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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說了一堆,卻突然聽到少年沉聲抑著痛苦的聲音:「……世雙,」

他嚥了下口水,艱難開口:「……我好像……骨折了……」

**尹世雙生平的第一條裙子,就這麼化成了南小滿的斷%e8%85%bf裹布。

斷%e8%85%bf未接,隻好拖著一條%e8%85%bf,可憐巴巴的掛在尹世雙身上。無奈他與她體型實在差太多,這麼一掛,少女的身影簡直就如風中殘燭,單薄得一陣風就能吹滅。

雨在天明時刻便停了,山中起了白白一層薄霧,什麼也看不清。

躺在一旁的少年睡得就像死豬,鼾聲不斷,尹世雙便在百無聊賴下撿起熄滅火堆裡的碳木,畫了他一臉黑。

那臉實在滑稽,叫她畫了一半就忍不住咧嘴笑開,實在沒有淑女內斂的樣子。

南小滿在笑聲中迷迷糊糊醒來,隻覺臉上癢癢,伸手將那碳抹得更開了,險些叫尹世雙笑倒在地上。

「……怎麼了?」

他摸了一手碳,便知又被整了,整張臉立時漲氣般紅了起來,真可謂是黑裡透紅啊紅裡透黑。

尹世雙斜眼瞥他:「豬頭南,你怎地總臉紅?」

南小滿被問的語塞,不知如何作答,隻一張臉更紫了。

「哎!」她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邊拿碳棍在地上畫圈。

「聽說村長要給你挑隔壁鎮王麻子女兒當老婆?」

她笑嘻嘻問他,果不其然見他渾身一抖,顯然吃了一驚,卻仍結巴著辯解:「……瞎、瞎說!我、我才不會、……」

「你慌什麼?」少女白了他一眼,眼珠一轉,又詭笑起來。

「莫不是有看上的姑娘了?」

少年躺在地上,不語。

他守口如瓶,一張嘴就像縫死了似的,實在吊著她的胃口。

尹世雙想了一想,道:「豬頭南,你若說出自個兒喜歡的人,我便……也說出我喜歡的!」

少年身子一抖:「你……有心上人了?」

少女滿麵笑容,說謊不打草稿:「那人……你可不認識嘛!」

南小滿扭過頭,雙目灼灼,似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她被這射線般的目光盯得好不自在,隻好凶巴巴道:「你看什麼看!」

少年聲線低沉。

「……是師走麼?」

☆、第十二章 醒夢今夕是何年

南小滿到最後也沒招供看上了誰家姑娘。

這話題就像拉了韁繩一樣,一下將稍稍輕鬆的氛圍又變凝滯了。

少年無精打采地躺著,任她再言語,竟也是一副不願開口的態度,實在叫尹世雙難以捉摸。

事實上,不知為何她承認了心上人是師走的那刻,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知自己在說謊是為套南小滿的話,可這麼一承認,倒真像有那麼回事似的,反倒叫她開始審視起她和師走的關係來了。

她是喜歡師走,但又是心上人的那般喜歡麼?

尹世雙從未深思到這種地步。

而她逐步升高的體溫,並不允許她在這件事情上有著過多的考慮。

不是鐵打的身子,淋了雨到底是要生病的。

這燒來得慢,卻是穩穩的,一直將熱度爬了尹世雙滿身。

他二人不知身處何地,再加上南小滿摔了一條%e8%85%bf,更是不能方便行動的,這便讓險境更加惡化了。

尹世雙隻覺臉上燒得慌,身上卻是冷極,不自覺往南小滿身旁靠了靠。

少年方不知哪來的憂鬱,一觸到那片火熱,立馬彈坐起身,一雙星眸瞪的老大:「你、你發燒了!」

尹世雙翻了翻眼,連話都懶得回他。

「我、我這就找水來!你等著!」

少女嗤笑:「你這%e8%85%bf,還能動?」

「……」

南小滿怒目而視。

「得了,你別來添亂。」

少女撣灰起了身:「我去。」

**尹世雙在很小的時候曾聽她爹說過他與娘親年輕時在山洞避難的故事,不過時光久遠,故事的細節是已記不清的,唯隻模糊地記得,她爹與她娘是在那場災難中漸生情愫的。

尹項天的書房裡有不少言情的話本,裡頭的些許橋段都與先下情形相符,實在是落了俗套的。

隻是當真遇難的情形,又有幾時留與他二人閒餘談情呢?

少年受傷連走路都成問題,少女高熱上身卻不得不覓食尋路,情形實在難言樂觀。

那日過得極其緩慢,對於等待救援的二人而言,卻是飛快。

轉眼一天過去了,也未見半個人影,實在讓人心焦。

朦朦朧朧中,少女做了個夢。

夢裡大包的李記奶糕、福合樓的果木燒鴨、西城口的糖炒栗子,要多少有多少。

而後徐禮人突然出現在學堂門口,笑瞇瞇地撚著鬍子站在她爹娘身旁看著她。

「尹世雙!」

先生聲音雄厚。

「今日你不用再念老夫這無趣的書了!老夫準你不做作業!」

她不知原因,隻覺高興,恨不得一跳幾丈高,以示內心歡喜,而後知後覺道:「娘親!為何今日這般好?!」

金鑲玉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傻丫頭,也不見今個是什麼日子。」

「今日?」

好聽的男聲驀地從身後傳來:「世雙。」

她回頭,一眼看見青年越過重重人群向她走來,步伐緩慢而堅定。

那身紅衣襯得他容顏煥光,整個人如潑了朱色的畫般明艷。

他好像天生就是這樣顯眼,便是不著婚服,也總叫人一眼將他從眾人間分離出來,如竹修長,如蘭淡雅。

師走麵上掛著笑,神色溫軟:「我找你許久。」

「師走?」

他無視她的驚訝,從口中緩緩吐出的字句如刀如刃。

「……我要成婚了,你不恭喜我?」

鳳冠霞帔的新娘從他身後走出,聲音溫柔:「夫君,該上路了。」

於是他不再看她,執了那隻手便向掛了紅綢的馬車走去,叫那清淡的藥香也遠了。

「師走!」

她驚叫著從夢中驚醒,一手抓住不知道誰的衣服。

「好端端怎做了噩夢?」

輕拍她背的手溫柔無比,那人的聲音卻輕得像一縷煙。

尹世雙望進那雙眸,簡直快要落下淚來,多日來的病痛煎熬和麵對未知的恐懼,終於讓她有了宣洩點,猛地撲進那人的懷裡,一言未發,隻是流淚。

她是什麼時候被送回來的?又是怎樣回到家的?

尹世雙一概不知,淚眼朦朧中看見周圍站著神情緩和的父母,心中頓感安定,這便又在師走懷中沉沉睡去。

**待她病好,便又變回了終日穿著短打便服的尹世雙。

南小滿詭異得很,總一副有言在心難開口的模樣,愈加沉默寡言。

「哎!豬頭南!你是不是讓我?」

少女瞪眼,麵色猶顯不滿。

那桌上被壓得死死的大掌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陽光透過院中的紫籐斜射下,將少年的剛毅的側臉打上柔柔的影。

風吹樹搖,沙沙聲響。

於是他抬起臉,眼瞳中印著少女的影。

「不玩啦!你好無聊!」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尹世雙有些掃興。

她好容易求得了下床的許準,雖說還隻能院中活動,也比終日臥在窗上自在。

那燒其實已退了些許時日了,隻因她不願去學堂才謊稱頭暈體虛,本想得些假日休閒玩樂,不料卻適得其反,反被師走當做病號勒令不準下床,可教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好在,上著夾板的南小滿會每日前來陪她消磨段時間,雖說交手練武啥的是不能了,但兩人一起無聊,也比一人無聊好多。

「……我……」

精壯少年皺了眉,將要開口,便立刻被一聲歡呼打斷。

「師走!」

少女像隻小鳥般飛撲到青年麵前,滿心歡喜。

師走寵溺地拍拍她的頭,神情溫軟:「又叫南公子陪你胡鬧了?」

南小滿刷地起身,結巴道:「不麻煩!尹老虎怎麼說……也是我害得……」

邊說著,後頭就低了聲音,加上紅臉撓頭的動作,實在有些傻氣。

青年微笑拱手:「我知……世雙這皮騰的性子,實在給你添了麻煩。這些日你來陪她,也讓我放心許多……多謝。」

南小滿白受這一謝,心中反倒不是滋味得緊,眼見他二人舉止親暱,就如心口被烙鐵燙著一般驚痛,邊閃躲著尹世雙探究的目光,邊隨手一禮、一瘸一拐地匆忙走掉了。

他情緒有變而走得快,沒一會就消失在院中後門,中間怎麼喊都當聾子似的不應,氣得尹世雙直跺腳,險些撿個石塊丟他的後腦。

「……嘖!豬腦袋!」

她白白罵了一句,很是洩氣,一轉腦袋又換了個語調,纏著師走給她講故事。

他低頭看著她乾淨的發旋,突然覺得麵前的情形有些眼熟。

那時他二人還是少年,時常並肩坐在院中,一個說,一個聽。

他還沒過變聲期,聲線獵奇得像個鴨子。

小少女頂著一頭毛茸茸的短髮,似懂非懂的聽,偶爾也會點點頭,作出聽眾應有的回應。

那是童年時期對於突然被父親「放逐」到鄉下、處於變聲期的敏[gǎn]病弱,而略有孤僻的少年,唯一的樂趣——不止於有人說話,更甚者,是觀察她聽到淺眠的臉。

「……」

青年的聲音在察覺到肩頭一沉的那剎停下,沉默中,便隻有混著蟲鳴的鼾聲入耳。

少女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抖動,讓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觸摸,卻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在半途剎住了手。

青年的如畫麵容隱在鬢髮中,嘴角卻是不笑了。

「……尹叔。」

他低聲,輕輕放下睡著的尹世雙,看著男人輕手輕腳地為她蓋上了被。

「我……有話要同你和金姨說。」

☆、第十三章  西窗剪燭喜事近

燕記豆攤出事的時候,尹世雙剛翹了課,同南小滿一同躲在小茶館中,進行每日一次的腕力較量。

當時那二人正鬥得飛起,一旁白做看官的大叔大伯們捏著茶碗暗自為兩人較勁,激動地茶水都險些潑出來。

尹世雙從小渾水摸魚,這沒多少人的小城裡,眾多大叔大伯也算看著她長大,因而對尹世雙和南小滿的「主僕」關係知之甚解,倒是那偶爾過路的生人不知個中緣由的,反倒被少女與少年的體型反差唬住,毫不猶豫地賭南小滿贏。

隻聽「啪」地一聲,少年的手腕牢牢實實被按在桌上,他也不惱,反倒心情頗好的微咧著嘴,眉頭卻做出一副苦惱得擰在一塊的樣子道:「……又輸了。」

少女得意洋洋,笑瞇瞇地沖簾後燒茶的大嬸喚道:「李嫂!來碗麥茶!今個南小公子請客!」

哄堂大笑聲頓起,不知誰起了個頭:「尹丫頭,你這樣強悍,可沒人敢上門提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