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受嗎?”
“我隻是實話實說。”京紓學著徐籬山的語氣,“你不必破防。哦,破防就是心裡受到衝擊,被攻破防線的意思——留青教我的。”
付鄴沒說話,加快腳步和京紓拉開了距離。
到了宮門口,京澄和褚鳳約定好打牌的時間,隨後撒丫子溜上肅王府的馬車,要蹭車回府,順便好好關心關心皇叔的終身大事。
褚和同兩位殿下告彆,提溜著褚鳳走了,路上說:“明日不許再來了。”
“皇後娘娘叫我來的。”褚鳳叫冤,“你欺軟怕硬,有本事上皇後娘娘宮裡說去!”
一巴掌拍上後腦勺,褚和罵道:“你個小孽障……”
三輛馬車相繼離去,隻剩下京瑉和京宣。京瑉在府中修養多日,今日第一次出門,臉色明顯不好,聲音也不足底氣,“皇叔與留青的婚事是陛下做主,非同一般,還請三弟多勸著鬱世子,莫要鬨出是非。”
京宣聞言歎了口氣,說:“二哥放心,表哥這兩日喝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彆說鬨事,他連出房門的力氣都沒有。”
“求而不得實是苦事一樁……罷了,願世子早日放下吧。”京瑉說。
“我會多加勸阻。二哥,你刀傷未愈,請早些回府吧,我也先告辭了。”京宣頷首,等京瑉回禮才轉身離去。
三皇子府的馬車也走了,京瑉走到自家馬車邊,豐城剛推開車門,就見後頭有位內宦走了過來,是慈安宮的人。
“二殿下。”內宦行禮,輕聲說,“太後娘娘擔心您的身子,請您明晚到慈安宮用膳。”
京瑉沒有轉身看他,隻說:“你回稟吧,說我神色不佳,有辱風儀,怕惹得皇祖母難過,待好些了再去慈安宮叨擾。”
他說罷,被豐城伸手扶著上了馬車。
內宦抬眼,見京瑉端坐車內,神情是以前從未見過的平淡。京瑉抬眼看來,他慌忙垂首,退到一側,讓開了道路。
*
京紓臨走時的囑咐是有大道理的,徐籬山真的吃壞肚子了。
眼瞅著天暗了下來,馬車軲轆的聲響仿佛越來越近,徐籬山在試圖翻牆逃跑遭到逮捕後不得不選擇和鵲一溝通。
“大管家,你行行好,千萬幫我瞞著些。”徐籬山雙手合十,對著鵲一拜一拜,順便賣可憐,“否則我會死翹翹的。”
鵲一安撫道:“不會死。”
“是的,最多生不如死。”徐籬山早已忘記自己在麵對鵲一的再三叮囑時的囂張和狂妄,他自詡的“無情鐵胃”最終還是背叛了主人,遭受到冰冷的製裁。肚子躥了一天,滿頭冷汗,胃裡絞痛——這就是一天狂炫八碗冷食的下場。
反省到此處,徐籬山捂著肚子俯下`身去,蔫蔫兒地說:“又開始疼了……”
“藥馬上煎好。”鵲一說,“公子先回屋躺著。”彆跟個猴兒似的躥出來了。
“京紓馬上就回來了,這會兒煎藥,”徐籬山控訴道,“你這是要賣我啊!”
鵲一無奈道:“不吃藥怎麼能好?”
“趕緊把火滅了,給我顆藥丸也行啊。”徐籬山急道。
“今兒都吃了三顆藥丸了,還是不見好,這方子是莫鶯的藥童寫的,保管比藥丸好使。”鵲一說。
“不行,那你先給我一顆藥丸,等夜裡你偷偷熬了藥,再偷偷遞給我喝,你現在讓我喝跟讓我死有什麼區彆!快快快,我真的聽到死亡的腳步聲了,快——”
“快什麼?”
京紓走進院子裡,老遠見徐籬山捂著肚子跟鵲一拉扯,不禁蹙了蹙眉。他步伐加快,一串糖醋香跟著他飄散到廊下,徐籬山吸了吸鼻子,沒敢吱聲。
京紓走到徐籬山麵前,見他麵色蒼白,氣息發虛,一副站不穩的樣子,不禁狠狠地吸一口氣,忍了火氣。他把手中的油紙袋子遞給鵲一,俯身將徐籬山抱起往臥房去。
“……”徐籬山攏著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說,“你好帥。”
“閉嘴。”京紓言簡意賅。
徐籬山“噢”了一聲,不吱聲了。
京紓把人放到榻上,摸出巾帕替徐籬山把額頭上的冷汗擦了,去桌邊倒了溫水遞給他。
徐籬山喝了一杯,見京紓站在榻邊不說話,不禁清了下嗓子,說:“你買了糖醋魚給我啊?”
京紓睨著他,“還有胃口吃?”
“有。”徐籬山乾巴巴地說,“我是肚子疼,又不是漲得疼。”
“糖醋魚味道重,彆吃了,免得待會兒發嘔。”京紓見他耷拉著腦袋,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語氣放輕了些,“好了,等明日好些了再給你買。”
徐籬山點點頭,說:“你想罵就罵吧。”
“是該罵,自己心裡沒點數。”京紓說,“但是我罵你,你是左耳進右耳出,我還懶得費口%e8%88%8c,等你何時好了,我直接動手吧。今兒吃了多少,就翻十倍打多少下。”
八十下,人都打傻了!
徐籬山臉一皺,嚎道:“我無比痛恨暴/力教育,我要宣告……嘔!”
他俯身趴在京紓伸過來的手臂上,張著嘴乾嘔兩聲,再沒力氣宣告了。
京紓抬手替他順氣拍背,問:“白日裡發吐了?”
“沒有,就是犯惡心。”徐籬山有氣無力地趴在他手臂上,“我以後再也不吃了,我要單方麵和元子們絕交!”
“等你好了,還是比誰都吃得歡。”京紓拆穿。
徐籬山哼哼道:“絕交一天也是絕交。”
鵲一把藥端過來了,京紓扶著徐籬山做起來靠在榻上,伸手接過藥碗,說:“吩咐小廚房做碗白粥來。”
“是。”鵲一退了出去。
京紓拿勺子在藥表麵舀了兩下,見徐籬山一臉抗拒,便先自己嘗了一口,說:“還好。”
“你的還好和我的還好不是同一標準。”徐籬山蔫了,“你給我來個悶罐吧,一口一口怕是要惡心死我。”
“那得再晾涼些。”京紓舀著藥,冷不丁地問,“今兒吃了幾碗涼食?”
徐籬山說:“三碗。”
京紓沒說話,低頭認真地晾著藥。
“……五碗。”
“……”
“哎呀好嘛!”徐籬山沒得瞞了,“八碗!”
京紓喜怒不明地誇讚道:“真能吃。”
“能吃是福。”徐籬山沒什麼底氣地狡辯,“這話還是你說的。”
京紓說:“我說彆的你怎麼不聽?”
徐籬山撇撇嘴,見京紓不冷不熱的,便湊過去把人盯著,直把京紓盯得撇開臉去,他才笑著說:“我知道錯了,彆生氣了。”
“真要跟你生氣,怕是先把我自己氣死了。”京紓說,“今兒沒蜜餞吃,好好記著這藥味,以後心裡有個數。”
徐籬山“哦”了一聲,等京紓把藥晾得差不多了,他就把嘴湊到碗沿邊,強行封閉味覺,迅速悶頭喝了一碗。最後一口艱難地吞咽下去,徐籬山張嘴、仰頭長呼一口氣,在京紓端著空碗起身之前%e4%ba%b2了過去。
這一口%e4%ba%b2得很虎,把京紓的臉都給撞變了形。
京紓目露嫌棄,徐籬山悶聲笑起來,伸出%e8%88%8c與他勾纏片刻,把藥味都渡過去,退出來時還%e8%88%94了%e8%88%94他的%e5%94%87縫,很嘴甜地說:“現在一點都不苦了,比吃蜜餞還甜滋滋。”
京紓哼了一聲,臉色果然好了些,徐籬山見狀嘿嘿一笑,在京紓轉身時手腳並用地爬到人家背上去,把自己當掛件似的掛住,說:“今兒和陛下吵架沒?”
“沒有。”京紓說,“他單方麵看我不順眼,但我大度,不予計較。”
徐籬山好笑道:“陛下看你不順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我要是陛下,我早晚打死你這孽障。”△思△兔△網△
京紓把碗放到桌上,反手托住徐籬山的%e5%b1%81/股,說:“彆鬨了,先去床上躺著,待會兒喝一碗粥就早些睡。”
“你不睡嗎?”徐籬山問。
“我要去書房寫請帖。”京紓說。
“什麼請……”徐籬山過了兩息才反應過來,“你說的請帖是我們婚宴的請帖?”
“是。”
“這不需要你來寫吧,這不是禮部的活計嗎,或者府中的文書先生,總之怎麼也用不著您%e4%ba%b2自來寫啊。”徐籬山納悶,“你是不是閒得發慌,想找點事情做?”
京紓說:“這是我的婚宴,自然由我來寫才顯得鄭重。”
“可是,”徐籬山想說什麼,心裡卻酸酸的,導致他說不出來。過了兩息,他說,“那我跟你一起寫吧,你一個人得寫到什麼時候去了。”
京紓背著他在房裡轉圈的步伐一頓,偏頭說:“你跟我一起寫?”
“對啊。”徐籬山點頭,“這不是我們的婚宴嗎?我也是主人家。”
“……好。”京紓把頭轉正,“但你身子不適,還是彆折騰了。”
徐籬山說:“寫字費什麼力氣?反正我也睡不著,咱們去書房乾活吧。”
京紓於是不再說了,背著他去了書房。
晚些時候,辛年端了一小碗白粥進書房,徐籬山把手上那一封寫完放在一邊晾著,拿過粥碗。對坐的京紓坐姿端正,手腕不停,請帖很多,但他寫字並不急,像是要把一筆一畫都寫得極為莊重似的。徐籬山垂下眼皮,看著碗裡軟糯雪白的米粒,光看著就把胃看暖了。
“看什麼?”突然,京紓抬眼看來。
“看你。”徐籬山笑著把臉湊過去,“你怎麼生得這麼好啊?好在你自帶十八層防禦,否則我的情敵怕是要從肅王府門前排到各大城門了。”
“你沒有情敵。至於這張臉,喜歡就多看看,”京紓說,“把我的樣子記得深刻些。”
徐籬山用目光描摹著他的臉,說:“記得很深了,如何都忘不了。”
*
此三日間,請帖陸陸續續地發出去,眾人發現這請帖筆跡隻有兩道,分彆來自這喜宴的兩位主人,不禁大感震驚,尋思肅王殿下當真是動了凡心,於是紛紛開始檢查自己的賀禮,有聰慧的更是直接選擇打聽徐六公子的喜好,據此來準備賀禮。
告帝陵前三日,肅王府開始齋戒。
夏日本就食欲不振,因此齋戒也變得簡單許多,三日清淡素食還替徐籬山去除了些夏日的煩悶浮躁,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心靜自然涼”。
翌日便要出發,屆時必得勞碌一兩日,因此十八日夜裡,徐籬山與京紓早早就睡了。
天氣愈熱,京紓與徐籬山搬去了涼屋居住。床上鋪著竹席,徐籬山懷裡抱著擱置了薄荷、茉莉花等香草的竹夫人,睡得分外香甜,是以夜裡京紓睜眼起身時,他毫無所覺。
窗開著半扇,京紓輕步走到窗前,柳垂從房頂落下,呈上一封書信。
京紓拆開信封,從裡麵拿出半塊白玉府牌,再展開信紙一閱,裡頭隻有兩列墨水,筆跡有些急促潦草,像是在情急之下寫下的。
京紓摩挲著那半塊府牌,突然聽見屏風後頭傳來徐籬山的嘟囔聲。
“京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