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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跪下去的文定侯扶起來,複又看向徐籬山,“徐小六,你說,這畫能不能掛?”

徐籬山不假思索,“能!”

“朕也覺得能。”雍帝笑一笑,又說,“如水,你家小六多大了?”

文定侯說:“回陛下,犬子是穀雨生的,今年十八。”

“嗯,十八了,可不能隻是玩了。字寫得這麼好,要不要入宮來,朕許你到博文館做個侍書,或者……”雍帝側目看向一旁的京紓,“去金昭衛署做個書吏?”

京紓目不斜視,並不言語。

徐籬山沒有發現兩人的目光貓膩,心中早已計較起來:客觀來說,這兩者雖都不是什麼大官,但前者教□□子以及恩典入宮讀書的部分權貴子弟書法,後者替肅王整理文書,平日接觸的都是權貴,機會多多啊。

不過若兩相比較,徐籬山還是偏向後者——如今,諸皇子中,二、三兩位皇子已經順利通過博文館的結業考試,隻剩五、六還在苦逼奮鬥,而他平時常和京澄玩,不必再靠書課老師這一身份特意接近。況且,他若是棄選後者,會不會得罪京紓還是個問題,更要命的是,在那日禪房一事的前提下,萬一京紓誤會他真要攀雍帝的高枝兒,不得把他剮了!

此時,雍帝催問:“徐小六,你怎麼想?”

徐籬山立馬說:“回陛下,草民想去金昭衛署。”

京紓看了他一眼。

“哦,不錯。”雍帝似是隨口一問,“為何如此選擇?”

徐籬山內斂地笑一笑,說:“離家更近。”

雍帝一愣,隨後不禁輕笑一聲,擺手道:“那就這麼定了,你們二位下去用膳吧。”

父子倆齊聲道謝,一起下去了。

沒走幾步路,文定侯抬起手就往徐籬山腦袋上敲,徐籬山為了躲“災”,撩起半邊袍擺就跑了。雍帝遠遠看著,笑道:“還是跳%e8%84%b1。”

“這性子不宜入金昭衛署。”京紓說。

“我看不然,再說方才人家裝得挺安靜老實的啊。”雍帝笑道,“況且你還怕管教不了他麼?”

京紓不置可否,頷首告退。

*

一場宴席結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眾臣相繼出宮。徐籬山懶得聽文定侯嘮叨,還是自己單獨乘坐馬車回去,中途在香塵街停了一下,徐籬山下車湧入人群,熟練地穿入一條小巷,上了另一輛馬車。

“殿下久等。”徐籬山正襟危坐。

京紓說:“你很會投其所好。”

“今日彆鶴台那麼多人哪個不是投其所好,隻是草民正中下懷罷了。”徐籬山說,“殿下不能苛責草民。”

京紓抬眼,“不能?”

徐籬山改口,“能。”

“斟茶。”京紓說。

徐籬山起身過去。

京紓把手放在膝蓋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見徐籬山眉眼沉靜,手指纖長,便說:“祥龍行雨,鳳凰點頭,夫妻和合,鯉魚翻身。”

徐籬山雙手微抬,抬眼笑道:“捧杯敬茶。”

京紓盯著他兩息,竟然真的按照接下來的茶序頷首回敬,隨後說:“這裡沒有彆人,你來賞。”

徐籬山也不惶恐,鑒色聞香,三指托杯,品了一口。京紓見他麵露驚訝,便問:“茶如何?”

“好岩茶,不過看來不用二探蘭芷了。”徐籬山無意識地%e8%88%94了下%e5%94%87,“杯沿竟有蘭花香……”他舉杯輕嗅,抬眼問京紓,“殿下在宮中喝的是蘭花酒啊。”

京紓沒有說話,沉默地凝視著徐籬山,看著後者笑著放下茶杯,隨後伸手搭上他的%e8%85%bf,在毛墊子上膝行著湊過來問他,“殿下喝了多少?”

“一壺。”京紓回。

“不多啊。”徐籬山取笑,“殿下酒量不好。您是不是從不多飲,永遠克製?”

“你酒量好,”京紓刺道,“此時還是醉了。”

徐籬山仰頭,在嘴%e5%94%87要碰上京紓下巴的時候及時頓住,說:“不過三分罷了。”

“我瞧著像是醉傻了,否則怎麼不吃教訓?”京紓說。

徐籬山悶聲一笑,“我吃啊,可今夜分明是殿下勾/引在先。”

京紓蹙眉,顯然對“勾/引”二字頗有微詞。

“殿下讓我用您喝過的杯子,不是勾/引是什麼?您明知我道行不夠,滿身凡欲,您一個眼神就能讓我昏頭,遑論如此?”徐籬山歎息,“殿下,彆太欺負人了。”

京紓垂著眼看他,“我以為你久在歡場,已經和人玩膩了嘴對嘴喂酒的遊戲。”

“冤枉。”徐籬山說,“不信您問問十一,問他我有沒有潔身自好,他有沒有對您瞞而不報……對了,近日怎麼不見十一?”

“出家了。”京紓見徐籬山瞪了瞪眼睛,便又說,“你害的。”

徐籬山一時分不清他話中真假,思索道:“莫不是那日我說要娶他,把他嚇壞了,趕緊剃光頭入空門了?”

“他回來對我聲淚俱下地說徐六公子滿口妄言,求我把他調走,至少離你八萬裡。”

“殿下,彆一本正經地瞎編啦,”徐籬山好笑,“人物都ooc了。 ”

這個詞京紓沒聽過,問他何意?

“就是人物%e8%84%b1離了原本的設定,從而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就比如方才,”徐籬山把話題繞回去,“殿下您讓我喝那杯茶。”

京紓明白了,說:“那在你眼中,我原本的設定是什麼?”

“自然是神佛不懼,萬鬼不驚,讓我又怕又……愛。”說罷,徐籬山抬手用拇指按住京紓的下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仰頭%e4%ba%b2在自己的拇指上,不等京紓發作,他起身推開門就跳下去了。

坐在外麵的辛年耳邊掠過一陣風,來不及說話,徐籬山已經跑得老遠,不知道的還以為後頭有鬼——等等,主子!

辛年渾身一凜,立馬轉頭,隻見車內茶煙繚繞,襯得京紓的神情愈發不可琢磨,他靠著椅座,那是個近乎僵硬的姿勢。

第31章 王八

“主子,年關將至,陛下那邊問您是否要入宮小住?”

“不去。”京紓在文書上叉了兩筆,合起來扔到一邊,“徐籬山近日如何?”

“白天在金昭衛署倒是很老實認真地做事,主簿誇了他好幾次,不過一下值就跟著那些狐朋狗友到處去玩,夜夜晚歸……對了,還有一件事。”辛年說,“前兒個那明恩公府的鬱三在私宴上和彆人亂嚼%e8%88%8c根被徐六公子聽見了,徐六公子抬腳就把人從二樓踹進了底下的湖裡。”

京紓抬筆蘸墨,頭也不抬,“鬱三說他什麼?”

鬱三是個混世祖,平時說話行事都跋扈無禮得很,辛年有些難以啟齒,說:“大致是說徐六公子和鬱世子關係曖/昧,言辭粗俗,說什麼賣、賣%e5%b1%81/股的,還說等鬱世子玩膩了,他也要試試味道。鬱三摔下去後,鬱玦不許旁人施救,愣是等到人要斷氣了、徐六公子勸了一句後才把人撈上來,人今兒還沒醒呢。鬱三的姨娘知道後不敢找鬱玦的不是,氣勢洶洶地想去找徐六公子的麻煩,不過還沒出門就被明恩公攔住罵了一通,還禁了足。”

鬱三平時得罪的仇家本就不少,明恩公想來是不願讓這逆子再招上文定侯府,如今誰不知道徐籬山在千秋宴上獻禮得當,帝心甚悅,竟然因此邁進了金昭衛署的門檻?雖不過小小書吏,但就算是個掃地鋤草的那都是肅王的人,旁人不敢擅動。

“隻不過讓他凍一遭,竟還不知足。”京紓說。

辛年請示道:“主子的意思是?”

“既然口%e8%88%8c惹是非,還留著做什麼?”京紓說罷擱筆,把最後一本文書扔到案幾邊那一摞文書上,“拿去文定侯府,讓徐籬山總結成冊,明日交到簿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辛年“呃”了一聲,略顯為難,“主子,徐六公子此時正在香塵街聽小黃香彈琵琶……”他莫名地噤了聲。

“這麼有精力,”俄頃,京紓淡聲道,“看來是活兒還不夠多。”

“阿切!”

徐籬山埋頭打了聲噴嚏,嚇了小黃香一跳,把腦袋轉回來瞧他,關切道:“公子冷了?”

“沒,估計是有人想我呢。”徐籬山揉揉鼻子,放下手臂重新撐上船沿。

小黃香笑起來,膝行兩步鑽進他懷裡,說:“公子,奴也想您,今晚走麼?”

“得走吧,”徐籬山遙望夜色,百無聊賴地說,“我好不容易才一%e4%ba%b2芳澤,今兒要是跟你走了,美人得嫌我了。”

“到底是哪家美人,能得公子這般時時掛念?”小黃香隻是隨口感慨,也不求他真回答個名字,調笑道,“奴以為公子戰無不勝,不曾想也有被人吃住的一天。”

徐籬山煞有介事地歎了口氣,笑道:“沒法子,美人極其凶狠,我怕他得緊。”

“原來公子好這一口啊——”小黃香話沒說完,花船不知被誰撞了一下,劇烈地搖晃起來,他驚呼一聲,順勢抱緊了徐籬山的肩膀,於是辛年推門而入時,正好看見兩人抱作一團的樣子。

徐籬山聞聲轉頭,麵露驚訝,“辛統領?”

“打擾了。”辛年拱手,“我來傳個話,金昭衛署有緊急文書需要調閱,今日恰好是徐六公子輪值,還請隨我走一趟。”

徐籬山不疑有他,示意小黃香稍抬貴%e8%87%80,起身跟著走了。不料他真真是一腔真心錯付了——此時,徐籬山站在台階前,抬手指一下那高高在上的“肅王府”門匾,偏頭看向辛年。

辛年沒有半點心虛,說:“在下隻是傳話。”

言外之意就是有任何疑問可以去找我主子。

“……不敢。”徐籬山微笑,抬手道,“辛統領,請。”

“徐六公子請。”辛年側手,率先進入王府,把徐籬山領到主院書房,示意他進去。

說實在的,徐籬山多少有點心慌,畢竟那夜他%e4%ba%b2了就跑,也不知道京紓後來作何反應,但當晚他的確做了個被京紓割了嘴巴%e8%88%8c頭的噩夢,嚇得第二天起來連吃兩大碗羊肉辣子湯餅然後拉了大半天肚子——他合理懷疑這是個不妙的征兆。

簡直越想越心虛,徐籬山站在書房門前和門口輪值的近衛大眼瞪小眼,就是不敢抬腳,直到裡頭傳出一道聲音。

“需不需要請轎子抬你?”

徐籬山立馬立地抬腳進去了。

京紓正在編一條降真香手串,等人走近了便說:“又去吃酒了,看來傷好透了。”

徐籬山解釋說:“回殿下,也沒喝多少,就抿兩口。”

京紓微微偏了下頭,“文書在案幾上,過去處理。”

“在這裡嗎?”徐籬山說,“要不卑職拿回去處理,明日拿到金昭衛署或是送到您這兒來。”

京紓抬眼看他,“我說,現在處理。”

好嘞好嘞好嘞,您大您說了算,徐籬山麵上賠笑,不敢再說廢話,麻溜地走到榻上坐下,開始埋頭處理文書。一本、兩本、五本……這也沒有什麼緊急要務啊,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