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玉瞇眼冷哼:「我看你長%e5%b1%81%e8%82%a1上!」
女人猛然踹門而出,很是不客氣地把門摜上了,震起的牆灰落了他一頭一臉。
這大早的怎的了?吃火藥了?
青年訥訥摸了摸鼻子。
金鑲玉冷著臉上了林致遠的車,二人一同去戲樓裡看戲去了。
那戲子唱得實在好,將那梁祝化蝶演得栩栩如生,叫旁的有些人抹起眼淚來。
林美男默默抽過被旁邊人拉扯去擦眼淚的袖子,微笑著轉頭道:「這戲唱的倒叫不少人昏了頭。」
金鑲玉麵無表情。
「……鑲玉,你今日似乎不在狀態?」
他舉手抿了口茶,似有察覺般揚了嘴角,似乎心情很是愉悅。
「金掌櫃的跟班真是盡職。」
沒錢進門也要隔了那麼遠上樹來偷窺,還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女人頗有些頭痛地抬起手來按住眉角:「……你莫理他。」
每次這樣囂張的舉止彷彿都在向世人證明著他的存在是多麼明顯是麼?
那樣高的個子,就算躲在草叢裡也要找個能遮住他的吧?若是偷窺就不要這麼光明正大地站在枯樹上行麼!
金鑲玉深深地為尹項天的智商擔憂。
林美男扭頭轉向窗口,眼瞅著那人手忙腳亂地掉下樹去,不由扯開嘴笑道:「無妨,我覺得很有意思啊!」
「……」
金鑲玉的表情很是微妙。
「鑲玉……你每提及他都會有新的表情,我甚欣慰。」
那表情是他不曾見過的豐滿而鮮活,富有生氣。
男人抬了一隻手撫上她的頭,微笑道:「你總也長大了。」
於是除卻白看了一場戲並無其他作為的尹小哥就這麼見二人組下了樓,要去別的什麼地方吃些飯食去了。
他二人相處的常規差不多已被他摸透,除卻看戲吃飯似也再無別事,這等老套的數路叫他見久了也是無趣。
尹項天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跟著二人進了飯館,剛尋了處視野好的偏僻處坐下,便有小二提著茶壺上來了。
「客官,吃些什麼?」
「茶要錢麼?」
「不要不要,我們這兒茶水免費的……」
「那來壺茶。」
小二的笑容僵住了。
尹項天很是淡定地從懷中掏出自備乾糧,嚼得起勁。
金魔頭可不報銷這費用,總歸是自備著方便又省錢!
不遠處對坐的男女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男人頗有些艱難地開口:「……小哥當真是未雨綢繆……」
女人隻覺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
眼瞅著自己手中的乾糧被消滅殆盡,那二人也吃得差不多,他便拍拍%e5%b1%81%e8%82%a1準備走人,卻恰時聽見那隔間內傳來雜亂的爭執聲,引得眾人紛紛伸頭觀望。
「……你這丫頭好模好樣的!怎地就要吃霸王餐了?!」
「……」
女子的聲音太輕,叫人聽不真切,那爭執聲便完全變成小二一個人的嚎叫。
「……我管你什麼身份!但凡吃霸王餐不給錢的,就跟我去見官兒!咱讓衙門爺評評理,看看你這做得是也不是!」
正說著,便見人推推搡搡地掀了簾子出來了,尹小哥一見那白衣女子的容麵,立時便瞪直了眼,木樁子似地僵硬在原地。
女子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很是狼狽地扶住桌子,對著小二正色道:「敢問汝母貴姓?」
小二被她這句氣得七竅生煙,捲了袖子就要向她揮拳,眼見著那使了十分力的拳就要挨上她的臉,那手便被一掌一扇擋住了。
高大青年皺起眉,麵色很是不善:「向女人出手算個什麼本事?」
小二哥很是驚恐。
林致遠驀地收回扇子,微笑道:「若不嫌棄,便由在下為這位姑娘現行墊上如何?」
尹項天剛要轉身問她是否尚好,便被那四處開著的粉紅小花驚到了。
梨花帶雨的孟美人麵上生出了某種病態的嫣紅,眸中卻是兩顆跳動著的紅心。
「啊~何等天人之姿啊!」
言畢,便很是陶醉地暈了過去,一把栽到了尹項天的懷裡。
「喂、喂!」
尹小哥手忙腳亂,渾然不覺身後的某股低氣壓已然逼近。
「……尹項天。」
金魔頭一開口,眾生都將了無安寧。
「掌、掌櫃的……真巧啊……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扭頭乾笑著,看著女人的麵色不自覺吞了口吐沫。
☆、爭執
關於在長安「從天而降」的孟美人,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尹小哥在相府折騰的一番逃婚直叫尹老爺子的顏麵盡失,被氣得臥床不起的老頭子發了狠話,揚言再不認這孽子。與此同時,作為準親家的孟家很是遷怒於孟美人的「禦男不得」,同是氣得七竅生煙的孟老爺子竟一夜間掉光了頭髮,一副隨時準備遁入空門的樣子……
大有誌氣的孟玲瓏飽受尹項天的鼓舞,一跺腳一咬牙就撿了行李翻牆出來了。聽聞尹小哥之前與桃夭居掌櫃的有聯繫,這才上了灼華院找人問,得到的卻是二人不夜出逃的消息……
「……等等等等。」
尹項天有些抓不住重點。
「……你說飽受我鼓舞?」
換了一身乾淨衣裙的孟美人眉眼間依舊哀愁。
「……尹公子你勇敢追求自由之舉叫玲瓏很是佩服……」
尹小哥一個頭兩個大:「……所以留了紙條說找我來了?」
「不。」
孟美人正色。
「……我說我定要找到那個是蓋世英雄,會身披金甲聖衣、駕著七彩祥雲來娶我的好郎君。」
語畢,若有所指般向林致遠坐得那塊瞟了瞟。
尹小哥很想提醒孟美人,這林公子穿著的是一襲白衣,跟金甲聖衣差得頗有些遠……
於是孟美人就這麼理所當然地以「尹項天之友」的身份住了下來,然而尹小哥還有著另一身份,那就是……
「……不把這些衣服洗乾淨你就別睡覺了。」
金魔頭的奴僕。
尹小哥眼角抽搐地看著金魔頭揚了一壺酒到整一盆的乾淨衣服上,頓覺她是沒事找事。
「金鑲玉!你找茬麼?!」
金魔頭皮笑肉不笑:「……我哪敢?尹公子的逃妻都來這尋你來了,我若是做得什麼手腳,還不得被她生吞活剝了?」
尹項天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虛。
「我……」
「哼!」
金魔頭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於是尹小哥的地位又降到了最初相見時的最低勞動層……
好不容易搓完衣服的尹小哥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孟玲瓏找他來了她發那麼大火幹嘛?
慘遭金魔頭蹂躪的尹小哥終於在與一眾雜亂的事務的鬥爭中取得勝利,儘管以兩個大到能掛到地上的黑眼圈為代價很是慘痛。
因而,同往常一般躲在各種掩藏物之後窺視金魔頭戀愛進展的尹小哥,絲毫不顧他人詫異的目光,打著嗬欠打到兩眼淚汪汪,直到那第三者的出現……
(「孟、孟玲瓏?!」)
那身著白衣,連背影都透露出濃濃哀愁的不是孟美人還能是誰?
那三人說著些什麼話,眼瞅著就要一齊上車,尹項天按耐不住了,猛地頂著一頭樹葉起了身。
「……我、我也要去!」
於是旁日裡二人同乘都略顯寬敞的馬車今日裡看來很是擁擠。
青年高大身軀被擠得略彎了身子,前左都是女性,叫他的手腳有些不知要往何處擺……更重要的是,從他上了車開始就一直臭著臉的金鑲玉的心情似乎更加惡劣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二人今日不過聽曲兒談茶,因著人多便換了大些的廂房,尹項天借勢將金鑲玉扯到一旁,望著她的神情很是嚴肅。
「……你這又怎麼回事啊?擺著個臉給林公子看呢?」
金魔頭連臉都懶得抬起看他,於是尹小哥決定對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你瞧你這去了粉本來就不合林致遠口味了,這下子直接擺臭臉,這要……」
「你這麼喜歡林致遠怎麼不嫁他?」
金魔頭一語驚人,直將尹項天噎得怔在原地,然縱是總被壓著的尹小哥也終究是有自己脾氣的。
「……你這女人吃火藥了?!」
青年漲紅了臉,怒瞪著她的眼神很是兇惡。
「……要不是為了你誰還稀罕做些偷%e9%9b%9e摸狗的事啊!」
金鑲玉怒極反笑。
「尹公子當真是憂國憂民的好性子,連這等小事都勞煩您親自出馬,當真讓妾惶恐不已!」
「誰又跟你扯到這了?!你找茬呢!」
「是啊,鑲玉使喚人使喚慣了,老一副臭臉擺著還真浪費您時間看著了!」
兩人吵架的聲音愈發大了,直引得眾看客向這看來。
「你這女人怎麼這樣胡攪蠻纏?!我何時說過你老擺著臭臉了?!」
「嗬,可不是你這看不下去了才把我扯到這兒來說著的麼?」
廂房裡的人聽到動靜,都掀了簾子走了出來,於是眾人看見的就是青年氣極,一掌將屏風打穿了的現場直播,那流血的手掌上還紮著些許木屑,看來頗為疼痛。
孟美人尖叫著跑來,一把握住他的手:「尹公子,你、你流血了!」
金鑲玉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很是難看。
「尹項天,你怎麼這麼幼稚?!」
「是啊!我就是幼稚就是蠢到家了才來幫你這些破事!」
他一把揮開孟玲瓏的手,頗為粗暴地踹向半人高的瓷瓶,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點了地從窗口飛身而去。
瓷器碎裂的聲音尖銳而刺耳,連著追到窗口的金鑲玉的聲音也被湮沒。
尹項天頭一次覺得,能流出血來的傷痛遠不及心中被針刺般的疼痛。
不歡而散。
青年垂著頭走了回去,腳下的台階長長,叫他不自覺仰頭看去,卻又在目睹了那寫著刺眼「林」字的牌坊後迅速轉了腳,往別的方向去了。
不知為何,那字叫他心下甚是不適。
他從未與金鑲玉有過這樣激烈的衝突,然心中似乎早已開始堆積的怒火就在那一瞬間全部爆發了出來,轉眼將他的理智燒得連灰都不剩。
是金鑲玉不好,他沒有錯。
尹項天這麼告訴自己。
他在外頭一待就是幾個時辰,直到天都暗了,遠處的那些人家升起燈火來,他才頓覺手中的疼痛。
那血跡早就乾了,木屑卻仍紮在肉裡,動一動也會流出些血來。
青年很是頹喪地抱住頭,瞬間感覺失了力氣。
那之後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夜風已吹得他有些發冷,背後才依稀傳來腳步聲。
那打著燈的身影被霜華拉得長長,終於在他身後停下。
「尹公子。」 不是金鑲玉。
尹項天心中莫名失望。
「……時候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