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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宅 金唐 4228 字 1個月前

這嘴上滋味。」

袖袖點頭,「老太太是心疼小姐的,若不然今日來送這些的也不會是崔管事了。圓通寺的香灰符紙都是頂靈驗的。」

「這個崔管事倒是麵生,是新提上來的嗎?」方尋仙回府已有七八日,每每聽下人提起這個崔管事,可今日才第一次見到。

「一年前剛提上來,小姐瞧著眼生也不奇怪。他之前去了莊子上,今日剛回來就被老太太督著給小姐送『藥』來了。」袖袖麵露些許笑意,言語間也極是敬重。

——彷彿這人年紀頗輕,在府中卻很得人心。

「四小姐!四小姐!」

一主一僕正說著話,忽聽屋子外有丫鬟喘著氣毛毛躁躁的喊。

袖袖氣得跺腳,暗道昨日已訓了一頓在外頭跪了半宿,怎地還這樣沒規矩!如今小姐屋子裡養著病,竟也敢這般不知的亂嚷嚷。她臉色發急,匆匆出了去,等再回來時,隻顫了聲道:「姨太太帶了人往咱們院子來了。」

☆、作惡來

方尋仙一怔,隔了片刻平靜道:「她要來,便由得她來,隻這事情不必去驚動了老太太。」聲音嬌柔婉轉,全然沒有半分憂色。

袖袖訝然不已,又規勸著道:「姨太太失了女兒,正在氣頭上,這樣大的陣仗,氣怕是要撒在小姐頭上了。」說著,便心慌起來,小姐不讓驚動老太太,可不是要將這虧自己吃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起來,心中撲撲亂跳個不停。

「小姐。」卻是引錄那丫頭挑了氈簾進來。她之前回屋略歇了會,卻也歇得不安心,隻讓人打了盆雪水來,逼著自己自己洗了把臉,好叫自己記得要時時警醒不可再有甚差池錯漏。這時聽了動靜,緊忙過來了。

方尋仙略點了下頭,輕輕喟道:「你們兩個出去,好好迎著姨奶奶,外間丫頭婆子我不放心。」

引錄之前並不在這位小姐跟前伺候,而當年四小姐跟著三爺在旁的州府,逢年才回老宅,故而並不十分清楚秉性。可此時這般情況,見她說話文氣,卻平淡坦然,引錄心中也跟著安穩了不少。「奴婢自當竭力去周全。」

方尋仙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熠熠閃動,點了頭去:「你們去吧。」

引錄立即拉著仍愣在原地的袖袖出了去。

卻說這枕雲院原本半空著,之前方尋仙回來才添置了許多丫鬟婆子進來,又都是各處拚湊來的,處的時日不長,也並不齊心。這時候引錄和袖袖從小姐暖閣中出來,見各婆子已經是縮在了簷下,曉得她們是聽見了姨太太帶人往此處來的話,早躲得遠遠的了。

袖袖又氣又恨,「等小姐好了,定要好好收拾了這群隔岸觀火的下作東西!」

「好了,你自小長在府裡,難道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嘴臉不成?姨太太……咱們能攔便攔了,小姐才緩過來,不可再受這樣的陣仗。」引錄好歹之前得空略做了梳洗,雖臉色壞些,其他瞧著尚算好。她側了身,理了理忙得一宿未合眼的袖袖的衣衫,將之捋平整了,說完這話並不再言語。

「嗬……」一聲冷笑,外頭一幫人湧了起來,為首的那個正是個形容盛怒的年輕婦人,「我倒是要來瞧瞧這四小姐是如何得厲害,才剛回府,就叫府中遭了這樣多的事情。」

正是姨太太尤氏。她先前哭鬧過,髮髻鬆散繚亂,赤紅的雙目中全都是恨意,正如淬了毒一般盯著守在屋子前的兩個丫鬟。

引錄先前幾步,見了禮道:「姨太太怎地這時候來枕雲院了?小姐方吃了老太太送來的『藥』,已經睡了。」

尤氏焉不知這丫鬟口中不過推脫之詞,麵上冷意更濃了起來。可惜她今日連著麵上功夫也不願做了,恨聲道:「老太太?即是老太太又如何?你這小小丫鬟,竟也敢捏造了這些在我麵前拿大!」一揚手,便是一個巴掌落在了引錄的麵上。

力道極大,引錄吃痛,連著身子已經被甩了歪向一般。隔了半會,才抬頭,隻那半麵臉,已經紅腫了起來。

這滿院子的婆子竟不曾有一人上前,隻往角落縮得更裡了。

袖袖從後頭跑上來,扶著引錄的手臂,心中又怕又急。姨太太尤氏是個什麼人物,宅子裡頭的人各個都清楚。她仗著老太爺的寵,又生了一雙兒女,平日裡就是個無法無天甚至在老太太跟前都不知收斂的主。此時若是藉機鬧僵起來,怕是不得了。

「咱們小姐昨夜也受了驚,姨太太有事等小姐稍稍好些了請小姐過去問罷,隻如今,怕也問不出什麼來。」引錄噗通跪了下去,言語雖服了軟,可到底正跪在入屋子的正道上。

尤氏今日來,便早打定了主意,豈能叫這兩個丫鬟糊弄了去。「問個什麼話?我今日便是來看看這嬌小姐是個什麼人物,克了我可憐的妍姐兒!」隻想到她那才剛五歲的女兒,心中便是恨不能將屋子裡頭的人給撕爛了!

分明是她衝撞了禁地,為何去了性命的卻是她的心肝寶兒。

「來人,隻管給我打這兩個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的丫頭!」尤氏抬腳在跪在地上的引錄身上狠狠踢了一腳,便不管不顧衝進了屋子。

這般煞氣逼人,滿院子人竟也沒誰敢再上前攔著一把。

尤氏掀了簾子入內,屋當中擺著整盆子燒得火紅的炭,她帶著氣經過時便將銅盆踢翻了去。「匡當」幾聲,潑了滿地都是燒紅的炭。地上了鋪了四合如意天華錦紋栽絨毯,被火星一沾,「滋啦」便冒出滾著嗆人氣味的短促白煙。

「四小姐好生安定,竟也能在這床上躺的住!」尤氏繞過紗屏,「難道不怕天理報應落在你頭上嗎?」

方尋仙倚著床坐,聽得尤氏這般指罵,才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她,輕聲細語的詫異道:「姨太太說的什麼,尋仙竟不懂——」

「不懂?」尤氏見她這般模樣,認定了她是裝癡賣傻,心頭更是怒火大熾,咬著牙冷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讓我妍姐兒替你擋劫!說是三房的嫡出小姐,可大家心知肚明,這方府中早就沒有三房,不過你一個孤女巴巴的腆了臉上門,老太太心軟不攆你出去,便真拿了小姐做派了?」

「且不說三老爺早不再了,便是仍在世,他也早和方家脫了關係,族譜裡頭除了名的!你如今不過是個方府廢些錢銀養著圖個名聲的外人罷了。老太太是好心,卻可憐了我妍姐兒……」尤氏越發做出個發了顛似的模樣,言到傷心處,便將方尋仙屋子裡能瞧見的東西都摔在了地上。

滿地的瓶子罐子的碎片,竟也沒有個落腳地方。

隨著尤氏入內的人聽了這番話,心裡頭也是驚了一驚。此時,卻都隻敢看著她鬧去,並不上前幫手——怨不得尤氏敢這般聲勢浩大的上門了,卻原來還有這番緣故在裡頭。

尤氏想起自己心肝兒那張小臉,心又是一緊,床上那人如死了一般不動彈不言語,更是惹她不痛快。她上前一把,揪了方尋仙的頭髮將之往地上摔,「你這賤人!讓你來害我妍姐兒!你這小賤人!」

方尋仙不提防,況她身形單薄實在瘦弱,整個人已經摔在了地上。

尤氏紅了眼昏了頭,滿心想著要手下之人去償命,壓坐在了方尋仙的身上,扭打著。恨不能撕碎了此人,口中叫罵道:「你個禍害人的東西,先禍害了你老子娘,今個兒又來禍害我妍姐兒!瞧我今日不撕爛了你!」

方尋仙隻覺得頭皮被扯得生疼,又被按著磕了幾次冷硬的磚石地麵,便有些腦中發沉。偏此人毫無罷手之意,好似將一切怨恨都要加諸在她的身上。曾幾何時,她也曾這樣被人欺負。都不過是看著她好欺罷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這三年來的日日夜夜,再是軟糯的性子也該被消磨乾淨了。人若是弱一分,旁人對你便要惡三分。她重回方家,也未必能再世為人,不過仍舊是做那一隻地獄裡頭的惡鬼,來懲惡行兇罷了。

「你去死!賠我妍姐兒的命!賠我妍姐兒的命!」

袖袖引錄方才從外頭婆子的扭打中脫身跑了進來,見此情狀嚇得駭然,哭喊著上去拉人,可尤氏卻像入了魔怔,氣力齊大的一把推開了二人。

尤氏隻覺得手底下那人如死人一般,不知呼喊不知還手,越發覺得不解恨意。不知不覺,用力揚了手揮了下去。就在觸到方尋仙的剎那,竟讓人閃了過去,她力道沖的生猛,一時收不回來,一個不穩直直摔在了自個兒折騰出來的一地殘渣子上,鮮血崩裂,登時流了滿手。尤氏吃痛,大叫了起來,她這十幾年來也是嬌生慣養,一雙手更是保養得柔嫩無骨似得。如今被碎瓷片刺進了掌心嫩肉裡頭,疼得鑽心。

同來的那群婆子見狀一擁圍了上前,「姨太太怎樣」「姨太太如何」好一通關懷。

尤氏一麵哭一麵叫,比之前來時更多了幾分瘋癲之態。她那張臉向來脂粉濃烈,此時沾了熱淚都化了快去,怎一個猙獰模樣。「方尋仙!就算你今日賠了我妍姐兒的命,也不夠!」叫喊著,滿手是血的竟又要撲了過去。

方尋仙轉了頭,雙眼漆黑分明,直直的盯著近在眼前這張近乎瘋狂的臉。「夠了。」雙%e5%94%87囁喏,近乎無聲的吐出了這兩個字,眼底卻宛若透著駭人戾氣。「人既已死了,還談什麼償命,不若來日姨太太去底下問問閻王爺,可是你做的孽都應在小姑姑身上了。」

尤氏正對上那雙眼,又聽她說出的話冷得像是結著冰霜的空穀幽聲蕩在心底不消,隻覺得心智都被擒住了一般,一時愣在原處。

卻說方尋仙慢騰騰的撐起身子站了起來,神情淡漠,整個人都遊離在外,並不曾將眼前遭遇放在眼中一般。「姨太太傷心過度亂了心神,還不扶回去。」她目光一轉,在眾婆子麵上掠過,再開口時已經是聲音怯懦,帶了許多軟弱可欺。哪裡還可得見方才轉瞬之間流露出的森然惡狠。

——

再說大房榆中院內的翠微樓內。

大丫鬟白餘自外間轉了進來,見自己小姐正依靠在軟榻上執著一卷古籍閒翻著。「小姐,人打發回去了。」

「打發了便打發了。」方言葦淡淡開口,連眼簾都懶抬一下。

白餘在熏籠中又添了幾塊炭,燒得旺旺的。她做每一件事情,都十分細緻妥帖。才將炭火添好,外頭又有人掀了氈簾進來。

「言葦。」來人是個三十多的婦人,生得白胖富貴之態。她由著丫鬟退下了大氅,拿暖爐暖了暖身上帶來的寒氣,才近了前。

方言葦依舊那樣懶懶的斜倚著,也不見端正了身子,隻是略放下書嬌聲道:「娘怎麼來了,外頭可下著雪呢!」

那婦人坐在軟榻前的圓凳上,自有丫鬟退了手套遞上手爐。「我就是瞧著下雪,怕你一時腦子發了昏又去了那枕雲院湊熱鬧去。」

「嗤……」方言葦忍不住笑了一聲,又抬起手中執著的那卷書看了起來,「姨太太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