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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往哪跑 雲自在 4036 字 1個月前

君天姒慢吞吞的轉過眼,半晌才道,「謝謝。」

沈燁笑起來,少年的臉頰顯出淺淺的酒窩,朝她眨眨眼,「關於你的身份,大哥隻告訴了我一個人。」

手指扶了下額角,君天姒意外道,「所以?」

「所以,」沈燁看向她道,「你大可放心,不用這麼提心吊膽。」

眨了眨眼,君天姒眼裡閃過一絲狐疑,道,「我以為……」

沈燁歪過頭道,「以為如何?」

「以為,」君天姒清咳一下道,「你十分討厭我。」

沈燁饒了下頭,詫異道,「這都被你瞧出來了?」隨即遺憾道,「我還以你瞧不出來呢。」

君天姒,「……」

沈燁立馬又鄭重道,「不過討厭歸討厭,可本帥向來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總不能因為我的討厭,就否認了你的樣貌,這樣實屬不智。」

君天姒,「…………」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君天姒扯了下嘴角,決定權當他是在放%e5%b1%81,這樣一想,果然心情好了幾分,猶豫之後還是道,「不知道沈統領……醒了沒有。」

沈雲的清醒,對她如今的處境至關重要,更何況,沈雲的昏迷多少都是因為她的緣故,除卻救命之情,還有很多疑問。譬如,沈雲是如何知道她會遇難,又是如何恰好趕到,夜沁到底有什麼計劃,而閔竺凡……

沈燁的眼神閃了閃,餘光不經瞟向遠處的帳帷,懶洋洋道,「大哥雖然沒有醒,但你若是有什麼疑問,問我也是可以的。」

「你?」君天姒抬眼道,「你會告訴我嗎?」

「這個……」沈燁狡黠的笑了下,「我當然會告訴你,但你信不信,就不是我的事了。」

眸光閃動,君天姒道,「那好,我問你,沈雲是如何知道我遇難之事的?」

沈燁眨了下眼,回答的乾脆,「不知道。」

隻頓了頓,君天姒又道,「那沈雲是如何得知夜沁發生的事的?」

沈燁仍舊很乾脆,「不知道。」

君天姒皺了下眉,「那沈雲……」

「關於夜沁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至於大哥是如何知道的,恐怕隻有等他醒來,你親自問一問他了。」沈燁仰了下頭,直截了當道。

「……」君天姒望著沈燁,片刻又道,「那好,我不問你這個,我隻問你,沈氏在大君,是和誰聯的手?」

沈燁愣了下,似乎沒有料到君天姒會問得如此直接,明亮的眸子沉了沉,忽然道,「你覺得呢?」

君天姒好笑道,「你叫我問你,可是你卻一個字不答,這有什麼意思?」

沈燁伸了下懶腰道,「不是我不答,隻是你心中早有答案,不是嗎?」頓了頓,將餘光從遠處收回,沈燁挑了下嘴角,繼續道,「兩日後,楚大人派來迎接你回大君的人馬就會到達。」

楚大人……

君天姒終於緩緩閉上眼,「楚毓他……許了你們什麼?」

「楚大人不能許我們什麼,」沈燁慢悠悠的站起身,意有所指道,「隻有當今陛下才能許我們什麼。」

「沈氏一族,永流關外。」君天姒頓了頓,聲音平靜道,「這是金書鐵律,即使是當今陛下,也不能隨意推翻。」

「如果連當今陛下都不能推翻,這世上就隻剩下一種方法了。」沈燁想了想道,「我想,你是絕對不願看到那種情況的。」

有片刻的沉默,君天姒搖頭輕聲道,「百年流亡之恨,豈是一朝一夕就可揮去的?倘若真的將沈氏迎回關中,恐怕……」

沈燁揉了揉肩膀,忽然出聲將她的話打斷道,「陛下還有功夫擔心沈氏,看來是確實是不知京師如今的形勢。」

「……」君天姒怔了下,猛然抬頭道,「什麼形勢?」

沈燁將放遠的視線收回,臉頰上的酒窩淺顯,「這個……看來還是楚大人來說比較好。」

沈燁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和他的交談不能說是一無所獲,卻隻是更大的加深了自己的疑慮,君天姒等了片刻,最終起身離去。

目送君天姒回了寢帳,沈燁這才向遠處掛了金鈴的帷帳走去,掀開厚實的帳簾,少年看到原本該躺在榻上的人已經立在一旁。

「大哥是什麼時候醒的?」沈燁懶散的放下帷帳道。

沈承意將桌案上信件一一查看完畢,才抬頭道,「剛剛。」

「那我去告訴……」

「不必。」沈承意淡淡抬起眼道,「我醒的事情,不要告訴她。」

沈燁挑了下眉道,「直到她走?」

沈承意抬起眼,迎著沈燁的目光點了點頭,「直到她走。」

像是做了最艱難的決定,沈承意閉上眼微微向後靠去,不再言語。

沈燁的聲音傳來,隻道了句「我知道了。」隨後是離去的腳步聲和帷帳掀起的聲音。

深深歎了口氣,沈承意皺起眉頭。

多少年來,他一直想再見她一麵,可真的見到了,他卻又一味的逃避。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不是愧疚,是害怕,是恐懼。

是對責任的恐懼,是對自我的恐懼。

自他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姓氏很特殊,是一個被大君割棄在外的姓氏。

他開口學的第一個音,不是爹,不是娘,是沈。他提筆練得第一個字,不是天,不是地,是沈。他邁步走向的第一個方向,不是左,不是右,是正前方他沈氏千萬英魂的祭壇,上麵端端正正一個大字,仍舊是沈。

或許所有人都希望他成為沈承意。

雙手沾滿血腥,因為他是沈承意,肩上白骨纍纍,因為他是沈承意,在千萬人的執念中迷失自我,因為他是沈承意。

但他其實,隻想成為沈雲。

他始終想不明白,既然這一生都將為沈氏而活,那又為什麼,叫他遇到她呢?這真是上天和他開得最大的玩笑。

對君天姒的感情,很難體會,直到如今,也形容不出。

大凡少年英才,都曾一腔熱血,滿懷赤心,從小就領悟了自身的重任,將君氏視為沈氏苦難的罪魁禍首。

他雄心壯誌,策劃出自認完美的進攻計劃。

這個計劃的前提是,需要一個最牢靠的內應。他主動承擔這個最關鍵性的角色,並且滿心認為能夠成功。

南司的影衛是最好選擇,如影一般存在於陰暗處,於陰暗處觀察陰暗,最真實不過。要成為最牢靠的內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為了這一點,他花了三年的時間,看遍了君氏皇城內最險惡的勾當,人心的惡劣,人性的醜惡……

直到第三年,他被任命成為太子的貼身影衛。

起初,他是冷冰冰的。但要做到最牢靠的內應,首先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影衛,盡職盡責,才能合格。

這麼一來,他就發現眼前的狀況很不妙。因為這個太子實在是狀況百出,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則是陪著她狀況百出,二則是幫助她狀況百出。但不管怎麼看,其結果都是一樣的,隻不過一個是被動,一個是主動。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從第一條路走到了第二條路,並且開始在第二條大路上狂奔不止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或許是從她和他說的第一句話起,或許是從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起,或許是從他第一次背她起……

他永遠記得,那一日,天氣很好,他抬起頭就能看到空中浮動不止的流雲,雲卷雲舒間,麵前小小的娃娃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不過隨口編了個名字。

可她一叫就叫了這麼多年。

她叫他沈雲哥哥。

沈雲,沈雲,他終究是姓了沈,可大君姓氏千千萬,卻容不下一個沈。正像是沈氏白骨皚皚累,卻獨恨著一個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們之間,最終還是要麵臨著逃不過的宿命。

約定的日子日漸趨近,可麵前的人卻越來越依賴他,他開始混亂,開始焦急,開始尋找錯誤的源頭,卻最終鎩羽而歸。

沒有什麼是錯誤的,而這本身就是個錯誤。

他開始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

她姓君,是全天下最令人厭惡的姓氏,她有著君氏的五官,流著君氏的血液,承襲著君氏的權利與地位,她的存在近乎是在踐踏著沈氏的尊嚴,她性子頑劣,她心思太多,她手段種種……

終於,他告訴自己,她果然是君氏的後人,幾乎可以將這皇城中所有的缺點一一體現,這果然就是君氏的子孫。

令人厭惡不已。

最終在那一日,兵臨城下。

這是近百年來,沈氏最光輝的一次戰績,他無疑是最大的功臣,這功績給予他短暫的榮耀,將那份虛白掩飾得很好。

帶著那份虛擬而來的厭惡,他在她麵前完美的從一個影衛轉換成忍辱負重的功臣,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近乎所以的炫耀了自己的隱忍之能,嘲笑著將她貶低得不值一文。

他覺得這樣才是正確的。

他就該用這樣的態度去對待她,而不是將她嗬護在掌心,珍之重之。

他看見她眼中難以置信和逐漸殘破的神情,竟然有一絲絲的愉悅,彷彿長久以來的一口氣終於吐出。

恨吧,就應該恨啊。

像他恨著君氏一樣的恨著他吧。

這才是他們之間該有的關係。

可他卻在這種瘋狂之下忘記了本能,忘記了自己一護三載的執念已融入骨血,這樣的不明情緒讓他憤怒。和他一起憤怒的還有三年來並肩作戰的幾個影衛,還有鹿鳴宮捨生忘死的一群忠僕人。

慌亂中,他曉得張合盛已經護了她出去,再沒有顧慮一般,隻剩下一場廝殺,將血染紅了鹿鳴宮的每一塊青磚。

空氣中發出崩的一聲,沈承意睜開眼,才發現是燭台燃盡了。

從回憶中出來,他鬆了口氣。

那一場策劃彌久的兵臨城下,使他成為沈氏最年輕的統領,本該一展宏圖的時機,他卻猛然迷失了方向。

彷彿生命中遺失了什麼,他忍不住問自己,一直以來,自己在做什麼。

做什麼?

多可笑的問題。打他出生以來,他就該知道的,可如今,他卻不知道了。他覺得很累。

隻是午夜夢迴,他會偶爾夢見一個身影,叫著他,沈雲哥哥。

沈雲……哥哥。

這世上哪有什麼沈雲,有的,隻不過是沈承意。

而她永遠也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