道是失心瘋不想在府裡做活了?越想越是驚奇。

「尋仙……」楚雲中卻全不將此事放在心中,仍想說些什麼話。「可也不能次次避著不見,你早些想開。」她見坐在凳子上的少女雖然眉目柔順,聽她這話時卻擰了又擰,遂勸慰道:「你失蹤三年,三年過去,又有什麼是解不開。我剛回來便來你這,還未去叩拜老太太。」

尋仙曉得她這是要走,也不挽留,牽強著笑了一笑道:「你去吧。」

卻說袖袖送了人出去,再折轉回來撇著嘴道:「院子裡頭沒人了。」

「沒人便沒人,你這樣生氣做什麼。」尋仙拿了梳篦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e8%83%b8`前的一絡頭髮。到底是隔了三年不見,她也不是當年的嬌生慣養的小姑娘了。對陸衡玉那些情愛心思不似當年濃烈,對楚雲中的姐妹之情也不如之前那般篤信無疑了。

如今唯一可信的,隻有她自己。

方尋仙拿帕子一點點擦淨臉上的淚痕,妝奩鏡中的人麵色從容平淡,已不復先前的淒婉傷心。

「方纔過去的是崔婆子?」

袖袖一麵忙著活,一麵點著頭,「奴婢剛才送雲中姑娘出去時候問了掃院的婆子,正是二道門的崔婆子呢,大約是死了女兒瘋了罷,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尋仙頓了一會,唏噓著道:「好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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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火

再說這崔婆子如瘋魔了一般,在府裡又喊又叫了一陣,忽地不知道躲入了哪處。五六個人跟在她後頭的人眼見著人不過是拐過了道彎子,便不見蹤跡了,怎麼都找不見。

榆中院的二太太氣得拍桌而起,摔了手邊上的一個茶碗子。「平日養你們這些倒會說現成話,怎地這時候抓個婆子也抓不到!她一個上了的年歲的婦道人,又這樣瘋瘋癲癲的有甚能耐,竟叫你們這樣翻天翻地的也找不見。哼!我看不是她能耐,是你們這群人都是吃白飯的無用東西。」

那縮在地上的僕役顫了幾顫,「太太放心,小的們定將她找出來的,太太放心。」

滿祥嫂一直雙手抄在袖籠中,餘光瞟見二太太這怒氣稍稍平了些,才對著屋內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去收拾地上的碎渣滓。「二太太省心,那婆子又能往哪裡跑,左右還是在府裡頭,跑不出去的。叫小的們留神找著,總會見到的,不然她還能不吃不喝的升仙了不成?」

二太太見著心煩,揮著手嫌惡道:「還不去找!」

僕役如蒙大赦,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沒一個省心的東西。」二太太皺著的臉,又接了小丫鬟奉上來的茶,呷了口又吐了回去,斥道:「這是泡的什麼茶,一股土腥味!」

「我的太太,可別在為了這事情操心了。」滿祥嫂叫屋內丫鬟都退了下去,又湊過去耳語了幾句。

二太太立即轉了臉色,神情一鬆,轉而又有些遲疑不定,「可是真的?」

滿祥嫂一臉正色的點頭,「怎麼不是真的,也不曉得到底經了什麼刺激,竟這樣滿宅子的跑,想來府裡府外都聽得清楚了。」

「扒灰的扒灰,偷漢子的偷漢子——」二太太的將方纔滿祥嫂同她的話又拎出來喃了遍,登時覺得心中舒暢的很,捂著嘴笑了一聲。「說了這些話,可不是找死。『扒灰』二字,在府裡哪能說得?」

「太太說的是。」滿祥嫂這會對那崔婆子可不敢再存什麼可憐心思,心裡頭轉念一想,可不是怨她自己作勢撞上來的!

二太太忽地想起一件事,變了臉色。「不對!」,她本生得富貴圓潤,這一怒,眉頭皺起擠出眉心的『川』字。「這要是被他人先拿住了,可不被她滿嘴胡言的說那事情?」二太太越想越是著憂心忡忡,她性子急,又將跳起來的模樣。

「太太別急,駐春院住著的那位正失意閉了院子,哪還有心思管著這些事情?」滿祥嫂免不了好生的勸解著,說到底姨太太再如何得寵,當家做主的仍不是她。

二太太卻同意她這話,撇嘴不屑笑著道:「你道她是什麼好東西,你又不是沒見過府裡這些奴才的嘴臉,曉得了這事情還不上趕著去獻慇勤表功去。何況現在正她怒頭上,要是發了狠要這婆子可如何是好?」她越想越是不安,「如今她那小子可回來了。」

滿祥嫂也下不去嘴再安慰,誰叫那崔婆子前夜裡誤打誤撞摸來榆中院,偷聽去了二太太同她的那些話去。原本就是緊要的事情,不容為外人知曉。偏她還不知輕重緩急,非捏著此事來求二太太為她那女兒報仇。二太太如何肯,隻一麵誆哄著她,一麵按下等來日尋個錯處處置了她。誰曉得第二日便不見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