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林落便下榻去窗前。
欲借風雨解幾分熱意。
隻是方走近,便見竹林深處有燈影。
那個竹室裡……有人。
是誰?
林落不知,心隻覺奇怪。
竹室門是開著的,在如此風雨大作竹林飄搖之下,還是夜深……
是侍從聞聲前去關門嗎?
但也不像。
因為燈影中並無人影走動。
忍不住再向前幾步上了窗邊軟榻,點了案上燭台在側,他手扶窗木再探身細看。
“女郎?”
輕微響動似是驚醒守夜的侍從。
隻見窗外忽出現侍從身影,他問:“女郎,怎麼醒了?”
驚雷後雨聲雖大,但不至於蓋過人聲。
林落瞧著來人,正欲回答。
卻又聽侍從道:“可是方才二公子去竹室時的響動將女郎驚擾了?”
第44章 真相
二……公子?
驟然聽見此言, 林落幾欲呼吸微滯。
搭在窗台上的手不自知蜷緊,指尖壓在木沿上泛白。
%e8%83%b8腔之中不知為何砰響,惹他幾乎都聽不清自己故作鎮定的輕輕詢問:
“裴二郎君來了?”
“是, 二郎君今日剛來鄴水。”
許是因著白日裡才說裴二公子來時會提前告知, 如今卻又忽然前來,侍從回答得略有不自然:
“今兒個不知為何, 二公子前來時並未提前告知呢。”
是真的來了。
待確定了此事, 林落一時有些失語。
並非是沒有話說,而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總歸眼前的侍從是裴長公子的侍從, 林落本就害怕被裴長公子瞧出端倪。
默了半晌, 林落儘力克製著心緒。
隻問出了句:“那我們占了客舍,二郎君可還有住處?”
“女郎不必憂心, 二郎君入夜時與……與長公子在城中見了一麵,長公子明日一早還有公務, 應是住在城中了,長額……二郎君困了可住長公子居所的耳室。”
侍從話說得結巴,也不知為何。
不過林落並不在意。
他隻明曉……
裴長公子不在, 裴二郎又來了。
林落現下一點困意都沒了!
他稍稍抑下心緒:“二郎君有住處便好,現下不早了, 你且快回房去休息吧。”
林落話聲急促, 似摻了冷淡。
侍從不解, 卻也隻能應聲:“喏。”
旋即林落關上了窗。
卻非是回榻上繼續入眠。
一盞燭火點起, 林落行至床榻木架邊看著眼前的衣裳,略微沉思。
白日換下的羅裙早已洗淨烤乾送了來。
本是欲換上的, 可半晌……
門再度打開, 林落卻還是著白錦中衣,也未挽發。
在那庶子麵前, 他無需作女相。
推開門不見那侍從。
林落滿意。
他穿過回廊向著那竹室走去。
葉雨摩挲聲響淩亂,如他心緒。
“女郎,你怎的來了?”
隻是方走近,林落便見方才還在為他關窗的侍從在此處。
見林落來,他微驚。
不是不來嗎?
他前腳才稟報裴雲之,後腳林落便來了,這真是……
“你……我……”
本以為這侍從是去睡覺了,卻沒成想在此處碰見。
林落這下心是真亂了。
如今夜深,他還隻著中衣來此,若是讓那裴長公子知曉了……
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林落慌亂得幾乎說不出話。
好在侍從身後的裴雲之已然望向他,眼眸微眯。
“祝邵,下去罷,今夜之事勿要多言。”
“喏。”
隻一句,便解了林落心憂。
祝邵離開,此處便隻剩林落與裴雲之。
竹室中的人影端正,一手端茶,一手挽袖,露出腕上一點凸起清雋骨節。
因方才手中茶盞還未放下,待說完話後他便先行落盞,複而收手。
側身再望林落。
那清冷樣貌早已鐫刻心間,分明□□日前才見過,可林落瞧著,卻覺著似是過去了很久。
白日裡剛想著要見的人此刻真真兒出現在眼前。
方才聽聞之時明明緊張不已,此刻見了,心間卻莫名冷靜。
隻是忽地。
他上前,撲進跪坐案前的裴雲之的懷裡。
也不用說他為何在這裡,侍從應該說過了。
裴長公子應該也已說過了。
這庶子應也就是為他才今夜冒雨來此的吧。
“二郎……”
聲音悶悶,響起在颯颯夜雨中。
脖頸上被緊緊抱著的力度很輕,卻也很緊。
裴雲之稍稍將人雙膝托住,免於跪在地上。
行徑是溫柔的,擦著林落耳畔的話卻蘊著辨不清情緒的淡:
“回回如此急切,這雙膝是不想要了麼?”
感受到了膝下的托舉,林落未動,隻順著力道任裴雲之將他膝頭擱置其%e8%85%bf上。
溫熱隔著衣料沁入,但不覺悶。
手中再度用力,嗅著那熟悉的淺淡茶香,林落喃喃說:“想要的,但更想郎君。”
“好想,好想好想你。”
什麼詩啊詞的相思百首,林落一句說不出,也不想說了。
是真心想裴雲之了。
分明白日裡被小人兒一頓嗆,裴雲之處理公務之時細想起還有點不悅。
於是連夜回來後,見林落窗子未關,也沒讓人關上。
任雷聲伴著微風入室,清涼。
可現在被這麼一抱……
忽有些歉疚了。
那輕而軟的呼吸繞在他肩頸,被緊貼環抱之處似乎都入了滾水,炙熱沸騰。
抬手將懷中人反抱住,臂彎中的腰纖細得幾欲引人摧折。
裴雲之不敢用力,便隻聲音幾分喑啞,摻著溫柔:“怎麼覺著你近來又清減了,可是沒好好用膳?”
“沒有,好好用膳了。”林落聲音低低:“瘦了……許是因為太想二郎了。”
方才還是有幾分真心的,但這話便不怎的真誠了。
倒也不至於相思催人形銷。
“……”
小人兒的嘴總是太甜,聽多了,裴雲之險些分辨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亦或者,明知是假的。
心也悸動。
半晌沒聽裴雲之回話,林落也不在意。
隻在自個兒腹稿打好了之後,忽問:“二郎怎麼今日才來鄴水?”
複又問:“可是因借瓊州牧的船不便,今日瓊州牧來二郎也才來?”
“……嗯。”
早就想過林落會問這個問題的,裴雲之便也備好了借口。
沒成想還未待他開口,林落便將他備好的說辭問出。
聽果真是這個緣由,林落對此沒有什麼好再多說的。
便直接切入了正題。
“那今日二郎可與裴太常說了替娶一事?”
林落記得侍從剛剛是說了裴雲之與裴長公子在鄴水城中見了一麵的。
問話的口%e5%90%bb很是淡然,可裴雲之分明感覺到了懷中身軀的微僵,以及肩後衣料被拽緊。
小人兒很緊張他的答案。
也是,與他糾纏將近三月隻為此事,如何能不緊張?
可,裴雲之今夜又借庶弟身份蒙騙林落,非是隻為聊解相思。
這般總將人瞞著,他心不悅,待林落成婚後發覺真相,定也不悅。
該是要早早的、溫和的將真相告知的。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可此刻……
片刻的沉默中,懷中的身軀在顫唞。
本是擱在他肩上的小臉動了動,埋在了他頸中。
裴雲之能感覺到有蝶翼長睫撲朔輕掃,還略帶溼潤。
總是讓人期望落空,是會哭的……
現下情景非是‘溫和地’說明真相的良機,而此事終是逃不過的,裴雲之便道:“說了。”
肩後衣料的緊揪力道還是沒鬆,臉下傳來的聲音糯軟,還含著點水。
“裴太常是何態度呢……可同意了?”
還是哭了。
“長兄同意了。”
非是未說過假話,可這番假話,裴雲之說著著實難受。
可小人兒開心得很。
隻見林落聞言,忽然自他懷中起來。
臉上並無淚痕,隻眼眶有點紅。
但全然不見傷心模樣。
林落還以為那個裴長公子不會輕易鬆口此事。
畢竟今日相處……嘖,實在是個捉摸不透的人呢。
好在裴雲之竟然說那裴長公子同意了!
水盈盈的眼笑彎彎地看向了裴雲之,卻在瞧見其人清冷麵容毫無笑意之時,微微一愣。
這般麵色……
“二郎,你……不開心嗎?”
斂了斂喜色,林落小心翼翼地問。
很明顯麼?
裴雲之不知,但也不想影響眼前這今日難得綻開的笑顏。
便牽起了淺淡笑意:“能娶落落,怎會不開心?”
竹室兩側的門都是開著的,林落身後是連著回廊的門,而裴雲之身後卻是直入竹林。
此刻裴雲之身後竹林被風攪弄,在竹室燈燭中可窺見漆黑中的分毫。
如裴雲之眼中風雲翻湧的墨。
真開心還是假開心?
林落分不清。
不過林落想了想,還好他可以討裴雲之開心!
室中案上擺著早已熄火的茶爐,那冷卻的茶水也隻剩個底。
瞧著裴雲之晚上是喝了幾盞了。
難怪至今還未睡。
目光掃過思量了一瞬,林落稍稍起身,重新跪坐至一旁的圓墊上。
而後偏頭看裴雲之。
“常常瞧著二郎好飲茶,恰好近來我學會了煮茶技藝,二郎今夜可願嘗上一嘗?”
不再是隱在屏風後或是肩頸上瞧不見的小臉,將竹室照得通透明亮的銅燭台也映眼前麵容滿光。
幾縷碎發圈摹,更襯玉雪膚色的眼下那片薄紅生動。
撫在膝上的手指動了動,斂下想去觸碰的心緒。
裴雲之微微意外:“若是不喜飲茶,不必為我如此。”
白日裡林落的話他還記著。
雖知那時小人兒是含了不耐煩的心思在的,但想來不好飲茶也是真的。
“沒有不喜歡。”林落搖了搖頭:“隻是先前從未飲過茶,不通其好,便沒學過。”
“但自與二郎%e4%ba%b2近以來,郎君身上的茶香很好聞,我時時念著,便學了煮茶,是也略通了幾許。”
說著,林落將案上茶餅取出一小塊。
一邊碾茶,他一邊道:“二郎今日喝的是蒼山雲霧茶,此茶滋味甘甜醇厚,香氣鮮爽……二郎,我說的對不對?”
碾茶的動作緩緩的,林落說著也不忘向裴雲之偏望一眼稍稍揚起下頜。
活%e8%84%b1%e8%84%b1似待著獎賞的小狸奴。
尤其是他墨發披散肩後,又有碎發在臉側,瞧起來毛茸茸軟乎乎的手感極好。
其實林落也就識得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