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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辛年低聲道,“那放火之人?”

“既然跑了,就是他的本事。”京紓看向徐籬山離開的方向,“隻要彆再被我逮到尾巴,今夜之事,權當沒發生過。”

徐籬山打了個噴嚏。

離開王府後,天已經變得灰白,徐籬山順著道快步趕回侯府。正門側門都不能走,他繞道小門,蹬壁踩牆,三兩下翻進院子。

甫一落地,徐籬山麵前落下一道身影,正是柳垂。

“你瘋了!”徐籬山壓著嗓子說,“我讓你小心行事,你直接跑到王府去放火了,你就是這麼小心的嗎!”

柳垂跟了徐籬山一路,已經確定他身體如常,便沒有多作關心,隻說:“我想著燒了庫房,先把肅王調走,再趁機救你,沒想到他把你放了。”

“你腦殼有包!”徐籬山彈他腦啵兒,“就算你把我從刑房中救出來了,肅王府那麼大,你帶著我能在府中侍衛的抓捕下來無影去無蹤嗎?到時候我沒救成,你自個兒也搭進去了。”

“那我能怎麼辦?”柳垂彈回去,“對肅王下手,你腦殼的包比我大。”

徐籬山捂著腦門叫喚兩聲,嘟囔道:“那我也沒想到他重傷在身還能挺過‘美人雙煞’啊,媽的,這是什麼閻王轉世的命格?變形金剛都沒他硬!”

“你沒想到的事多了。”柳垂翻個白眼,眉心微擰,“肅王……怎麼這麼輕易就把你放了?”

“輕易?”徐籬山舉起被磨出血的手腕,然後指著脖子上的紅痕,“你看這狗逼拿鞭子把我勒成什麼樣了!”

柳垂掏出巾帕替他遮住脖頸上的勒痕,說:“那鞭子沒把你的脖子擰成麻花,都是肅王身體抱恙,渾身無力了。你下去問問那些活著的時候曾在肅王手下生不如死過的人,就知道肅王對你多慈悲了。”

徐籬山才不去,抬步朝祠堂走,邊走邊說道:“京紓願意放了我,是因為他不信我。對他來說,殺了我沒什麼實質性的好處,‘我害他’這件事他也沒證據,此外那本雜談上確實有他需要的方子……他還要繼續查我,他隨時都可能會殺我。雲絮沒救出來,京紓這狗逼就是要拿她來拴著我!煩死了,你怎麼不把王府都燒了!”

柳垂有點無奈,“王府太大了。”

徐籬山穿書前也是個富二代,雖說爹媽不愛,兄弟不和,但好歹有錢花,他樂得滿世界逍遙快活,直到穿成這麼個本金不足的小紈絝後才明白什麼叫作“萬惡的有錢人”。

“算了。”他不滿地嗬一聲,又說,“但是你真的給我小心點,被京紓發現端倪就完犢子了。”

“知道了。”柳垂看著徐籬山氣鼓了的腮幫子,蹙眉道,“你是不是和肅王做了什麼交易?”

“我配嗎我?”徐籬山翻個白眼,“我是跟他簽了主/奴協議,還他媽是沒年限、沒工資、沒福利的三無霸權合同!”

第6章 規矩

京紓回到臥房,辛年端了藥給他。

“主子。”近衛在門前說,“我們的人找到了王嬌兒的屍體,頸骨碎裂,一屍兩命,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什麼線索。”

京紓將黑乎乎的藥碗一飲而儘,說:“再去查鬼老頭的行蹤。”

近衛領命而去。

辛年奉上巾帕,說:“若徐六口中的那個老頭就是鬼老頭,他一定很看重或者說信任徐籬山,否則不會留下那些遺物。”

“徐籬山說的話真假摻半,有一點卻毋庸置疑。”京紓擦拭嘴角,擱了帕子,“那夜,他是想殺我。”

辛年擰眉,“既如此,主子為何?”

“徐籬山這十八年來未曾踏足蘭京,他不認得我,為何要殺我?”京紓看向桌上的馬鞭,若有所思,“還有,他的骨頭太直、太硬。”

哪怕頂著一張好可憐乖順的臉。

“徐六雖然不受侯府重視,但他這些年在安平城混得很好,吃喝玩樂樣樣在行,給自己養出一身的細皮嫩肉。”辛年頓了頓,“主子既然拿他入了刑房,隻要您點個頭,他骨頭再硬,也要輕易碎裂。”

“他明明滿嘴祈求,滿臉驚慌,可他的眼神背後沒有半分卑微。”京紓回想著,語氣很輕,“你打碎他的骨頭,把他綁在刑具上求生不能,他痛哭流涕著求饒、認錯,可這不是對我,是對我給予他的疼痛。”

“可是以前對待罪人惡徒,不都是這般處置嗎?甚至狠上十倍百倍……”辛年不解,京紓卻沒作聲,於是他抬眼望去,看見京紓眼底的東西。

凶欲。

辛年渾身一顫,下意識收回目光,他從未在京紓的眼中看見這種可以說成是有顏色、有形狀的情緒,哪怕是惡欲。

“放兩隻鳥盯著徐籬山。”京紓說,“我要注視他的一切。”

辛年領命,拿起藥碗出去了。

屋裡安靜下來,京紓坐在桌邊,麵色冷白,像尊沉默的厲鬼。

*

徐籬山回到祠堂,守門的小廝還坐在地上睡,他便伸手將人戳醒。

小廝不知做了什麼美夢,嘴角一串哈喇子,揉眼蹬%e8%85%bf時把徐籬山的臉看清了,還很不清醒地喃道:“美人兒……”

得,這是做春/夢了。

徐籬山一巴掌拍上小廝的腦袋,明知故問:“你怎麼敢打瞌睡?”

“啊……”小廝猛地驚醒,腦袋欻欻左右一轉,待看清此處是哪裡後,臉色唰地白了,立馬起身作揖,“小的不該冒犯六少爺,不該偷懶,您饒命!”

“我又不稀罕你的命,饒什麼饒?”徐籬山說,“下次注意點吧,管事馬上就來了,要是被他看見你在這兒偷懶,你免不了責罰。”

“小的記下了,多謝六少爺。”小廝直起身子,感激涕零地把“跪了一夜後麵色蒼白、弱柳扶風”的六少爺送走了。

徐籬山回到汍瀾院,猗猗小步跑上來噓寒問暖,他一一答了,說:“早膳備好了沒,我餓死了。”

猗猗說:“已經在桌上了,水也打好了,奴婢先伺候您洗漱。”

“不用,讓柳垂來。”徐籬山說完就進內室洗漱,換了身乾淨的裡衣,柳垂替他的脖頸、手腕上藥包紮,再往脖頸上戴一圈狐毛風領,遮掩痕跡。

隨後,徐籬山披上外袍去外頭用飯。落了座,他往院子裡掃了一眼,說:“這院子隻有你一個小丫頭嗎?”

“不是的,還有一個管事嬤嬤、五個婢女,六個小廝,分彆負責不同的活。”猗猗替徐籬山布菜,“少爺,您嘗嘗這個,正新鮮的時蔬,可脆爽了。”

徐籬山吃了一塊,覺得沒有以前在安平城吃過得好吃。過了會兒,他說:“這些仆人都是原本就在院裡的?”

猗猗搖頭,說:“汍瀾院先前空著,隻需派人日日打掃就好,無需有人。現在您回來了,管家便撥了我們給您。”

“哦。”徐籬山舀了勺粥,晾著,“我方才從彆的院子經過,大家都起來忙活了,怎麼唯獨我的院子安靜如%e9%b8%a1?還是說管家專門教了你們彆的規矩,隻對我的汍瀾院使?”

猗猗慌忙放下筷子,跪地請罪。

“你沒錯,錯的是些沒規矩的東西。”徐籬山手中的勺子碰上碗沿,“啪”聲一響,“拿名冊來,一刻鐘內我要看到名冊上的所有人,少了誰,我就打誰。”$思$兔$在$線$閱$讀$

“是!”猗猗慌忙去了。

柳垂從屋外進來,說:“這些人慣是拜高踩低,說不準還是奉命讓你難堪。可我們隻是暫住,何必多費%e5%94%87%e8%88%8c?”

一開始,侯府中人想必沒把這位頭一次回京的六少爺放在眼裡,他還不如中午吃的一道菜要緊,直到他住進汍瀾院的消息傳出來。

——汍瀾院是早些年修的,不要富貴華麗,要清幽雅致,這可比前者還要花心思。聽說裡頭的好些家具器具還是文定侯%e4%ba%b2自挑的,沒讓誰住進來過。起初,府中人紛紛猜測是自家侯爺在外頭看上了哪個知書達理的美人,要納回來當心肝,可一直沒動靜,眾人也就漸漸地不再猜測。沒想到如今六少爺剛回來,竟然入住了汍瀾院。

難不成這院子原本就是侯爺修給小兒子的?侯爺早就有讓小兒子回京的念頭?隻是沒由頭?

一夜之間,府中人心緒浮動,要知道不受重視的庶子和得家主看重的庶子可是截然不同的。

柳垂猜測,這堆下人裡,免不了彆的院子新派來的眼線。

“京紓不放人,我就走不了。”徐籬山喝了勺子裡的粥,“既然要住一陣,那有些話還是要說,免得平添麻煩。”

柳垂說:“也是。”

不一會兒,院子裡突然就熱鬨起來了,穿著統一的婢女、小廝挨個兒聚集到院中站成兩排。猗猗拿名冊數了人,轉身跑到屋外說:“少爺,除了劉嬤嬤,都到齊了。”

徐籬山也吃好了,精神正好。

柳垂端了把椅子出來,放在屋門前。徐籬山施施然落座,掃一眼院子裡的兩排人,“我昨兒就回來,這會兒才與大家見麵,真是失禮了。”

沒人吭聲,都把腦袋埋得很低,狀若恭敬,可若真恭敬,此時他們也不會在這兒了。

徐籬山輕笑,說:“我知道,你們中的好些本來是在彆的院子裡乾活的,伺候的都是府中的正牌主子,怎麼我一回來,你們就被調到這兒來了?你們不高興。”

眾人偷摸遞眼神,稍後齊聲道不敢。

“敢不敢嘛,隻有你們自己知道,我也不樂意分辨真假,但是有句話我得給諸位擺明了講。”徐籬山屈指叩了下扶手,“隻要我在這兒一天,就還是你們的主子,你們裝也要給我裝出個規矩樣子來,否則說出去是壞了侯府的名聲。我這人規矩不多,但混慣了,脾氣不好,還多少有點欺軟怕硬。”

他掃一眼眾人,似笑非笑地說:“因此我要是哪裡犯了錯,被爹娘訓了,回來就得找你們泄火,為著你們自個兒,可千萬要多多提醒我、幫助我,彆讓我在不自知的時候‘不慎’出了什麼岔子——我與諸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應該齊心協力,是也不是?”

眾人紛紛應聲。

“聽清楚不夠,時刻記牢才好,再有今天的事兒,我可就沒這麼多耐心了。話說完了,本該放大家去忙,奈何還有人沒到。”徐籬山說,“隻能煩勞諸位與我一道等著。”

昨日才下雨,今日的風冷得很,柳垂去屋裡拿了件從安平城帶來的薄裘,給徐籬山披上,又遞上一盞熱茶。

正值侯府喪期,著裝要樸素輕便,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底下的好些人已經冷得打哆嗦,打心底裡怨起劉嬤嬤來,你要耍牌麵,何苦拖累我們!

茶換了一盞,喝到一半,院門口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一個老婆子快步走了進來。徐籬山發現眾人暗自鬆氣,想必這位就是劉嬤嬤了。

“婆子劉氏給六少爺請安。”劉嬤嬤不待徐籬山說話便直起腰身,掃一眼邊上的兩排人,賠笑道,“六少爺,管教下人是老婆子的活,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