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垮掉,蠢蠢欲動著的人心叫人難以揣測。
他與皇位是無緣的,然此時但凡有點皇族血脈,隨時都能被捲入爭奪中萬劫不復。
縱他平日裡瀟灑風流,此時也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尹世雙依舊前事無著、後事無落。
待到春蟲夜鳴的某晚,尹世雙正抓著一把瓜子在院中屋頂惆悵地對月吐殼的時候,遙遙看見不遠處的一團火紅歪歪扭扭地從車上下來,走路甚是不穩的樣子。
尹世雙揚手撒了一地瓜子殼,抱手看著這府上的大主子演了一出失態的好戲,心下甚是愉快。
這姑娘打小是沒心肺慣了的,自然不會上前幫手,隻嘻嘻笑看他被家丁攙扶進門。
她從未看他飲這麼些酒回來,若無人攙扶、便好似就要倒下一般。
那酒氣熏人,尹世雙隔了好遠都聞到,這便皺眉捏鼻道:「喝了這麼多,難不成被花樓的美人甩了不成……?」
男人搖晃著坐上石凳,將下人打發了,言語不發。
月華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一道痕,伴著夜色一齊沉默。
氣氛冷卻到快要僵硬時,男人突然開口:「……我……想吃麵。」
「……啊?」
杜子淳抬頭將她看著,目光可憐得像一隻小狗:「我想吃麵。」
尹世雙被那目光震驚到撒了一地的瓜子,莫名生出的母性光輝在片刻間將她籠罩,而後竟真的被他糊弄去廚房下麵了。
隻是……在看見端上來的碗中甚至飄著小半片帶著油膩汙漬的抹布的時候,杜子淳就開始後悔了。
這湯麵簡直比醒酒湯還管用,隻叫他聞了、便立時清醒過來,然旁邊那一道期盼的目光莫名叫他放不下筷子,隻好閉眼夾了一箸擱到口中咀嚼,突然叫尹世雙驚叫起來。
「呀!!我剛拍死的蟑螂怎麼掉到這裡了?!唉!你別吃啊!」
她手一動,反將他抽筷子的手直接塞到嘴裡去了,直接將那筷間的物什喂到嗓子眼裡去。
少女的臉一下青了、小十一王爺的臉色卻更加嚇人。
待二人緩過勁來,她才遲疑將他看著、幽幽開口道:「……你喜歡吃蟲子啊?」
杜子淳陰著臉,恨不得將桌上的碗都砸了、咬牙切齒擲聲:「怪誰?!!」
他早該知道和這傢夥待在一塊就沒好事、為何還會一而再地上她的當!
想起當初不知哪根筋搭錯的自己,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災星啊!」
小十一王爺終於在飽經了禸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後、崩潰了。
☆、第二十一章 引火上身
杜子淳尚在繈褓時,自家親母張美人就因被捲入太子風波殞命。
年幼的小十一皇子被瑤姑和婢女們撫養成人,雖因失母不受皇家重視,在她們手中卻是捧著怕摔含著怕化。
他沒有當太子的天分,更不懂如何討好人心,年幼失母以致的差別對待叫他早已對皇帝心存怨懟、更別提對他有甚骨肉親情。
他於他,不過是眾多無才子嗣中的一個%e9%9b%9e肋皇子、而他所敬所畏的父上,卻到底是帝王——連自己無能的兒子也要算計。
近來太子黨內部騷動不安,這老傢夥恐聽漏了什麼風聲,大手一揮,乾脆將剩下幾個未成婚的皇子全賜了婚,一圖自個兒心安。
思及於此,男人怒火再難忍耐,猛地將那酒杯狠摜在地,炸了一地的水花。
一旁奏琴的姑娘被他嚇得不輕,若非師走攔著,便險些要哭泣泣地跪下了。
「……莫慌,不是你的錯。」
師走輕聲安慰道:「若是無事,你們先下去吧。」
「下去?為何要下去?」
紅衣男人鳳眼淩厲一掃,立刻將那琴娘嚇得癱軟,渾身打著哆嗦再不敢起身了。
「十、十一王爺饒命啊!婢子……婢子知錯了!」
「哦?你有何錯?」
他懶洋洋地答了一句,斜倚在軟臥的身子動了一動,轉了頭又提起酒壺要傾飲,這一回,卻是被師走按住了。
「……你已飲了許些,不可再多了。」
「……」
男人未眼,隻將那阻攔甩去,仰頭灌酒。
一旁的歌姬在那瞬間得了師走的眼色,立即抱著琴踮腳溜去,豈料一開門就兜頭撞進青衣少年郎的懷中。
「公、公子……」
琴娘抬頭,麵容已是慘淡欲帶淚。
「啊……咳,無妨無妨,你快些走吧。」
那小公子清了清嗓,轉手將那扇打開扇風,表情很是……不自然。
好在這頭兒情況混亂,沒人管著他是男生女相還是女生男相……待到無人注意,她便又轉身貼上門窗偷窺去了。
然而……
「咦??怎麼看不見了……」
她用手掏的一個洞突然變成黑的了,別說看見、便是連聲音也絲毫不透。
「……???」
尹世雙正納悶瞇眼,猛然看見那洞裡露出一隻眼睛,她滿懷疑問地眨巴眨巴、那眼竟也回她似得眨巴眨巴。
「……」
「……」
「……王爺??」
屋內突然傳來師走的聲音,嚇得她驀地伸指戳去那洞後的眼球,隻聽屋內嗷地一聲,醉醺醺的男人便捂眼倒地怒罵:「混帳!」
他便覺這聲耳熟,門未合上時便依稀見得縫中漏出個熟眼衣衫,果然是這不省心的跟來胡鬧!
杜子淳氣急,轉身一腳跺開房門,氣急:「給老子滾出來!」
那一聲動靜極大,愣是將眾人的眼球都吸了去,然他睜著半隻被戳紅腫的眼的神態著實可笑,加之醉酒衣衫亂,哪還有半點皇子味道?
眾人欲笑又畏,終而帶著副奇妙的表情扭頭去,全然不覺般繼續前事。
他無暇理會眾人眼中神色,自顧自地尋找那個險些將他左眼戳瞎的罪魁禍首,反倒叫屋內的師走一頭霧水。
「……王爺……身體抱恙?」
「抱恙?!未見我這左眼都要瞎了嘛?!」
「這……」
師走哭笑不得地將他看著,實在覺得後者有些歇斯底裡。
然他睜著半隻眼,怎麼也找不見那隻跳脫野貓,隻得揚袖作罷,心底卻道這丫頭真是瘋了,好好地作甚戳人眼睛。
「嘁……溜得也忒快……」
待要進屋合門,眼角卻掃到別的娘子和恩客摟抱親熱著進了門,杜子淳腦中閃念一過,登時便計上心頭,立時住了腳喚道:「鴇母!可叫葉兒、醉香上來!待我好好伺候我這……好、兄、弟!」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
隻可氣那欠債的人溜得太快,這還債的自然落到與她有密切關係的師走身上去了。
杜子淳想到迄今為止被她坑慘的種種,簡直要恨得銀牙咬碎,若不是看在師走和她爹娘的份上,怎容她在太歲頭上動土?!
今朝偶得此契,便不信這法子還引不出火來?!
料想至此,美麗的小十一王爺麵上露出一絲陰笑,望向師走的表情很是……%e6%b7%ab蕩。
「醉香!給小爺把林公子伺候好了!小爺重重有賞!」
「……王爺這是何意?」
向來麵容平淡白衣公子終於繃不住了:「……姑娘且慢……」〓思〓兔〓在〓線〓閱〓讀〓
「嗬嗬……如此美人在懷,怎能小爺我獨享?」
「……王爺怎地好端提起這……」
「好端?怎能是好端……」
男人心底怒火翻騰,麵色不改,眼瞥門縫間湊上的一抹青蔥,得意之色赫然上臉。
一麵將脫得隻剩裹%e8%83%b8的女人往旁一推,冷笑道:「葉兒,醉香一人恐難下手,你便幫她一幫吧!」
女人便咯咯地笑起來,「這位小公子難道還會玩兒雙飛?葉兒怎地看來像是尚未行事的呢?」
那一桃一黃,一撲一扒,轉眼竟是要將衣襟扒開了,師走慌然向軟臥上的摯友求救:「王爺……「杜子淳不動聲色:「林公子慌甚,如你勸我一般,這男女之情早晚是要領教,不如讓兄弟幫你先行行樂。「被四隻手扒著的青年麵色煞白:「這二者怎相同!「「不同?無甚不同!口口聲聲說著為我!你與那老狐狸有甚區別?!「男人猛然拍案,戾氣上身,便聽師走白著臉突然斷斷續續開始咳嗽,那邊兩位手下不停,赫然已將衣衫半扯,門外之人終於再難忍耐。
「杜子淳你這逼良為娼的王八蛋!「門外女聲驟起,便見那廂門被跺爛踹飛,一個青色身影直衝而來,轉眼便將那巴在師走身上的一左一右全部扯開扔摔了。
那瞬變得太快,師走將那身影看著,麵色愈加難看,猛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你…………!「「嗬,終於忍不住了?我還當你有多大%e8%83%b8襟。「杜子淳冷笑看她托起師走的頭,麵色陰冷。
「…………「「怎麼?你不是最想見他嗎?眼下見到了,倒不感謝恩人了?「男人戲謔,語氣正帶嘲諷,猛然卻見她回頭噙淚咬%e5%94%87的表情,登時便愣住了。
「杜子淳……你這……王八蛋!「尹世雙氣結,眼見著師走咳嗽難停,含了泡眼淚便嗚咽開了。
「咳咳……「「師、師走若是有個萬一!你……給我等著……瞧!「她皺眉扁嘴,轉眼淚珠子就啪嗒啪嗒掉下來,表情很是難看。
「……到最後都是為了他……「「……你……你說什麼?「男人青著臉搖頭,轉身走出房去了。
**小十一王爺成婚那日,尹世雙沒去。
師走那日驚急交加至舊疾再發,臥榻養病足有半月。
他差人送去賀禮,本人卻是無法親自到場的。
長安入春,下了微蒙細雨。
屋內二人沉靜著,隻有碗勺碰撞聲響,襯著滴答雨聲格外清脆。
尹世雙料想過無數次與他見麵時的情形,要說的什麼話,要做的什麼事,在此刻統統被拋擲腦後。
她坐在他床榻,隔著藥汁的水霧與他對視,竟像遙遙隔世。
男人向來如墨純粹的眸,此刻竟摻雜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而她滿心言語,如今卻一句都難出口。
他二人沉默相處,她熬藥端來他飲,誰都不願出聲打破這沉靜。
直至第三日,半倚在床榻的男人開了口:「……我已傳信金姨來接你。「
☆、第二十二章 相思局中不自知
同簷共處十多年,尹世雙未有一次同今一般作想,彷彿那倚身靠著的人同她並無過分牽扯。
然而他所言無差,縱然傳信給金鑲玉,也是體恤她母女分離親情難盡。
師走做什麼都是對,尹世雙一向這麼認為。
她這樣想著,心底卻有如波濤洶湧,一言未發。
**尹小瘟神在王府主子成親的第二日登門造訪,帶著一眾被褥和從林府撈過來的糖糕,嚇傻了點禮的大叔。
好在看門的小家丁機靈,瞧這麻煩精上門,毫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