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徐繪死亡當晚的飯食為蘇世子身上的杏花樓金牌所換。
那麼由此可推知,蘑教留言給大理寺的“三日送十禮”的“禮”指得就是這個意思。
“這封信特意留給大理寺,而這第一份禮的死者徐繪恰是大理寺寺丞,絕不可能是巧合。
故這一次蘇世子綁架案,針對的不僅僅是逍遙王府,更是大理寺。”
眾人冷吸一口氣,意識到這次案子的賊人之猖狂已經突破了他們的認知。
接下來大家將麵臨更加嚴峻的問題:極可能會有凶案一個接著一個地發生。
鄭成梁拍桌痛罵凶徒畜生,隨即問宋祁韞都需要什麼配合,大家都會照做。
“通知京兆府,此案必須兩衙協力共辦,一起加強城內的排查、警戒和巡邏,同時也要知會逍遙王府那邊,準備好二十萬兩白銀。”
“二十萬兩白銀,你知道那有多少嗎?”鄭成梁驚問。
宋祁韞凝眸盯著鄭成梁:“鄭公覺得屬下不知道?”
“啊,你當然知道,老夫隻是在表達驚訝。”鄭成梁收回眼神,撚著胡子無奈道,“好好好,二十萬兩,我讓他籌,不行就稟明聖上,借國庫的唄。”
尉遲楓遲疑:“用國庫的銀子?國庫銀錢關係民生,這怎麼能——”
宋祁韞打斷尉遲楓的話:“尉遲主簿先去休息,接下來你恐怕會很忙。”
尉遲楓頓了下,點點頭,規矩地告退了。
“那我先帶人去巡邏。”陸陽跟著鄭成梁的後腳走了。
沈惟慕不緊不慢地吃著錦繡酥,一點不受大家緊張的行動所影響。
白開霽好奇問沈惟慕,剛才鄭成梁那麼對他說話,他是不是生氣了。
“你是不是礙於鄭公身份和年紀,不好直言反駁他,便化悲憤為食欲?二三你可不必如此,有話就直說。鄭公這人,你瞧他脾氣爆,好似不好相處,實則是個直腸子,沒腦子,說完就忘,不真跟人記仇。”
“是嗎?”
“當然!你看我們剛才那麼說他,他最後也沒計較不是?鄭老頭這人有時候就是挺招人討厭的,他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乍看確實好像沒什麼作為,當初我就這麼覺得,但後來我才發現——”
“你騙人。”沈惟慕截話。
宋祁韞本來板著一張嚴肅的臉,聽了白開霽的話後忍不住嘴角抽[dòng],無奈地提點了白開霽兩句。
“你忘了鄭公死對頭是誰了?他如果不記仇,這兩年會跟沈府尹一直鬥?
這話你拿來哄誰都行,但拿來哄沈府尹的兒子,是不是有點敷衍了?”
“啊對。”白開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誠懇地跟沈惟慕道歉。
“你二人的任務,可清楚?”
“清楚什麼?”白開霽又撓了撓頭。
“清楚。”沈惟慕答道。
宋祁韞點頭,立即轉身匆匆離開了。
白開霽震驚:“你們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了?什麼任務啊?我怎麼不知道?”
“還是原來的任務,我們沒完成呢,查內奸。”
沈惟慕咬著最後一塊錦繡酥,往外走。
見白開霽跟上來,他提醒白開霽彆忘了他的楊婆婆煎夾子和孫記旋炙豬皮肉。
“當然不能忘,放心,人我都安排完了。但咱們要把這任務先辦完了,才能吃,不然一無所成,闔府的人都在為案子忙,隻我們在吃,不好看也不好意思啊。”
沈惟慕想想是這個道理,點了點頭,認可白開霽的說法。
“那走吧,我們快點抓內奸。”他想快點吃飯。
白開霽應承,邊走邊跟沈惟慕分析案情。
“信在衙役當值的班房桌上被發現。
上一樁案子,秦田在大牢內被毒蘑菇包子毒殺。
我猜內奸的身份多半是衙役、獄卒或小吏。”
大理寺不比彆處,衙役們都有稽查經驗,比一般人更有警覺性。
內奸需要熟悉大理寺班房與大牢的情況,且身份不紮眼,故他走動在衙役們時常來往班房內時,才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所以白開霽認為內奸的身份不高,活躍於衙役和獄卒之間,跟大家都很熟悉。他知悉秦田下一頓的餐食是包子,所以準備了同樣的包子,在獄卒送飯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包子給替換了。
“唉,每每到用人的時候,總嫌人少。現在到查內奸的時候了,又嫌人多了。上百名胥役,咱們怎麼排查啊?總不好一個個盤問,叫他們知道我們在懷疑他們。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破案的時候,不便大張旗鼓,擾亂軍心。”
“錢袋。”沈惟慕提醒白開霽。
白開霽拍手興奮了下,又沮喪了,“在唐縣的時候,蘑教的人是好像都有隨身佩戴一錢袋蘑菇土的習慣,但自從咱們勘破了唐縣的案子之後,他們好像就不戴了,比如武學巷碎屍案,涉及蘑教的人都沒有隨身佩戴。”
沈惟慕:“但如果內奸早在那之前就有呢,近一月大理寺可進了新的胥役?”
“沒有。”白開霽頓時來了精神,“雖然時間有點久了,但多問幾個人或許會有線索。”
接下來,沈惟慕和白開霽奔走於大理寺各個班房,雜役、小吏以及廚房的廚子都沒遺漏,但什麼都沒問出來。
白開霽喪氣地靠在牆邊,唏噓這線索真難查。
沈惟慕也跟著靠在牆邊,手捧著一包廚子剛贈給他的炸黃豆,吃得正香。
這種焦香酥脆的豆子,多吃幾口,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豆子的香味兒。白開霽被沈惟慕搞得分神,也抓了一把嚼,當真越嚼越香。
“二三,接下來怎麼辦啊?或許他根本就沒戴兩個錢袋,你想啊,他如果是大理寺的衙役,曉得破案那一套,會不知道一個人佩戴倆錢袋會惹眼?要換成我的話,想到自己既然以後還要在大理寺做事,肯定做賊心虛,不敢戴。”
“有道理。”
沈惟慕把剩的最後一點黃豆底兒悉數倒進嘴裡。
“還有一個辦法。”
白開霽驚喜問:“什麼辦法?”
這時候剛好有一名衙役路過,禮貌跟二人打了招呼才走。
白開霽點頭,扭頭卻發現沈惟慕一直盯著那衙役的某處地方看。
白開霽跟著他的目光鎖定其軀體某個部位後,雙眉倏地上揚,意識到了什麼,“二三,你不會是要——”
沈惟慕已經跟上了那衙役。
白開霽急忙去攔,“這可不行!小祖宗啊,你可不能直接去扒人褲子,有傷風化!”
“要不想個理由,請大家去澡堂洗澡?”白開霽覺得沈惟慕這想法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方式要委婉點,“可這會子大家都忙案子,請他們去洗澡肯定不合適。”
白開霽正犯愁想辦法之際,沈惟慕突然吐血了。
“二三!”白開霽忙攙扶沈惟慕,“你沒事吧,好好的怎麼又吐血了?我送你先回家歇著,查內奸的事兒我自己來就行。”
沈惟慕擦掉嘴角的血,“煎夾子和旋炙豬皮肉。”
“這會子了還不忘想著吃,好好好,都給你送家去。”
沈惟慕繼續朝北走,走了幾步後,意識到不對,突然駐足。
白開霽以為沈惟慕身體難受才突然停下了。
“%e8%85%bf軟走不動了?”
白開霽趕緊在沈惟慕跟前半蹲,示意沈惟慕趴他背上,他背他過去。
“沒有。”
“不用你為何——”
白開霽疑惑轉身之際,就見沈惟慕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張八卦圖,鋪在地上。
沈惟慕四處瞅瞅,發現牆邊地上有幾顆石子,便去隨便撿了幾顆回來。
期間,鋪在地上八卦圖險些被風吹走,白開霽就幫忙按著。
沈惟慕把他剛才撿來的幾顆石子悉數丟在了八卦圖上。
白開霽睜大眼,腦瓜子裡的疑惑越來越大。
“你們說得對,我既是八卦樓的樓主,不會八卦怎麼行?所以最近我略學了一些八卦占卜。”沈惟慕敷衍完理由後,指著八卦圖麵無表情地說,“這卦象說內奸就在北麵,馬棚附近。”
“啊?”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白開霽不及反應之際,沈惟慕已經直奔北邊的馬棚去了。
“等等我!”
白開霽最後認真瞅了瞅八卦圖,憑這幾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子,稀疏地分布在八卦圖上,就能算出內奸在哪兒?
二三兄弟可太厲害了!
白開霽不疑有他,配合沈惟慕到馬棚盤問馬夫。
馬夫一一回答了白開霽的問話,秦田死亡的那天,他並無作案時間。
白開霽正要問沈惟慕是不是算錯了,就見沈惟慕正撫摸著一匹膘肥體壯的白色駿馬。
“這隻馬叫白鷹,苗胥長可喜歡它了,給它起的這個名字,苗胥長每天下值都會來%e4%ba%b2自給他喂草料。”馬夫笑嗬嗬地介紹道。
白開霽也過去摸兩把,“確實養得不錯,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是苗武常騎的馬。”
“對。”
“白鷹,看我給帶什麼來了!”
苗武提著一桶草料興高采烈地朝白馬奔來,當他看清馬身邊站著沈惟慕和白開霽的時候,驚訝不已,慌忙行禮。
沈惟慕湊到木桶邊兒看看,“豆子,我剛才跟白鷹吃的一樣!”
“哎呦,沈小公子千萬彆這麼說,您身份尊貴,想吃什麼山珍海味都有。白鷹他就是一匹馬,今兒正好趕上有挑剩下的癟豆子,我便買來給它改善一下夥食。”苗武趕忙解釋道。
“沒關係,我不介意跟他吃一樣的東西。”沈惟慕話畢,轉而對白開霽道,“扒他的褲子!”
白開霽二話不說就把苗武車扯到了馬棚裡,借著馬棚及草垛天然遮擋的優勢,對苗武進行當場檢查。
“沒有!”
白開霽隨即想到苗武也是名胥長,查案很有一套,如果他真是內奸肯定會在這時候遮擋自己身上最明顯的標誌。
於是白開霽命馬夫拿了塊濕布來,狠狠擦了擦。
苗武憋紅了臉,又不敢大叫怕招來人看,讓自己徹底丟了臉,隻得咬牙切齒地低聲吼罵白開霽太過分了。
“還是沒有。”
白開霽瞬間臉熱,也覺得有點尷尬了,反思自己有點衝動,在沈惟慕做決定的時候,他不應該全然附和,而是應該幫忙查缺補漏好好分析,確定問題可行再做。
現在這局麵有點難收場了,傷害到無辜第三人,他該怎麼補償苗武才能平息怒氣?
白開霽鬆開苗武,正要道歉——
啪!
很響亮的一聲。
在苗武還沒來得及整理之前,沈惟慕把剛才包炸豆子的油紙拍了上去。
這一瞬間,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不僅苗武本人,白開霽和馬夫都很震驚。
白開霽與沈惟慕相處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生出不想認沈惟慕這個朋友的衝動。
丟人!太丟人了!
接下來可怎麼辦啊!
白開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