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束冠,而是隨意用簪子挽了半截。
“都怪你,來人了。”
趁人還未走近,林落扁了扁嘴。
即便手上是%e4%ba%b2密抱著的動作,可他越想越委屈,眼中不自覺的氤氳了霧氣。
涼亭中淡綠薄衫的削瘦少年垂著眼,掛在睫尖的晶瑩如天色初陰落下點滴水珠。
“我們已經成%e4%ba%b2了,他們並非多嘴之人,告知也無妨的。”
亭中沉默半晌,冷冽的聲音終於自頭頂傳來,林落聞言卻是連忙阻止。
“現在不要!”
他為男子一事,如今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更沒必要讓這二人知曉。
他總是要離開的,如此也好保全了裴雲之的名聲。
見林落不願意,裴雲之自不勉強。
隨後隻聽見輕歎:“好,現在不說。”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片刻後齊羽玉和徐清淩走近。
與二人見安。
裴雲之頷首示意,而林落仍埋首於懷中,由裴雲之撫著腦後,衣袖遮蓋住脖頸發絲。
隻有一點兒垂在腰間的發尾露出。
於是齊羽玉旋即生疑:“雲之,你夫人這是怎麼了?”
感覺到懷中身子隨話聲動了動,裴雲之並未回答,隻響起涼涼的聲音。
“你們二人怎麼在此?”
“自是來此賞桂。”
齊羽玉聞言笑%e5%90%9f%e5%90%9f的,又道:
“我們二人好不容易來一回洛陽,你又好不容易得一回假,本還想約你再見的,沒成想你自成婚後除了去官署辦公,便是天天在家中與夫人新婚燕爾,到底是成了%e4%ba%b2的人,如今洛陽人人都知你極寵夫人,又是日日相陪,又是閨房描眉……怎麼,你如今把少夫人按在懷中不讓我們看是何意思?”
“可是今日給夫人描眉沒描好?”怕人看了笑話。
照理說林落是不怕給齊羽玉看見相貌的。
畢竟從前在湘青堂,齊羽玉見過他女郎模樣。
可偏偏壞就壞在齊羽玉也見過他穿男衫的模樣。
恰恰今日裴雲之確確為他描了眉。
是將刮細了還未長出的眉描粗。
齊羽玉與徐清淩二人一見,定是瞞不過去了。
林落所憂裴雲之也知曉,便應了聲:“嗯。”
旋即再不給二人插話的機會,他道:“東處還有小亭,你們去那邊賞。”
冷然的眸神態十分疏離,刹那間在徐清淩垂看林落衣擺又望桌上酒壇時若有所思的麵上掠過,惹人回神。
徐清淩倏爾拉住還要說什麼的齊羽玉。
“走吧,彆打擾雲之了。”
見二人聲響終於遠去,林落這才從裴雲之懷中退出。
卻沒說話,隻脩然坐在一旁石凳上,端起杯盞一口飲下。
緩解了幾分心緒。
待落盞時,他無意一瞥。
隻見一旁酒壇上好似寫著釀酒之時的年份。
有些久遠,隻看了一眼,林落並未將其放在心間。
*
九月廿一,霜降。
此時婚假不過才去半月,建業忽有雁信傳來。
——天子遇刺垂危。
這並非小事,作為太常的裴雲之該是要立即前往建業操持祝禱祭祀。
彼時林落正與裴雲之在屋中用膳。
侍從急來相報,裴雲之卻不急不緩“嗯”了聲便揮退了侍從。
對此林落也並不意外,官場之事,瞬息萬變。
與他有關,卻也無關。
林落隻在侍從離開後停筷看向裴雲之。
“你要走了,我要去嗎?”
“落落,你想去嗎?”
裴雲之抬眼望林落,眸光波瀾。
建業,不是什麼好地方。
雖說待婚假休完,裴雲之也該是要帶著林落去建業的。
可至今他還未想好,到底帶不帶林落去。
如今日子驟然提前,裴雲之便問林落。
唔……
不明白裴雲之為何這麼問。
難不成裴雲之其實不想讓他去?
也是,他若跟著裴雲之,那他身邊的林氏侍從也要跟隨而去。
裴雲之定是不想的吧。
可新婚夫妻該是要相隨而去的。
裴雲之常年在建業任職,夫人若不去,這像什麼話。
林家也不會允的。
於是林落點了點頭:“想去。”
“好。”裴雲之答應得很快。
天子遇刺一事傳來,裴雲之當日便要啟程了。
隻是在侍從為林落收拾東西之時,裴雲之卻將他帶出了府邸一趟。
向院中侍從說的是帶林落去裴氏主宅拜彆雙%e4%ba%b2,卻在門口上了馬車。
掀簾看著窗外出了城,林落不解問:“夫君,這是去哪兒?”
車外滾輪聲因急促很響,險些吞沒了他的聲音。
坐在車中軟墊上,裴雲之為林落係上了一件披風,才道:“去一處彆苑。”
“落落,如今聖上遇刺,建業之內短時間不會太平,此行凶險,你先在此小住幾時,待建業稍稍安穩,我再派人接你去。”
裴雲之解釋:“且,你隨侍之人都是林氏探子,先前顧及聖上並未對其有所動作,如今趁聖上病危之際,林氏忙著扶持慎王再顧不及這邊,是時候借此行一起除掉了。”
“我會安排與你身形相似的女子覆上麵紗,假作此行你與我同去。”
並未因林落是林氏子便對其隱瞞,裴雲之的坦率一時讓林落有些無言。
秋夜寂寥,裴雲之那雙深邃的眼眸近在眼前,像是浸在湖水裡的墨玉,清澈見底。
馬車似乎行到了水邊,有潺潺的流水聲入耳。
像是一顆正在被衝刷洗淨的真心,沒有欺騙。
可林落撇開眼,沒有看下去。
“……好。”
應聲隨著車輪聲一起停下,掀開車簾,已至一處彆苑。
*
十五日後,林落終是接到建業傳信。
便與裴雲之留下的幾個侍從離開彆苑,前去乘船。
雖未做女子打扮,但林落在下馬車時依舊戴了幕籬。
在自過碼頭乘船之際,周遭茶棚中圍坐飲涼茶的船夫們幾句談話忽鑽入林落耳中。
“……你們說現下這水匪是否忒猖狂了些?連達官顯貴的船都敢搶!”
“你說的可是裴氏長公子前些時帶夫人去建業時遇到水匪一事?”
“是的,那些水匪又是燒又是殺的,那可是江心,船燒起來人往哪兒跑?便是會水,哪兒有人能從江心遊到岸邊?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了!”
“可近來沒見裴氏有白事,裴長公子應是無事吧?”
“自是無事,聽聞是自船燒起來後,裴長公子身中兩刀還護著夫人將水匪的小舟劫了,恰逢瓊州牧路過,這才將人救下。”
“真是命大……”
驟然聽見此言,林落腳步忽地一頓。
縱使知曉此事為裴雲之作局,可他還是在聽聞其身中兩刀時,呼吸一滯。
身旁的侍從顯然也是聽到了那些船夫的話。
侍從小聲道:“郎君,都是假的。”
“嗯,我知道。”
林落靜了靜心,再度邁步。
隻是剛踏起的步子在落下之時,鞋麵前忽有一個穗子飄來。
很眼熟,他頓了腳步,蹲下拾起。
“多謝這位女郎留步,這是我家主子的穗子。”
才起身,忽有一個小童向林落道謝。⊿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握著手中穗子並未遞給小童,林落掀開幕籬看了看四周,沒見著人。
便問:“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在那邊茶館裡。”小童聲音脆生生的。
眼眸微垂,思索一瞬,林落隨即看向身邊侍從:“滿珧,我去那邊茶館一趟,你先在此讓他們把行囊搬去船上。”
不明白林落為何要在現在去見一個陌生人,滿珧蹙眉:“郎君這是作甚?”
將手中穗子展開了些給滿珧看,林落道:“這穗子的編法我很喜歡,但是我不會,我想去問問這穗子主人是怎麼編的,好……回來給夫君也編一個。”
“你不用跟著我去,這穗子主人應是個女子,我戴著幕籬尚還瞧不出來,你為男子,莫把人驚著了。”
這穗子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平安結,編法瞧著並不難,隻是若說簡單……滿珧倒也不會。
且林落聲音很認真。
還是為了裴雲之。
想來學來編法要不了多久,滿珧便道:“好,郎君要小心。”
旋即林落讓小童帶著自己去%e4%ba%b2自還穗子。
岸邊的茶館不似茶棚,茶館建有廂房。
林落隨著小童在進到二樓廂房之時便拿下了幕籬。
“蔦蔦,你來了。”
看著眼前笑眼盈盈的裴懷川,林落並不意外,頷了頷首,也並未過多寒暄。
他攤開手在二人之間,抬眸看著裴懷川,有些急切。
“你拿到了我阿娘的穗子……可是已經接走我阿娘了?”
手中穗子無論是用線還是編法,都是林落從前常常在李茹膝前看過的。
所以在看見這個穗子之時,便是定是裴懷川來找自己了。
也隻有裴懷川。
他今日才去建業一事是他傳信給裴懷川尚在裴氏主宅的侍從的。
畢竟他不確定裴懷川什麼時候會來接自己,該是要時刻告知自己的具體動向的。
對視著。
眼前的少年眼中泛著光,似是希冀他點頭,但其間好似又含了點彆的什麼。
讓裴懷川本欲直言的話改了改,有些遲疑。
“你……希望現下就離開嗎?”
“當然,前提是我阿娘安全。”林落沒聽出來裴懷川的遲疑,毫不猶豫地點頭。
裴懷川鬆了口氣。
他一回洛陽便聽到了城中那些裴長公子與其夫人的風月佳話,方才又見林落眼眸閃爍,一時間險些以為林落不想走了。
隨即他搖了搖頭:“林氏的看守很嚴,暫時還無法做些意外悄無聲息的將人帶走,不過前幾日天子遇刺一事讓看守鬆動了點,我便潛入其中告知了伯母你的想法,伯母同意了,還讓我若在去雲蒼山前能見到你,就為你帶來這個穗子。”
“伯母說,望你平安。”
“……”
一時有些沉默,半晌,林落道:“謝謝你,二哥哥。”
這種平安穗子,李茹從小便給他做,一年一換,唯恐磨損折舊了斷了,就斷了福氣。
今年,李茹確實還沒來得及給他做。
他還以為替嫁後難與李茹相見,便難拿到了。
可未成想,送來了。
“不用這麼客氣,伯母也給我送了一個。”
裴懷川指著腰間的穗子,笑道:“這個謝禮我很喜歡,我還從未收到過我的阿娘%e4%ba%b2手做的東西呢。”
“好了,你也不能在此多待,我便不留你,隻是你此去建業,若是等不及我接你離開,你便去尋在建業為官的葉氏之人,我已與他傳信,他會幫你。”
“好。”
林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