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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人猜忌。”

“因此這場刺殺隻針對朕一人。”雍帝說,“最好能做到悄無聲息。”

徐籬山挑眉,“真是門技術活,臣就想不到該如何才能達成目的。”

“很難,但也簡單,端看誰來做。”雍帝看向他,“這世上有一人,朕對他毫無防備,且若他願意為老六作保,老六便能名正言順。”

徐籬山顰眉,“您說的是……殿下?”

屋頂上傳來滴答聲,果然是個大雨天,不過好在沒打雷,否則這山上樹多,有被劈死的風險。徐籬山收回看向殿門外的目光,轉身看向側後方的石像,以及石像後的一排長窗,說:“既然來了,就現身吧,要躲躲藏藏到什麼時候?”

最角落的長窗被人推開,麵具人躍入窗內,朝他揮手,“又見麵了。”

“你我見麵的時機,對也不對。”徐籬山撫上腰間錦帶,抽出一道不過雙指粗細的腰劍,寒光凜冽,照得麵具人瞥過眼去。徐籬山淡淡地說,“對的是,我終於等來了你,今日我們也可做個了斷,不對的是,今日原本是個好日子。”

麵具人瞧著他,說:“好日子?你覺得嫁入天家做個男妻,對你來說是件喜事?”

“這與你無關。”徐籬山說,“京紓在哪裡?”

麵具人伸手,說:“你我交換問題?”

徐籬山說:“未嘗不可。”

“昨夜,肅王殿下收到一封信,來自禁宮,把信交給他的是柳垂,而寫這封信的,”麵具人稍頓,“是陳思。”

徐籬山眼皮微跳。

“你拿陳思做棋子,想尋時機反咬太後,為著讓陳思為你賣命,你派人暗中保護他那弟弟。可你不知道一點,他那弟弟此前已經投靠太後。”麵具人笑起來,“畢竟日日幽禁的苦日子誰過得下去,太後許諾榮華富貴,他便滿心愧疚痛苦地把哥哥賣了。是以,當他發現有人暗中保護自己時,便知道一定和陳思有關,因為他最清楚這世上唯有陳思會惦記他,於是,他拿這發現作投名狀,而太後也自然知道陳思背叛了自己。你瞧瞧,多可笑,你算著陳思為著弟弟甘願替你做耳目,卻沒算準他那弟弟薄情寡義,更愛自己。”

“所以呢?”徐籬山麵色平靜,“到底是什麼樣的信,才能替你們引開京紓?”

麵具人說:“陳思在太後宮中%e4%ba%b2耳聽到肅王殿下`身中劇毒,命不久矣,而這世上還有一顆‘美人哭’,就在西郊,因此特意好心相告。”

雍帝麵色瞬變,“你說什麼?”

“陛下勿聽胡言。”徐籬山擋在雍帝跟前,“此事不對勁,我發誓殿下猛得跟牛一樣!況且就算當真如他所說,殿下也能看出這是故意為之,不會中計。”

外人不知京紓已經解毒,自然可以設法用“美人哭”來引誘他,可徐籬山卻是知道的,京紓更知道,怎麼可能憑此就把京紓引出去?

麵具人好整以暇,“那你怎麼解釋此時他並沒有站在你身邊呢?”

徐籬山沒有作聲。

“因為他確實中計了,或者說是將計就計。”麵具人感歎道,“肅王殿下太過自信,向來不把任何危險放在眼中,他明知前路有險,卻還是篤定能在天亮前回到你身邊,今日同你一道來告先帝,可這次,他失策了啊。”

“不可能。”徐籬山說,“他很重視今日的祭禮,絕不會輕易中計……信裡還寫了什麼?”

麵具人看了他良久,說:“我本不想告訴你,怕你生氣擔心,可你太了解京紓了,我也生氣。”

“你生氣關我%e5%b1%81事。”徐籬山微微偏頭對雍帝說,“陛下,我和這人沒有任何關係,您千萬不要誤會。”

雍帝誓死捍衛弟弟的絕對地位,說:“行事鬼祟,自說自話,小六怎會瞧得上他?”

徐籬山說:“陛下英明!”

“……給你一件禮物。”麵具人袖袍一抖,露出指尖掛著的一枚白玉府牌,牌子隻剩一半,堪堪露出半個“曲”字。

這是曲家府牌,徐籬山手中劍鋒一顫。

“褚鳳就在天子腳下,可有褚和處處保護,太後無法下手,可曲港就不同了。你與曲港自小相識,應當認得這枚府牌。”麵具人手腕一抖,那府牌轉過來,露出半麵猴兒紋,“曲港屬猴,是以他的府牌與曲氏夫婦的都不一樣——我方才稍微說錯了,那封書信是太後設計陳思寫給你的,信中不僅寫了‘美人哭’,還提到了曲港也在西郊,並且太後會%e4%ba%b2自在西郊候你。隻是肅王殿下舍不得驚動你,又深知你與曲港的情誼,才%e4%ba%b2自去了。”

他露出譏諷的笑意,“真是想不到,肅王殿下一身冷血鐵骨,還真被人鑿出了第二根軟肋。如此一來,解藥、情誼、血仇,夠不夠引出肅王殿下?”

徐籬山意味不明地說:“我以為我已經很自以為是了,沒想到你們比起我也不遑多讓啊。”

麵具人一愣,“什麼?”

徐籬山自然不會回答他,轉而說:“那你有沒有想到,你或許來錯地方來了,你也應該去西郊,因為過了今日,你再沒有殺京紓的機會,你不是很想殺他嗎?”

麵具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說:“你很想成全我的心願?”

“不,我是想成全他。”徐籬山笑道,“他可想殺你了。說起來你也有本事,把他氣得一躥一躥的,天天跟我撒潑……不過挺可愛的。”

麵具人:“……”

“我是很想殺他,但我也怕我若去了西郊,你在這邊會出什麼岔子,還是你更重要些。”麵具人說,“西郊自然有人招待肅王殿下,他與太後仇深似海,讓他們自己解決恩怨,不好嗎?”

“其實你何必著急呢。”徐籬山沉默地看了他一瞬,眼中情緒複雜至極,“京紓%e4%ba%b2自給你寫了封請帖,待我與他大婚那日,你來喝一杯喜酒再赴死,如此,你,他,和我都能得償所願。”

這句話徐籬山說得平靜而淡然,卻震得麵具人微微偏頭,呼吸微顫。他緊緊地盯著徐籬山,不肯挪眼,“我與他的願望無非是殺了對方,你又有什麼願望?”

“當年我們在蜀地時路遇一戶人家辦喜事,主人家很好客,請我們進去討了杯喜酒喝,彼時我說過,萬一我以後也有大婚那日,要請你坐首席。其實那會兒我根本沒有想過以後會和誰成%e4%ba%b2,說這話隻是那喜宴太熱鬨,應個景兒罷了,可是如今回想起來,隻覺得荒唐,我竟然真要同人成%e4%ba%b2,而你卻做不得賓客。”徐籬山手腕上移,劍鋒直直地對準麵具人,他麵色如常,目中卻露出恨意,“你還是不敢見我,方衡蘭。”

雨聲真大啊,劈裡啪啦地砸在地上,擾人心弦。麵具人微微仰頭呼了口氣,拂袖在臉上一抹,露出那張徐籬山熟悉的真容來。

“你是何時猜到我身份的?”方渚笑道。

“我也不知道,但實在太多巧合了。”徐籬山語氣很輕,“你來到蘭京的時機,麵具人知道我那麼多往事……麵具人用了我售賣的香,我讓柳垂去查訪,他回來時卻告訴我沒有任何發現,但是他不知道,論撒謊,他不及我精通。我知道他一定在隱瞞我什麼,也知道他不會害我,那他隱瞞我的理由就隻有一個——他不敢將他查到的告訴我,他擔心我無法接受。還有褚鳳,這小子更傻,那會兒日日往肅王府跑,還敢誆我說是幫著哥哥給殿下傳話,真當我被京紓關傻了麼?”

他嘲諷地笑一笑,掀起眼皮看向方渚,“你也傻,那天為什麼要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和褚大哥麵前?褚大哥想來早就和褚鳳通了口信,他早就懷疑你,同京紓一起把你們方家查了個底朝天。隻不過他也想著要瞞我,於是大家都來瞞我,反而就都在無意之中告訴我真相。”

“所以,”方渚說,“你也在期待今日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期待,可我不期待見到你。”徐籬山抱怨,“我方才不是說了嗎,你該去西郊。”

方渚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殺不了我,不必害怕。”

“你要弑君,我卻也是不答應的。”徐籬山說,“其實我真不明白你在搞什麼。”

“我也不大明白。”方渚聳肩,“太後和六皇子都等不及了,我就是一把刀,我隻負責殺人,管他們怎麼想的呢。”

徐籬山蹙眉,“你並非生來就是一把刀——”

“我是。”方渚笑著打斷他,“當我生成方有名的兒子,我就注定要做那把刀。我爹為著寧妃那女人瘋魔,哪管彆人死活?生在虎狼窩,我還能做兔子麼?不過我如今覺得這樣挺好,你想想,我若不做這把刀,就隻能眼睜睜地見你嫁給肅王,可如今卻能再賭一把。”

他話音落地,人已掠至徐籬山身前,徐籬山手腕一抖,軟劍如水蛇繞轉,纏住方渚攻來的手腕。

與此同時,殿外的柳垂看著擋在麵前的亭月,目光沉了下去。

“招式不錯,就是力道不足,華而不實。”方渚笑徐籬山,“以前學的時候沒有用功。”

說罷,他手腕一轉,抖開軟劍的禁錮,再出一掌擊中徐籬山手腕。軟劍落地,他攥住徐籬山的脖子,反扣在身前。

徐籬山看著殿外對峙的兩人,又看向紋風不動的雍帝,歎氣道:“原來陛下說的不是殿下啊。”

雍帝口中那位不受防備、可隨時近身還能助那一紙偽詔名正言順的不隻有京紓,還有帝宮總管、天子近侍——亭月。

方渚以及今日的眾刺客都隻是一把明刃,真正的利器是亭月,這位被雍帝一手帶在身旁教養、提拔長大的近臣。

“亭月原本姓年,是前兵部尚書年樵的第三子,昌平年間,年樵私鑄兵器之事敗露,便是由彼時還是皇子的陛下%e4%ba%b2自查明。年樵論罪問斬,牽連滿門,年家流放前,年氏抱幼子自焚,沒想那五歲小兒竟然不甘自儘,掙%e8%84%b1她逃了出去,路上正好撞上從元淨寺回京的皇後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後。 ”方渚替徐籬山解惑,“如此,一樁長達十多年的交易便開始了。”

“小小年紀就知道不認命,還敢與蛇蠍之輩做交易,”徐籬山不吝誇讚,“這等心性,難怪陛下喜歡。”

亭月在雍帝坐上那位置前就淨身入宮,有太後暗中動作,幫他坐實假身份不成問題。可是要在眾內宦中一步步走到新帝身邊,博得新帝的信任甚至喜愛,仍全憑他自己的本事。當他做到這一點後,他站在離雍帝最近的位置,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壞的一件事,因為為著不引起雍帝的懷疑,他一件事都不能為太後做,他必須要完全做雍帝的“亭月”——太後與他交易,從一開始就是防著雍帝與她母子反目。

可是……徐籬山飛快地看一眼雍帝,後者仍麵色如常,不見絲毫驚怒之色。於是他也沉默了。

“雨這麼大,也不怕臟了鞋。”俄頃,雍帝終於開口,“母後,進來避避雨吧。”

徐籬山蹙眉,見門口果然走進一人,赫然是本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