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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儘折磨、人不如鬼,而他遍覽群書,遊走各地,潛精研思卻隻磨出抑製毒性的方子,讓京紓生不如死地拖到今日,可誰能想到毒卻這麼毫無預兆地解了……天上是掉了餡餅,吃起來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莫鶯到不了肅王殿下那境界,他喜出望外,也狐疑不解:研製出“美人雙煞”的鬼老頭已死,誰能拿出“美人哭”?這人到底是想救人,還是想殺人?

思忖間,他看向雲絮,“半個時辰了,姑娘想起這香袋的主人了嗎?”

“是奴家的。”雲絮仍盯著那香袋,竭力鎮定,“不過前日陪客人遊湖時掉了,路上人多,奴家也不知被誰撿了去。”她磕頭,“貴人明鑒,奴家絕無害人之心。”

“姑娘這般的美人,說什麼我都願意信啊,可如今掉了香袋的人沒著落,姑娘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清。”莫鶯笑意溫柔,“我很想幫姑娘說情,前提是姑娘有點用處,好讓我可以開這個口。”

這是要她二選一,雲絮明白。

她大可實話實說,事情也許與徐籬山無關,可……萬一呢。

雲絮一直垂首,不敢窺探榻上貴人的相貌,但她知道榻邊垂落的那一角袍擺是“月緞”,徐籬山拿著《蘭京一二事》給她看過,說這料子稀罕,天潢貴胄才穿得上。

——麵前的人位高權重,殺她如螻蟻。

雲絮藏在袖中的手攥得發疼,顫聲說:“奴家真的不知道……貴人饒命!”

房中安靜半晌,莫鶯看向京紓。

京紓沒有看雲絮,隻盯著自己的右手。指尖已經洗淨了,可他不僅記住了那味道,還有那人匆忙逃走時偏頭露出的側頸,長發晃動間無處隱匿的雪色。

“水綠長袍,袍上有玉華醒醉香。”京紓摩挲指腹,“他是誰。”

雲絮感覺自己懸掛的心臟在這一瞬間猛地墜地了——徐籬山好酒,常常飲醉,所以枕邊放著玉華醒醉香,久而久之,就連衣飾也沾了味道。

討債鬼,冤家!

她閉眼,啞聲說:“城中的人太多了,奴家……不知。”

京紓不欲再問,手輕輕垂下。榻邊,近衛拇指剔開刀鞘,寒芒乍現。

是恐嚇,是殺心,雲絮無從分辨,她跪縮著,臨到頭還是崩潰痛哭,但是沒有聲音,她把嘴巴咬得很緊。近衛腳上的黑靴靠近那一霎,她鬢間的簪花摔下來,砸出好大的聲響,房門在這一瞬猛地被敲響,同樣震耳欲聾。

“雲絮姑娘在嗎?”門外的人扯著嗓子,“在的話出個聲,你那情郎王士常出事了!”

近衛收刀,拽著雲絮走到門前,他的威脅沒有聲響。

雲絮披頭散發,酥筋骨軟,靠著近衛的力量勉強站穩。她不敢拭淚,強忍著哽咽哆嗦道:“怎、怎麼?”

“哎喲我的姑娘,您趕緊去柳歌苑瞧吧,它家花魁大了肚子,說是王公子的!前腳說要納您進門,後腳就有種了,這王公子實在不可靠,虧您把定情信物都交出去了!”門外人歎一口氣,很為雲絮不值。

我何時給了王士常定情信物?雲絮稀裡糊塗地想,嘴上也問得含糊,“你、你是誰?這跟你沒關係,不勞你這麼晚還來跑一趟。”

“姑娘聰慧,小的就直說了。小的是黃員外府中的小廝,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家少爺?他方才在柳歌苑和友人小聚,正好目睹了這事兒,特意遣小的來勸姑娘。王公子處處留情,姑娘不如把那香袋收回來,轉贈我家少爺。”門外人頓了頓,曖昧一笑,“我家少爺最愛芙蕖,若摘得一朵,必定精心養著。”

香袋?黃公子怎麼可能知道芙蕖香袋……是徐籬山,是他!雲絮鼻間溢出泣音,似哭似笑,“……知道了,請容奴家考慮。”

小廝喜道:“好好,您慢慢考慮,我家少爺耐心等著。話已帶到,小的就先走了。”

雲絮道了聲“慢走”,被領回原地,心神不定。

“原來香袋是姑娘給情郎的。”莫鶯撫掌感慨,“姑娘情深,可惜錯付了。”

“……人心隔肚皮,奴家看錯了王郎。”雲絮膝行至榻前,磕頭道,“王郎雖風流,卻做不出傷人殺人之事,這裡頭肯定有誤會,懇請貴人明察!”

京紓盯著指尖。

少頃,他說:“帶回去。”

近衛吹了聲哨,門口進來一人,將雲絮帶了出去。

“辛年,留個人去查柳歌苑。”京紓說,“備車回蘭京。”

近衛應聲去了。

“你不信雲絮?”莫鶯不解,“可你帶她回去又有什麼用處?我瞧她不怕死。”

“她不是不怕死,是更怕她想護著的人死。”京紓說,“那人高挑偏瘦,與王士常相貌不符——他才是雲絮的情郎。”

“可你把雲絮帶回去,那人會來救她麼?”莫鶯搖頭,“出入煙花之地的少有心肝,說不得在那人眼中,雲絮不過一片雲絮,一吹就散,不值錢。”

京紓說:“且賭一局。”

莫鶯看了他兩眼,拆穿道:“你是要釣魚啊。”

京紓“嗯”道:“釣起來,再剜眼剁頭,剔尾剝皮,晾臭了喂狗。”

許是太過虛弱,他說話時格外沉緩,有無儘的殺意。

“狗都不吃吧。”莫鶯說。

京紓說:“你吃。”

“……”莫鶯合掌閉眼,虔誠地說,“真希望不是個美人,否則我真舍不得。”

京紓慈悲道:“我許你給他陪葬。”

“不要!”莫鶯突然扯%e5%94%87,詭譎一笑,“不過若真是美人,我願意執刀,我那屋裡正缺一盞美人燈。”

京紓嗤道:“一肚子嗜痂之癖。”

莫鶯笑著回敬:“上行下效。”

*

小廝出了鶴夢樓,拐入街頭的一家酒肆中,快步走到一張桌前,說:“少爺,小的把話帶到了。”

黃公子期待道:“如何!”

“雲絮姑娘說要考慮考慮。”

“以她的性子,沒有直接拒絕,便是有機會了。”黃公子興奮地拍了下手,拽著小廝說,“還是徐六有招!”

“徐六公子與雲絮姑娘交好,自然了解她的性子。“小廝也替少爺高興,“也得感謝那王公子,偏偏這時候出了岔子,還有給那花魁遞山楂酒的人。”

“王胖子剛回來那天,我就在柳歌苑碰見他點花魁了,沒想到這一夜就不慎留了種。那花魁許是想靠肚子進王家,怎麼敢喝那一大杯摻了冰的山楂酒?可不喝就是不給客人麵子,說不準沒進王家,自己就混不下去了,不如趁機把肚子說出來,逼王胖子負責。”黃公子搖頭,“不過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損了王家的名聲,哪怕進了門也不過是‘滑跤流產,悲痛跳井’的下場。”

“這就不關咱們的事了。”小廝說,“事兒辦完了,少爺,回吧?”

“回!”黃公子喜氣洋洋地起身,“明天我還要去感謝徐六。”

兩人沉浸在喜悅裡,沒注意到一個靛衣小廝從他們身邊經過,快步出了酒肆。

柳垂三兩下拐進旁邊的小巷,徐籬山靠牆站在暗處。他略一點頭,兩人於是一起去了鶴夢樓,正好撞見三娘站在雲絮門口垂首抹淚。

徐籬山心一緊,上前道:“三娘。”

“哎!”三娘連忙擦臉,轉身看向他,“我的小祖宗,你怎麼還沒回家?”

“我有東西落了,回來找。”徐籬山攙住她,“怎麼哭了?誰欺負你?”

三娘歎氣,哽咽道:“不是我,是雲絮,她惹了事,被帶走了。”

“誰帶走的?”徐籬山明知故問,“我上門要人去!”

“彆亂來,來者不善,”三娘握住他的胳膊,“雲絮她……怕是回不來了。”

徐籬山寬慰道:“彆說不吉利的,他們要殺雲絮,剛才就動手了。”

三娘美目滴淚,急道:“那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釣魚,徐籬山想。

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第3章 客來

徐籬山隨意找了張桌子,要了酒,說:“雲絮暫時不會有危險,但如果魚兒遲遲不上鉤,她這顆餌就沒用處了。”

“魚兒上鉤,要麼被刮鱗剖腹,淪為盤中餐,要麼被投入水缽,仰賴賞食,按照肅王的脾性,你得是前者。”柳垂往嘴裡拋了顆花生,“你要救她,難,要活命,懸。”

“得先回蘭京。”徐籬山按照原著的時間線算了下日子,“機會已經在路上了。”

柳垂不解,但沒有多問,也沒有再說什麼。

天亮時,三娘端了兩碗高湯銀絲麵過來,兩人吃完就撤。翌日一早,柳垂竟真的收到從蘭京來的家書和一枚“文定侯府”身份玉牌。

他看了信,又看徐籬山,“老侯爺病故你都能算到?”

“我就是這麼神。”徐籬山裝逼,“現在跪地磕頭拜我還來得及。”

柳垂說:“兩地車程最快也要八天,等我們到的時候,人都入土了。”

“祠堂有牌位呢,不耽誤我這個便宜孫子去上香磕頭。”徐籬山說著走到架子上拿了六根香,分了柳垂三根 ,兩人走到院外,在那棵老桃樹前的軟席上跪下。

“老頭,我們要回蘭京了。”徐籬山好不淒苦,“人生地疏,還得罪了大佬,我怎麼混嘛。您在天有靈,行行好,千萬保佑我和垂哥,我倆要完了,以後可就沒人給你燒紙,陪你喝酒了。”

兩人把香插進樹前的土堆裡,對著樹輕輕磕了三個頭,起身時額頭沒沾半點土腥子。

行李昨夜已經收拾完畢,待車行的人把馬車駕過來,柳垂便一手一箱,麻溜地把它們搬上車。徐籬山看著他忙活,等最後一隻箱子上車,突然說:“你彆跟我去了吧,留下來看家。”

“我不跟著你,誰給你當爹作娘?”柳垂蹲下檢查車輪,頭也不抬。

徐籬山不反駁這話,走過去扒拉他後腦勺的小辮,“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怎麼知道影子的事兒的?不說我就不帶你。”

“哦。”檢查完畢,柳垂起身,麵無表情,“我可以偷偷跟著你。”

徐籬山剜了他兩眼,沒什麼效果,便也不再勸,抬%e8%85%bf上了馬車。

柳垂跟著上車,駕馬出城。到了城門口,他停下來,收到消息的褚鳳曲港正坐在城門邊啃糖葫蘆,朱紅擠著緗葉黃,很是奪目。

“啪。”車窗推開,徐籬山探頭朝那邊喊一嗓子,“彆擋道!”

“坐邊上也能擋著你,您是要穿牆而過啊?”曲港走過來,把手裡的另一串糖葫蘆塞進窗。

徐籬山接過,笑著說:“謝您賞。”

兩人不知道自家兄弟狗膽包天,敢對肅王不軌,隻當他是回京上香的,便也沒什麼不舍得。褚鳳說:“你回去後也彆怕你那些兄弟,我哥會幫我罩著你。我們長寧侯府雖然不比以前了,但侯爵還在,我哥又得陛下賞識,一般人也要看他幾分麵子。”

“這個也給你,我家老頭寫的。”曲港從袖袋裡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