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麵上常見的茶以及先前裴懷川送他的金瓜貢茶以及雲蒼山雲霧茶。
恰好裴雲之常飲的便是這種,他煮飲多回,倒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本以為裴雲之在聞言後至少會誇讚兩句,卻不明下一刻——
回話的聲音有些淡漠:“落落對此茶見解真是……精辟。”
話是誇讚無錯,可為何林落聽著那麼怪呢?
不明所以地看向裴雲之,隻見其抬手涮著茶壺。
清冷的眉眼微垂,%e5%94%87畔勾著笑,分明是溫潤的,林落卻看出了幾分冷意。
唔……
是竹室外風太大了,他感覺錯了吧。
林落回首繼續碾茶。
……煮水加茶,舀沫餑待至三沸,添了精華再分茶。
煮茶之時竹室本是靜寂無聲,終是待茶舀出,林落才破了默然。
將茶盞向裴雲之身前推了推,他道:“二郎,請。”
挽袖抬起茶盞,裴雲之輕抿。
不澀不淡,恰到好處。
足以可見林落對此茶深解——知曉如何煮才是最佳。
那也就是說,白日裡同他說的那番話,非是真不好茶。
而是真不願同他言談。
分明在賞字與角黍事上,裴雲之已知其心。
可現下又知品茶一事林落明明懂,卻不願……
“今日見過了長兄,覺著如何?”
正品著自個兒今日的手藝覺著毫無錯處沾沾自喜,林落忽聽裴雲之開口。
覺著裴長公子如何?
微微蹙眉,不知裴雲之提這個人乾什麼。
但林落想了想,還是道:“好奇怪,素來聽聞裴太常除了官場之事甚少與閒雜人等言談,今日一見,卻話多得很。”
第45章 不會
此言一出, 不知為何室中靜默一刻。
“……可是不喜與長兄交談?”
少頃,裴雲之問。
林落也不隱瞞,點點頭:“嗯!”
擲地有聲, 聽起來是不願意極了。
“為何?”
指腹摩挲著盞壁, 裴雲之話聲淡淡。
“唔……”
這可不能說實話,林落便沉%e5%90%9f了片刻。
才說:“裴太常是個身居高位的人, 同我說話……我緊張。”
緊張?
裴雲之指尖微微一頓。
旋即林落便見眼前人眼底凝實了笑意。
“嗬。”
一聲輕笑自薄%e5%94%87溢出, 看著眼前翹著眼睫認真的小臉,裴雲之道:
“長兄又不是吃人的凶獸。”
對於裴雲之的話, 林落不做辯駁。
可誰說毒蛇就不是凶獸呢?
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翳, 林落啜飲著手中的茶。
本是想以沉默揭過有關裴長公子的話題,卻不明, 裴雲之又開了口。
是續上了先前的話:
“落落可有覺長兄同你話多……許是他見你心動,也願憐你呢?”
“不覺!一點都不覺!”
手中茶盞脩然摜在桌上, 水漬蕩出潑了四處。
是極失禮的行徑。
林落卻顧不得,隻猛然側身向著裴雲之搖頭,一點猶豫都沒有。
如此劇烈的反應, 裴雲之此時卻並無心思詢問為何。
剛舀出來的茶水向來滾燙,飲時端著邊沿稍抿才適口。
如今林落卻陡然任那茶水蕩到手上, 還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
真是……
眸色微沉, 裴雲之倏爾牽起那還搭在茶盞上的手, 又取出錦帕, 細細擦拭。
握在手中的指根清瘦白皙,如玉一般在竹室明光中有些微微透明, 卻又十分綿軟。
更襯得林落被熱茶淋過的地方泛起的紅痕明顯。
“疼不疼?”
眼前垂眸擦拭的麵龐認真, 眉心略皺,亂了平日裡清冷出塵的模樣。
這……是在緊張嗎?
林落怔了怔。
既然會因他而緊張, 又為何要說這些話呢?
半晌未聽到回話,裴雲之抬眼。
恰是對上林落那閃爍的眸。
隻聽他說:“手不疼的……”
聲音很輕很輕。
被裴雲之牽著的手動了動,並不是分開,而是摸索著粗糲的指縫,緩緩將裴雲之的手也彆了彆,好擠進去,掌心相對十指相扣。
再稍稍膝行上前,湊近了,與裴雲之麵對麵。
林落再說:“二郎,我心疼。”
這話出口,林落並不是為了要裴雲之的關心。
“一想到二郎真舍得把我推給旁人,我便心裡疼。”
“縱使裴長公子也願憐我,可我這顆心……卻已經給了二郎呢。”
林落聲音低低的,適時竹室燭火搖曳幾許。
如人心緒。
傾心的表露是引人心悸的,可林落仍聽裴雲之道:
“……長兄位高權重,如今又傾心於你,你所求之事、我所不能成之事,他都能予你。”
“譬如,儲位之爭兩家世族必定相鬥,我或許不能保你,長兄能的。”
這樁姻緣於林落而言的弊處裴雲之知曉,更是知曉林落未來還要為此事籌謀。
若林落所嫁之人是裴二,這樁事自是難以解決。
可若是他。
定能護其百般周全。
將此言拋出是想引這小人兒幾分動搖,再使他順理成章將身份說出。
皆大歡喜。
卻……
“不要。”
拒絕的聲音很清脆。
“將來之事遠而又遠,如今聖上身體還算康健,我不要因為憂慮此事而嫁給裴太常。”
麵上是堅定的,掌間卻稍稍用力幾分,林落蹙眉。
這庶子是沒有心麼?
他都這般說了,卻還要將他往外推。
他雖能覺察這庶子如此言語,許是因為裴長公子同其說了些什麼。
但不管裴長公子說了什麼、又是為了什麼,明明替娶的事也已經答應了,他也百般表露真心,這庶子是半分都感覺不到嗎?
心間說不明是何感受,林落隻覺有點悶漲。
他又軟下話來,小聲小氣:“二郎,權勢雖好,可若無真情在,又有何用呢?”
無論是那裴長公子對他,還是他對裴長公子,都沒有情呢。
“且先不論裴太常是否傾心於我,就算是,他為裴氏長公子,未來也應是裴氏郎主,這般一個人心都給了裴氏,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林落說得認真,裴雲之卻道:“倘若他也能將心分於你呢?”
“分是分多少?是千之其一,還是百之其一?”
“若待成%e4%ba%b2後我想日日著男衫同夫君出行,不再扮女相,裴太常能容我逾矩嗎?就算他能,我敢嗎?”
林落著實不明白,為何眼前的人說起此事來如此頑固。
分明這些道理裴家庶子都是懂的,可現下像是全然不知一般,偏要他把話掰碎了說。
“這些……都隻有嫁與二郎,才成呢。”
“……落落所求,便就是這些麼?”
“嗯。”
林落複又補充:“二郎可彆誤會我,我所言這些非是早就算計好的,我是傾心郎君之後才明晰,今日這般說隻是見郎君這麼著急推開我……我不開心。”
這解釋有些牽強,但眼前圓眸沁了淚光,瞧起來是又要哭了。
便添了半數真情。
可越是瞧小人兒如此深陷,裴雲之越是喉間發緊。
“那落落可曾想過,如若我不願憐惜你、而長公子也非你想象中不堪呢?你該當如何?”
還是不死心。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那便隻能嫁與裴太常了呀。”林落說:“日日驚心,夜夜吊膽,若哪日裴太常要因裴氏要傾軋我這根微草,我便尋一根繩子吊死了罷。”
裴雲之蹙眉:“他不會。”
林落微微歪頭:“二郎為什麼覺著不會?”
“兄長若愛一人,定不會將他視作微草。”
更不會因裴氏、任何事便將其傾軋。
裴雲之說的斬金截鐵,那如黑曜石一點的深沉眸色讓林落半分都不懷疑他說的是謊話。
可……
這庶子話說得輕鬆,好似那裴長公子已然整顆心都奉給他了般。
卻不明他又不是神仙,讓人愛上自己哪裡有那麼容易?
這一個春心易動的庶子都把握不住,何能握住那裴長公子的心?
眼眶裡的淚隻打著轉兒,卻落不下來。
林落輕輕歎了口氣。
“二郎呀……就算裴太常輕易就能心悅我又如何?可我隻想要眼前人的心,若不能得之所愛,亦如瀕死。”
說著,他鬆開裴雲之的手撤回身端坐正,認真說:
“今日二郎諸般言語,我並非癡愚,是裴太常並不願郎君娶我對嗎?還是郎君其實沒那麼想娶我……不然也不會拖了這麼些時才與裴氏相告。”
“如若二郎並不想娶我,我隻能嫁裴長公子,還請郎君今兒個給我個準話,若是……”
他索性便帶著小娘一起跑了罷了。
這話林落並沒有說出來。
這裴家庶子再如何良善,終究是裴氏人。
若是從前,林落是不敢問這庶子是不是不想娶他呀。
他唯恐得到答案說:是。
畢竟從前他隻孤注一擲將所有期望都放在裴家庶子身上。
可上回裴懷川給了他退路。
一條絕佳的、讓他無比心動的退路。
雲蒼山……
他也並非是不能悔了這樁錯亂婚事,如今不逃隻是因為小娘身弱,他覺若是自個兒撇了這樁婚事又讓林青窈去嫁,小娘若思慮對不住李素芸,更沒有幾年可活。
李小娘若不在世,還是因他。
他何能悠然自得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且,嫁與裴氏庶子,也沒有什麼不好。
其人良善,若以後不愛,應也不會太過為難他,也許還會放他離開。
兀自思量許久,林落才聽裴雲之問:“若是要嫁與長兄,便要拿繩子吊死了罷?”
這話是林落先前說的。
“嗯呢,倒也不用等過門了,稍後便吊死罷了。”林落索性將話說得絕。
畢竟他覺嫁給了那毒蛇,早死晚死無異。
裴氏長公子可壞得很呢。
雖是答應了替娶一事,卻又不知給這庶子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其百般推他嫁與長兄。
好在這庶子瞧著不是個傻的,也不是個不信守承諾的,應是沒將他身世一事告知裴氏長公子。
應該吧。
“哈..”
一聲輕笑忽然響起,惹人看去。
卻見裴雲之眼中卻並無笑意。
瞳孔覆了光暈好似結了霜,很冷。
讓林落忽打了個冷顫。
是……惹人生氣了?
正驚疑不定,可隨即裴雲之道:“落落不必如此,方才不過是隨口問了幾句,非是長兄不願我娶你。”
“隻是長兄昨日見了你……覺著若是你嫁與他,他也是歡喜的。”
幾分慵懶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