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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了看,笑道:“夢裡也咋咋呼呼的……”

“什麼夢裡啊,我是真人!”床邊小幾上放著盆,徐籬山伸手攪了熱帕子,替他擦汗,擔心道,“很難受嗎?我請莫先生過來。”

“不必勞煩先生了,他近日總是兩頭跑,很是辛苦。刀傷後發熱是再尋常不過的了,我吃了先生留下的藥,有漸漸好轉,方才先生留下的藥童和父皇撥來的禦醫也都來瞧過了,沒大礙。”京瑉看著徐籬山微紅的眼睛,笑道,“多大的人了,我又沒死,彆哭。”

“差一點點就死了!”徐籬山啞聲道,“哥,我害怕……”

“不怕。”京瑉想抬手,怎奈一動就牽扯了刀傷,又疼得放下去了。他笑了笑,“留青,謝謝你救了我。”

徐籬山擰眉,“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我聽說那‘神仙丸’很是珍貴,你給了我……”

“是珍貴,可我留著它就是用它來救命的,否則它也就是顆小藥丸罷了。”徐籬山打斷他的話,伸手握住京瑉的手腕,溫聲說,“你也珍貴,哥,我拿它救你隻會覺得萬分慶幸,不會有半分舍不得。”

京瑉便沒有再道謝了,他看著徐籬山,輕聲說:“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刺殺皇子,你與我走得近,千萬要當心。”

“放心,我命硬。”徐籬山安撫道,“況且有肅王殿下保護我,誰能傷我?”

“有皇叔護著你,我自然放心,但我不放心的是你。留青,我知道你主意大,但那刺客凶狠萬分,你千萬莫要想著替我報仇或者去查什麼,莫要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境。”京瑉盯著徐籬山,“還有,你要……當心太後。”

徐籬山說:“哥……”

“我不欲爭權,太後對我不滿,可絕不會殺我,因為我仍然是她的倚仗,可她卻下手殺我,說明她另尋了倚仗。三弟是中宮所出,又與鬱世子交好,太後不會冒險於他聯盟。五弟雖無顯赫舅家,卻與皇叔走得很近,她與皇叔之間恐有舊怨,必定也不會選中五弟……隻有六弟了。”京瑉閉了下眼睛,複又說,“寧遠伯不問政事,嫡子師鳴是個逍遙小紈絝,嫡女師流螢倒是穩重,若讓她與徐家聯姻,太後便能把徐家和師家綁上一條危船,以此來向六弟表達誠意,或許還有彆的籌謀。總之她一定會打你的主意。”

“放心。”徐籬山說,“我能保護好自己。”

“嗯,早些回去吧。”京瑉說,“清漪尚在蘭京,我怕太後會惦記她,已經讓人叫她來我府上,我要同她囑咐兩句,算算時辰,她也該到了。”

徐籬山眼皮一跳,說:“你這次遇刺大概就有付清漪的緣故,此時叫她來,暗處的人更急了。”

“就是要讓他們急,狗急跳牆更好。”京瑉淡聲道,“如今的太後與六弟絕不會願意看見清漪與我過往甚密,他們定然會想法設法地阻攔。”

徐籬山蹙眉,“可是,付清漪到底是女兒家,若你們有風言風語傳出去,她父兄那裡如何交代?我聽說付少將軍凶得很。”

“付家手中有兵權,他家兒女的婚事便不由自己做主,清漪是原配嫡女,她若要嫁,隻能嫁天家,若要嫁皇子,隻能嫁儲君,如此他們與天家同心,已經是兩方都最能放心的選擇了。”京瑉稍頓,又說,“其實此前清漪主動與我提起過此事,她情願嫁我,否則我是萬不會走這一步的。”

徐籬山擰眉道:“我不願意!”

京瑉失笑,“你有什麼不願意的?”

“你要是和她搭上關係,你就彆想去過清閒日子了!”徐籬山勸道,“哥,你不必走這一步的。”

#VALUE!   京瑉看了他片刻,說:“這次我出事,禮部尚書趙祿、侍郎王顢還有彆的一些大臣憤慨上書請求徹查,他們心情激動,在話中難免對三弟、五弟說了些不好的話,也得罪了彆的一些大人,我若什麼都不做,來日他們若因此獲罪、惹上麻煩,我心不安。趙大人年紀大了,近日他來探望我時滿心憂慮,胡子都像是憑空拉長了一截似的……我知道他最看好我。從前我曾對他直言無意那至高之位,他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定然還是失望的,可那之後他並沒有再做選擇,仍舊處處教我、護我,他算我半個老師,我得護著他。太後選了六弟,那是她唯一能再做的選擇,可是她被權欲蒙了心啊,她與六弟沒有祖孫情、六弟與徐家也始終不能同行,此事若成,她與徐家多半會被過河拆橋,此事若不成,徐家也要被牽連。”

徐籬山鼻尖發堵,沒有說話。

“我也知道,你當初來蘭京的時候還想著助我一臂之力,是我讓你失望了,可你沒有怪我,反而還想著助我去過想要的日子。可是,井水安居一隅,河水卻波濤洶湧,如何互不相犯?”京瑉苦笑一聲,“我不欲犯人,再□□讓,可人偏要欺我。那個位置,父皇最終屬意誰都好,唯獨六弟。”

“哥——”

“皇叔來了嗎?”京瑉打斷他。

徐籬山抿%e5%94%87,點了點頭。

“我想同皇叔說句話,你去叫一叫他,好不好?”徐籬山不肯動,京瑉便又哄道,“留青,聽話,去吧。”

徐籬山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了。

京紓就站在廊上看著那隻玄青色鸚鵡,徐籬山走過去,說:“殿下,表哥想跟你說話。”

京紓轉頭看向他,伸手在他眼睛下抹了一把,吩咐旁邊候著的辛年,說:“陪公子走走。”

“是。”辛年側身,“公子,請。”

徐籬山本來還想偷聽呢,聞言隻得“噢”了一聲,耷著腦袋走了。

京紓看著那背影出了院子,轉身進了臥房。

“皇叔。”京瑉頷首,“恕侄兒無法周全,失禮了。”

京紓在床邊落座,說:“有什麼話是留青聽不得的?”

“那夜刺客把刀捅向我時,喚了我一聲‘表哥’,我當時隻覺得驚詫,因為平日裡隻有留青這般稱呼我。隨後他又對我說了一句話,”京瑉露出個很怪異的表情,“他說等他與留青大婚之日,會記得敬我一杯酒。”

京紓並沒有發怒,仍舊分外平靜,隻是那平靜下波濤洶湧,以至於有一瞬間傾瀉出無儘殺意。

京瑉抿了抿%e5%94%87,說:“我不敢告訴留青,怕他知道了心裡害怕,也怕他衝動冒險。既然他如今住在皇叔府中,侄兒鬥膽,請您千萬顧他周全。”

“會的。”京紓言簡意賅,“好好養傷。”

京瑉頷首,道:“皇叔慢走。”

京紓出了屋子,去花園找到了躺在涼亭中的徐籬山,伸手把人拉了起來,一道離開。路上,他們碰見迎麵而來的付清漪。

“見過肅王殿下。”付清漪行禮,起身看了眼京紓,又看了眼跟他並肩而行的徐籬山,眼睛一轉,嘴巴張大了,“你、你們……”她捂住嘴巴,眼睛逐漸瞪大了。

“姑娘好自由,為何要勉強自己?”徐籬山問。

“我好自由,但我姓付。爹爹這些年不納妾、不奢靡,自身清正,哥哥脾氣張揚,平日裡也是個公子哥,在軍營之中卻也與軍士們同吃同住,滾糞坑爬泥溝,半點不驕矜,為的就是要服眾,不要彆人說我們付家恃功自傲。我是大可一走了之,可爹爹如何向祖母交代?更要緊的是若傳揚出去,必定招致風言風語,我沒本事光耀門楣,平日裡也闖點小禍,父%e4%ba%b2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哥哥每次都護著我,但我至少不能辱沒付家名聲。當然,我也有一點自己的小算盤,我若做了皇子妃,家裡那幾個女人豈敢再找我的茬?”

付清漪頓了頓,又說:“我知道二殿下的脾性,他是個溫潤君子,就算不愛我,也會敬我,也不會讓我去學這樣那樣的破規矩,非要我做個高門貴女。對於咱們這樣的人來說,不必奢求海誓山盟,能作一對相敬如賓、亦師亦友的夫妻,已然很好了。”

徐籬山聞言便不再說什麼了,互相見了禮,同京紓一道走了。

“還是做瘋子好。”沉默了一段路,徐籬山感慨,“人一瘋,人人都懼怕,反而方便。”

京紓說:“你在影射我嗎?”

“對啊。”徐籬山偏頭笑道,“你瞧瞧你,你也是天潢貴胄,可誰都奈何不了你的婚事。當年我們徐家大姑娘和褚家姑娘的事兒一出,隻要你沒那意思,哪家還敢把閨女往你麵前湊?如今你與我牽扯在一起,陛下還樂意成全。”

“嗯。”京紓說,“我想與你牽扯,自然人人都得成全。”

徐籬山笑道:“你說話好不講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講理沒有太大用處。”京紓說,“你與人講理,人家覺得你廢話多,一拳頭把你打倒在地,人家怕不怕你?”

徐籬山樂了一聲,說:“可人家怕你,不代表人家服你。”

京紓說:“無所謂服不服。”

“可口服心不服,就不會一直安生。”徐籬山說。

“無妨。”京紓說,“不安生一次,就讓他怕一次。”

徐籬山眨了眨眼,沒有接話。

*

文和殿。

帝後正在弈棋,亭月輕步走進來,說:“陛下,莫先生到了。”

“讓他進來。”雍帝說。

亭月退了出去,不一會兒,莫鶯入了內殿。皇後問了二殿下今日的情況,隨後說:“那陛下與先生說話,臣妾先回宮了。”

雍帝點頭,待皇後離開,才說:“此前朕曾經召先生入宮詢問逾川的身子,彼時先生說沒有大礙,可近來朕瞧著逾川的身子不像是沒大礙的,因此特意再問先生。”

京逾川你個天殺的禍害!

莫鶯在心裡痛罵,麵上卻神色如常,說:“回陛下,殿下確是是沒有大礙。”

雍帝指尖摩挲著黑棋,說:“怕是他有事也讓先生替他遮掩吧?”

“回陛下,草民豈敢欺君?”

“先生已經欺了。”雍帝說。

莫鶯老老實實地跪下了,說:“陛下明察!若陛下不信草民的醫術,大可請禦醫前去。”

“先生的醫術,朕不疑,讓禦醫前去,他們回來也不一定會說真話。”雍帝讓他起來,語氣溫和,“先生此次救了瑉兒,朕感念先生,也知先生與逾川多年好友,不想為難先生,但也請先生體諒朕作為兄長擔憂弟弟的心情。”

這是軟刀子啊,莫鶯被刮得腦門一涼。

“他每次受傷,朕都讓禦醫們前去診治,可他一次都不肯,把自己的脈象遮得嚴嚴實實。但既然是外傷,朕能瞧見傷口,他又何必這般瞞朕?尤其是這一次……以前傷養好了,他的神色看起來和尋常人沒有太大區彆,可這一次卻是越養越蒼白。是以上次他入宮來,朕特意讓禦醫假扮內宦等在他出宮的路上,那禦醫後來告訴朕,說肅王殿下看似沒有大礙,可腳步虛浮、麵色晄白、咳喘無力,分明是元氣大傷,或有虧耗。”

雍帝把棋子扔進缽中,發出“啪嗒”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