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您費心?”
“嬤嬤貴人事忙,逼得我費心。”徐籬山垂首撥著茶蓋,“嬤嬤忙什麼去了?”
劉氏說:“李姨娘院裡缺個人,叫老婆子過去。”
“姨娘院裡忙不過來,隻要說一聲,我自然樂意讓嬤嬤過去,可我怎麼沒收到信?”徐籬山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姨娘是府中老人了,向來溫柔賢淑,父%e4%ba%b2也正是因此才對姨娘寵愛有加,施以誇讚,應當不至於辦出這麼沒規矩的事,可是嬤嬤自己偷懶,卻要拿姨娘說事?”
劉氏眼皮一跳,急忙上前道:“老婆子怎敢——”
“住口!”徐籬山扣上茶蓋,修眉一擰,“做錯了事不僅不悔,還要汙蔑姨娘、壞她名聲不成?賤婆大膽!”
劉氏原本就是李姨娘院裡的人,昨兒不到汍瀾院、今兒遲遲不來也是聽命行事,本也沒將這剛回來暫住的六少爺放到心上。她方才提起李姨娘,便是想讓六少爺知道自個兒是有主子的人,要打要罵都得看李姨娘的臉色,不料這六少爺竟然反將她一軍,拿李姨娘的名聲和侯爺的寵愛說事,她若不認,事情傳到李姨娘耳朵裡,她是攀扯主子,再傳到侯爺耳中,侯爺怪罪下來,李姨娘要名聲,就得罰她平事了。
這六少爺好狡詐!
劉氏攪著袖口,終於屈膝拜了下去,說:“婆子知錯,請六少爺寬恕。”
“我本不欲罰誰,可嬤嬤是府中老人,院裡管事,凡事當行表率,否則要把下麵的人也教壞了。方才我說誰遲來就打誰……”見劉氏麵色煞白,徐籬山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爺爺方才駕鶴西去,府中不宜見紅,我便從輕發落,隻罰嬤嬤兩個月的月錢,望嬤嬤長個教訓,不要再犯。若再有下次,我便隻能按規矩處置,嬤嬤也彆怪我不記著您。”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劉氏哪還好求情?哪還有話說?隻得咬牙血吞了,“多謝……六少爺,老婆子再也不敢了。”
徐籬山抬手,眾人紛紛行禮告退,下去做事了。他起身看了眼猗猗,感慨道:“整個院子就你最省心。”
猗猗接過徐籬山手中茶盞,說:“奴婢隻是按規矩辦事。”
“儘職儘責也該表揚。”徐籬山朝屋裡去,“少爺撥私款,這個月給你漲月錢。”
猗猗沒有推辭,喜道:“多謝少爺!”
沒有功勞,哪配得上賞賜?猗猗有自知之明,但也知道徐籬山這是恩威並施,獎懲分明,她得了賞,對院子裡彆的仆人就是罰。若是推辭不受,反而不美。
徐籬山去內室整理好著裝,說:“我要出去一趟,不用備我的午膳。”
六少爺在安平城是如何逍遙快活的,猗猗也有所耳聞,趕忙上前替他係腰帶,說:“府中還在喪期,少爺千萬彆去不該去的地方,若被人發現,回來是要受罰的。”
“知道了。”徐籬山笑道,“我是去辦正事兒。”
猗猗聞言更擔心了,說:“對您來說,尋花問柳也是正事吧?”
“嘿,你這丫頭!”徐籬山抬手敲了下猗猗的腦袋,“走了。”
猗猗捂著腦袋,心想六少爺當真是氣血方剛,年富力壯,跪了一夜還能馬不停蹄地出去快活!
小丫頭這可真是誤會徐籬山了,他當真是去辦正事,隻是這正事沒報酬,說不得還要受氣——不過也怪不得誰,誰讓他那夜急中生錯了智,而京紓命比屌硬。
徐籬山坐著馬車到肅王府側門,下車頷首。
“文定侯府徐籬山,求見殿下。”
第7章 書房
“殿下有令,徐六公子若到了,便請到前廳稍候。”
守衛開門,側身請徐籬山進門,小廝旋即上前引路,“徐六公子,這邊請。”
“有勞。”徐籬山上回是暈著來的,回去的時候也沒興致賞景,這會兒一路走過去,發現這王府鴻圖華構,雕欄玉砌,當真氣派不俗。可惜,往來之人要麼垂首快走,要麼目視前方,總之麵無表情、來去無聲活像複製粘貼的幽靈,顯得偌大的王府死氣沉沉,活像閻王殿。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是,供著那麼一尊煞神,誰敢活潑亂跳?
徐籬山走上遊廊,隨意抬頭一掃,不遠處的湖麵立著一座三四丈高的翠簷朱樓,樓前懸掛一方“墮甑不顧”的匾額。此時樓上站著兩人,京紓一襲墨袍,神色蒼白不掩凜冽氣勢,他今日沒束冠,長發披散,當真美人冷豔。另外那個白玉錦袍的男人約莫四十出頭,眉眼俊秀與京紓有些神似,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溫和斯文。
這個年紀,這樣的氣度——雍帝京璋。
徐籬山撤回眼神,同時感覺一道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到身上,他恍若不覺,跟隨小廝繼續向前走。
樓上,雍帝收回目光,“那素服少年是?”
“文定侯第六子。”京紓答。
“六……哦,我想起來了,一早就被文定侯送出去的那個小兒子。”雍帝感慨,“這相貌,肖似其母啊。他怎麼會來你府上?”
京紓言簡意賅,“送東西。”
雍帝打破沙鍋問到底,“什麼東西?”
京紓在紫檀螭龍紋小案邊落座,提壺倒茶,“晚秋風冷,陛下喝杯茶,潤潤嗓。”
“又讓我閉嘴,好吧。”雍帝笑著“唉”了一聲,轉身坐回小案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龍井是香,可天氣漸冷,明兒我讓人給你送幾盒好岩茶來。”
於茶一道,京紓沒有雍帝那般講究,卻也沒拒絕,謝恩之後便不說話了
雍帝等了片刻,笑道:“是不是我不問話,你就不答話,能啞巴到天明?”
類似的問題,雍帝不知說過多少次,京紓也不厭其煩地拿出往常的回答:“臣沒什麼話。”
“你……罷了。”雍帝無奈地歎了聲氣,也不為難這個鋸嘴葫蘆,轉而說,“此次楊峋害你,你按照章程辦了相關的人,我不多過問。”
京紓“嗯”了一聲,說:“聽說陛下昨夜罰五殿下在殿前跪了一個時辰。”
“他做事太狠。”雍帝抿了口茶,“大雍的皇子,不能隻讓人畏懼。”
“五殿下不該在臣身邊。”京紓說,“臣沒把他教好。”
“你已經很費心了,是他自己戾氣太重,況且把他放在你身邊是最好的選擇,隻要你壓得住他。”雍帝說,“我知道,他是為著你出事才對楊峋恨之入骨,但他已經過了喜惡隨性的年紀,再不管管他,往後要出大事。”
京紓不置可否。
“好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這會兒也該走了。”雍帝起身,“我帶來的補品記得按時吃,這段時間你就在府中好好休息,彆到處折騰了。逾川,”他把聲音沉下,“你還年輕,彆糟踐身子。”
京紓取下一旁的披風替他披上,垂著眼說:“臣知道。”
“真知道就好了。”雍帝屈指彈了下他的腦門,在弟弟無語凝視中欣然大笑,“聽話!我走了。”
京紓送雍帝下樓,叫來辛年護送雍帝回宮。
雍帝對此頗有微詞,“跟你說多少次了,我身邊又不是沒人,何必讓辛年跑一趟?”
京紓說:“陛下若不喜歡辛年,臣換個人便是。”
“誒。”雍帝說,“我沒這麼說啊,你彆拿辛年說話。”
“陛下龍體尊貴,不可有失,待卑職將您安全地送回宮中,再回來稟報,殿下方能安心。”辛年及時拱手,“陛下,請。”
“辛年,逾川身旁真不能少了你啊,畢竟他那張嘴巴生出來就不是為了說話的,連句牽掛關心都說不出口,還要你來做他的譯官令。”雍帝搖頭歎氣,撇一眼麵色如常的京紓,嘟囔一句“棺材臉”,拂袖而去。
京紓在原地看著雍帝消失在遊廊儘頭,轉身去了前院。
彼時徐籬山已經吃了兩杯茶,正在腦海中幻想待會兒京紓那狗逼會怎麼為難自己,而聰慧多謀的他要怎麼應對,自顧自地彩排了一場悄然無息但比博然的撕逼大戲,並且身臨其境,十分入戲!
因此當京紓來到前廳時,就看見那“柔順恭敬”的徐六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翹著個二郎%e8%85%bf、哼著個不知名的調子,姿態慵懶霸氣,仿佛王府主人。
一旁的近衛見狀連忙小聲喊了句“徐六公子”,可惜六公子春風得意、魂飄飄然,完全沒聽見。
近衛欲要再喊,被京紓抬手製止。京紓邁步走到徐籬山跟前,冷不丁地出聲:“在想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當然是在想怎麼把京紓那個狗逼……”四周氣溫驟降,徐籬山如墮冰窖,嘴比腦子快,無比滑溜地改了口,“伺候得周到細致,毫無錯漏!”
京紓說:“狗逼是何意?”
徐籬山“噌”地站起來,麵色如常,張口即來,“狗,狗吠不驚也;逼,貴氣逼人也。這個詞意味如今天下太平安定,而殿下安富尊榮,是個吉祥的詞!”
“狗,狗彘不若也;逼,非刑逼拷也。這個詞意味肅王豬狗不如,逼打於你,尤其卑劣。”京紓麵無表情,“徐籬山,你在罵我。”
論敏銳,京紓仿佛直覺上長了個探測儀,但是論演技,徐籬山怎麼可能輸?
徐籬山當即惶恐垂首,“殿下錯怪草民了,草民敬您如父母,尊您如蒼天,恨不得關懷備至,侍執巾節,怎敢口出狂言!”
京紓喜怒不露,“是麼?”
徐籬山萬分肯定,“是。”
片晌沉默,京紓說:“六公子還得讀些書。”
徐籬山:“啊?”
“侍執巾節這個詞是說妻妾服事夫君的。”京紓說完就走,留下徐籬山在原地如被雷劈,渾身僵硬,隨後就被一臉“徐六公子想活命就老實一點吧”的近衛攆去書房了。
京紓的書房很大,左右書架並列,擺滿了書籍,靠牆一排黑漆彩繪花紋櫃,文冊珍寶陳列其上,同式書桌椅擺在櫃前。
徐籬山一邊走到桌前,一邊思忖:京紓這樣的身份,這書房裡不知擺了多少外人看不得的東西,如今輕易讓我進來,是試探,還是真不把我放在眼裡?
他暫時搞不懂,遂說:“殿下,草民已經把那本醫毒雜談給了府上近衛,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
“不是說要日夜侍奉?”京紓站在書桌後,頭也不抬,“這就想走?”
徐籬山化身假笑男孩,“草民不敢。”
“你不是說自己擅書畫,來看這篇。”京紓說。
您不是文武兼修嗎?這會兒您就不會了?非要給我找點事做是吧!
徐籬山腹誹著上前。
書桌上擺著一幅卷軸,他快速看了,是篇為國選才的策論,客觀評價道:“言簡意賅,文從字順。”
京紓說:“沒讓你點評內容,看字。”
哦!哦!哦!
徐籬山悄悄翻個白眼。
都說看字如看人,他懷疑這是京紓寫的,便措辭道:“鋒芒逼人,削鐵無聲。”
京紓說:“說人話。”
徐籬山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