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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叉叉 穹風 4447 字 1個月前

不願看到小喬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那總讓我覺得我們真是蠢得可以,可

是偏偏她又說對了,我湊上前一看,汽油果然燒著了,可是燒完之後,火種依然

是火種,木炭也仍舊是木炭,火種沒有變成被點燃的火種,木炭也沒變成可以烤

東西的木炭。

「到底是怎麼回事?」蜻蜓皺眉。

「難道是氣溫太低?」小趙瑟縮著,看得我也跟著冷了起來,這山上的氣溫果然

有點涼。

「跟我的胖無關喔,不要又說因為我是胖子。」豆豆龍馬上替自己辯護。

就在大家的哄笑聲中,不遠處傳來機車的引擎聲,大家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繞

過彎道而來的是一輛破舊的老野狼,上麵是個中年大叔,看起來就像是長期在這

山上工作討生活的當地居民。

本來我們想把他攔下來,好詢問上山路線的,可是他一見我們群聚在路邊生火,

不待我們招手,就自己先把車騎了過來。站在小喬的身邊,我一邊聽著小喬說笑

,一邊留意著那位大叔說什麼,就看蜻蜓他們跟他對話了幾話之後,他忽然放聲

大笑,然後機車換個檔,「噗」地又騎了離開,留下麵麵相覷的蜻蜓他們這一群

男男女女。

我剛剛已經說了,千萬不要問我大雪山到底在哪裡,也別問我肉是不是在大雪山

上麵烤的,因為那是個再尷尬不過的問題。

那位大叔說,這條路如果我們再繼續騎個幾個小時,我們雖然到不了大雪山,不

過卻可以飆到花蓮。而因為山上的壓力與溫度都與平地不同,要在這高山上,用

平常的方式生火,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我對氣象學或地理學並沒有特別的研

究,我隻是垂頭喪氣地決定放棄烤肉,想拿包乖乖來吃的時候,赫然發現整個密

封包裝的乖乖,漲得像汽球一樣而已。

於是最後我們在山上找地方拍了幾張照片,男生們也順便找個靜僻無人的角落,

解決了生理問題,然後我們便隻好帶著那些烤肉用具又下山來。

「妳會不會覺得我們很像白癡?」我問小喬。

「坦白說,挺像的。」她也很不給麵子。

「嗯,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取得了共識。」我嘆口氣。

八輛機車,以輕快的姿態連續滑過幾個彎道,下山的速度比上山時快了許多,一

來我們希望盡快找到一個適當的地點烤肉,二來山上的天氣也忽然有了些微的變

化,先是整大片的山嵐從山的後麵湧了過來,正當我們對著這片白潮嘆為觀止的

時候,意外地發現天空的顏色也變了,原本湛藍的天空,此時蒙上了些灰,接著

蜻蜓就發現整個山穀已經被霧氣所籠罩,如果這時還在山上逗留,那麼恐怕再晚

一點,我們就要被大霧所困了。

順路下山,依然是蜻蜓一馬當先,弄錯路的人是他,現在他得負起尋覓地點的責

任,豆豆龍說,山上起霧的時候,大家的行車距離得拉開,而且要留意前車的後

車燈,我問他什麼理由,他說:「你騎在蜻蜓後麵,要注意他的後車燈在不在,

如果你發現他後車燈忽然不見了,你就得馬上停車,然後看你的手機有沒有訊號

。」

「為什麼?」

「因為這時候蜻蜓可能真的已經變成在山穀裡飛來飛去的蜻蜓了,你得打電話給

他家人,通知一聲。」

我不知道這種理論到底夠不夠人性,不過個人認為確實相當有道理。

「飛翔呀,飛在天空,用力吹吧,無情的風,我不會害怕,也無須懦弱,流浪的

路,我自己走……」小喬唱起了歌,歌聲細膩,這是伍佰的歌,可是聽起來卻

是戴珮妮的唱腔。

「好端端的不能去流浪嗎?我多想丟下一切,自己去流浪呢。」

「丟下一切不管,自己逃走去流浪,這樣是一種任性喔。」我說。

「黑社會大哥在講道理耶,真可愛!」說到「可愛」兩個字的時候,她忽然一掌

從我安全帽上麵拍了下去,害我差點失去平衡。

「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不管在心理或生理上來說都是,小喬正個人貼著我,她的

雙手扳住我的肩膀,又唱起歌來,還是那首伍佰的「白鴿」。我心裡有種愉悅的

感覺,開始覺得這次聯誼真的有那麼一點意思了。而理所當然的,生理變化指的

是她貼上來之後,我背上的奇妙感覺。

上山途中,小喬說的那兩句話我還記得,隻是我不懂,當初一直認為我們是不良

少年,是校園幫派的小喬,為什麼會忽然說出那樣的兩句話來:「也許這條路是

錯的,但至少我們算是跟著對的人出來玩。」

這是我的疑問,但我不及問她,小喬卻已說了答案:「一開始我覺得你們一定是

不良少年,會拿刀沿街砍人的那種,可是現在我覺得跟你們在一起很自由,很有

一種……可以任性去流浪的感覺。」

(我不是任性,我隻想認真做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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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會牢記得那一天下山之後,發生的很多事情,包括豆豆龍騎著他的機車,

拚死也要橫越半乾涸的大甲溪河床的瘋狂,還有蜻蜓自誇著要用竹竿戳魚,卻自

己跌進岸邊水塘裡的傻樣子。

夏末的的大甲溪,隻剩下靠近對岸那邊的一點河水,真不知道山上下的雨水都消

失到哪裡去了,或許正如小喬說的,她說:「水滴太思念漂浮在天空中的日子,

所以他們一點也不願在陸地上多做佇留。」

我不記得自己是否曾有過什麼值得懷念的日子,從小到大,我的一切都隻是別人

安排之下的結果。但小喬並不一樣,我們在烤肉時,她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從前從前,有一對不怎麼富裕的夫婦,他們生了三個女兒,這個陰盛陽衰的家庭

裡,母親是家庭主婦,偶而接受鄰居的小孩託管,賺一點小錢貼補家用;父親是

個泥水工人,雖然他參與了台灣近二十年來許多重大的道路工程建設,但那份榮

耀卻無法維持生計,所以喜愛繪畫的大女兒,一盒十四色的彩色筆,可以從國小

一年級一直用到三年級,直到彩色筆的筆管,因為長期添加自來水,使得顏色褪

盡,裡麵的泡棉都爛掉為止。

這個家庭的經濟在大女兒長到十一歲的時候,終於因為父親的痛風嚴重,而無法

撐持下去,經過父母一陣子的考量,她被過繼給膝下無子,但是卻經濟優渥的另

一對夫婦,大女兒在這裡接受很好的照顧,也過著相當被嗬護的生活,他們給那

女孩很多正規教育之外的其他學習機會,讓她學鋼琴與繪畫,從此她有用不完的

六十色彩色筆,自己親生的那個家庭,也獲得一定程度的經濟改善。

「不過這個家庭對孩子的管教相當嚴格,充滿了很多限製,他們要她成為才女、

淑女,帶她出國,或者到各地風景名勝去遊歷,想要增長她的見聞,豐富她的

生活,可是另一方麵,卻也禁絕了她去看看世界另一麵樣子的機會。」

「什麼叫做世界另一麵的樣子?」

「所有光明與藝術之外的世界,我都看不到。」小喬指著我叼在嘴上的香菸,說

:「這東西在我後來的家裡麵,簡直是撒旦的化身。」

我笑了出來,有點不敢相信,我說香菸本身並不是罪過,有些印第安部落甚至認

為,香菸冒出來的煙霧,可以淨化一個人,使他們達到一種比如齋戒沐浴的效果。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說:「前提是如果奇摩新聞沒有騙我的話。」

她笑了,幫我倒了一杯烏龍茶。我接過來時,也反問她:「那妳呢?也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說:「因為前提是你沒好像沒有任何讓我騙的價值。」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閣下大可不必這麼直接。」我瞪她。

大家聚在河邊,這裡總算可以順利生火,讓豆豆龍挽回顏麵。我撿拾石塊,一共

築了六個爐子,然後跟小喬、蜻蜓一起窩在最角落的位置,三個人一起烤肉。至

於為什麼丟下女伴,蜻蜓說他要留下機會給那兩個倒楣得得共乘一車上山的男生。

我們笑了起來,我想起蜻蜓跟昱卉說過的話,他說這次聯誼對他來說,重要的隻

有大雪山的風景,請昱卉不要胡思亂想。雖然我們最後並沒有去成大雪山,可是

終究也還是看到了相當壯麗的風景。蜻蜓也許真的就滿足了,他後來並沒有跟哪

個女孩聊得特別開心,坐他機車後麵的那女生好歹也有幾分姿色,不過蜻蜓簡直

當她是背後靈,根本無視於她的存在,烤完肉之後,他居然約著幾個男生,一起

下水去遊泳。

看著大家在並不湍急的池塘裡遊著水,小喬問我問什麼不一起下去。

「第一,我隻會水母飄,而我想應該不會有人想看這麼醜的水母。」我說:「第

二,如果我弄濕了,待會騎車回去,坐在我後麵的妳一定也會弄濕,我不想看見

妳感冒。」

「沒有關係的,就算隻是下去泡泡水,涼快一下,如果你想下去就去吧。」她走

到岸邊,蹲下來用手撥撥冰涼的水,說:「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呢。」

「對妳來說是難得,但是對我們來說並不會呀。」我笑著。

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我們雖然看似一無所有,可是原來我們其實已經擁有很多

了。過繼到葉家的小喬,她原本應該姓張,叫做張宛喬,我知道她喜歡當窮困,

但是卻自由的張宛喬,那種生活就像我跟蜻蜓現在的日子一樣苦悶,但是至少還

保有一點自由。

回家的路上,天色漸暗,從東勢一路飆回台中,我們的車速飛快,這幾個女孩當

中,有些人住在學校宿捨,除了一定的門禁時間之外,我們還得讓她們早一點回

去,因為她們還得趕在宿捨的熱水停止供應之前,洗去一身的煤煙。

「今天應該可以讓妳對我們改觀了吧?」我問小喬。

「勉勉強強還算及格啦!我們對犯罪者的道德標準總是拉得比一般人高嘛。」

「殺妳喔!」

在家商宿捨附近的巷口,我們笑得很開心,小喬臨走前,問了我一個問題:「如

果讓你選,你選擇當葉宛喬,還是張宛喬?」

「我不知道兩者之間詳細的差別在哪裡,因為那都不是我的生活,不過,如果我

可以用十四色都沒水的彩色筆畫出我要的夢想,那麼我要六十色的幹什麼呢?」

她沒再說話,卻怔怔地看了我許久。直到蜻蜓催促著我該離開之前,小喬忽然對

我說:「很抱歉你喜歡吃的零食我都沒買。」

「沒關係,下次記得就好。」我笑了。

蜻蜓說,小喬遲早會喜歡我。我說喜歡個%e5%b1%81。

原來她也記得自己那天喝了酒之後有打過電話給我,也沒忘記自己問過我喜歡吃

什麼零食。可是在出發上山的時候,她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個滴酒不沾的人呢?又

為什麼要等到回來了,都已經要說再見了,她才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