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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外麵借了錘子對著那銅子叮叮噹噹一通,臉色愈發臭了。

一炷香後……

擺在青年掌心的用幾個銅子密實纏繞而成的遮目鏡很是小巧,恰是能合上金魔頭臉孔的尺寸。

於是上司就在狐疑的目光中抬起纖纖玉手撿起他掌中的東西,默默地戴上了臉。

「如何?」

尹小哥頗有些忐忑。

「……不錯。」

金魔頭髮表著感言:「……隻能看得到錢。」

尹小哥鬆了口氣。

「下回再給我做個金元寶的。」

「……」

尹式追男第三條:要有一技之長。

「……你會什麼?」

金鑲玉望向青年的神色很是嚴肅:「……點錢。」

「……」

現在再把她送回去回爐再造還來得及麼?

尹項天這麼給金魔頭折騰了一番,簡直像被要了半條命。

除卻第二、三點實施時出了點意外,其他的都還……

一早蹲在金魔頭房前等著正主兒出來的尹小哥在見到自家上司與之前完全相同的造型時瞪呆了眼,終於在她邁出下一步前回過神來,猛地飛身而起一把將她攜回房裡,飛快地踹上門,絲毫不管受到粗暴對待的木門吱呀慘叫。

金魔頭顯然被他嚇了一跳,臉色很是難看。

「你……」

尹小哥的臉色顯然比她更難看。

「你什麼你?還想不想嫁人了?又作成這樣出來是想怎樣啊!」

他難得口氣這樣沖,隻一怒起來完全忘了對方的身份。

「尹……」

「尹什麼尹!你待會不出門了?還不快給我把你那該死的妝卸下來!」

他見她不動,心下便著急得很,眼瞅著就要到二人約定的時辰,他便一咬牙,不管不顧地直接扯了自己的袖子去擦她的臉,因著下手有些不分輕重而稍大力了些,叫她覺得麵上生疼。

「尹……」

女人微弱的抗議聲就這麼在他的胡擦亂抹下被湮沒了。

待他的袖角完全由黑染白時,金鑲玉的臉也差不多被抹了個乾淨。

嗯,麵色紅潤五官清秀雙眸含春略帶嬌嗔……

尹項天看得心頭一跳,猛地紅了耳根,金魔頭卻很是不滿。

然縱使她不滿,卸了濃妝的臉也看不出那冰冷的怒意,微顰的小山眉和含水的眸反倒顯出些嬌憨。

「……」

尹項天隻覺心頭跳得厲害,哪敢再多看?忙將她扭了身,頗有些強硬地把她推出門去,臨關門不忘添了句:「快些去!叫人久等了可不好……」

門外沒有回應。

尹項天等了許久,直到心跳平復下來也未聽到腳步聲,正要詫異著貼了門縫去看,便聽清澈的男音傳來。

「……鑲玉,我找你許久,原來你在這。」

來者正是林致遠。

他今日著了一身月牙色的長衫,邊角紋了幾片蘭葉,將那秀雅清的氣息愈發彰顯了。

「……稍稍有些事耽擱了。」

背對他的女人抬手整了整髮髻。

林美男眸中一亮,手中握著的扇子抵上下巴,神色有些玩味。

「……你今日頗有些與眾不同。」

金鑲玉微微笑了笑,隻道:「再不快著些怕是要開戲了。」

她這麼說著,便抬腳向他走去,二人相攜而去,徒留下看戲的躲在門後。

尹項天鬆了口氣,頹然滑下門來,突然有種送女兒出嫁的錯覺。

金魔頭又是至日落而歸。

張伯在門口侯自家主子多時,笑嗬嗬地接過她上街掃回來的物什便道:「掌櫃的回來了。」

「嗯。」

金鑲玉答得淡淡。

「可叫小哥等得急了,總問掌櫃的您何時回來呢!」

女人停住腳,側了半邊臉。

「……哦?」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會等她?

「幾個時辰前就在您房前守著踱來踱去呢,現下怕還是守著呢!」

張伯想到那高大青年鬱結的眼神,險些笑了出來。

「小哥很是擔心您的安危呢。」

「……」

她不再多言,逕直向旁院走去,當真遠遠地看見高大青年焦躁著走來走去的身影。

她就這麼停在院外,遠遠看著他神色變幻著的樣子,心頭升起暖暖的霧氣。

夕陽打下的葉影搖晃,踱步的青年發現什麼似得猛然抬頭,女人就那麼站在離他三丈外的地方,不言也不語。

青年猛然跨起步子,一下就縮短了二人的距離。

「喂!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點!進展順利就把我一人丟在這一整天,讓人等得很著急啊!」

尹項天快要抓狂。

「……」

女人收回視線,垂下眼瞼。

「你、你這什麼表情?!」

難不成作戰失敗了?早晨林美男還誇她來著啊!難不成……林致遠就喜歡重口味的?!

尹項天完全忘了有人是特殊嗜好的這碼事,眼下見金鑲玉這種神情,便更以為後者是成立的,忙慌亂道:「我覺得你這樣比較好!!比外頭的女子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你喜歡?」

青年的目光很是誠懇:「我喜歡!」

金魔頭神色稍霽。

尹項天鬆下口氣來。

正所謂敵不動我動!既然林美男好這口,那也隻好改變之前的策略了!

尹小哥權衡利弊,決定叫金鑲玉恢復之前的妝扮。

「……明日還是抹上你的濃脂厚粉!」

越多越好!反正都是重口。

「……你整這手還挺有天賦?」

金鑲玉驢頭不對馬嘴。

「呃……」

尹項天自然不會告訴她他為之讀了多少話本,叫他一眾堂堂大男子漢跑去借這種女人看得書是有多掉麵子!

青年支吾道:「……啊哈哈哈!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金魔頭的神色很是高深莫測:「嗯,天生我材必有用。」

「……呃?」

「你不去做媒婆真是可惜了。」

「……」

媒婆躺著也中槍。

☆、洛陽自有故人來

所謂草長鶯飛二月天,正是各家公子小姐出門尋求艷遇的大好時機。

這春天一到,連著路邊的耗子都開始吱吱喳喳著在街上竄著求偶去了,唯有鬼祟躲在長刺的草叢裡的某青年頗為緊張地瞪著麵前的男女的舉動,縱是藏在樹叢裡,那目光也太過強烈,隻教他如暴露在大庭廣眾下一般顯眼,然做著此事的人卻渾然不知般看戲看得個帶勁。

「……小玉兒。」

如天神般圍繞著和熙氣息的公子正背對著他,含情脈脈地對著麵前的女人開口。

「你頭上沾上花瓣了。」

林美男伸出修長的指頭將那枚花瓣夾下,笑得頗為溫柔。

而那始終毫無動靜的女人就那麼杵在那不言不語,直叫尹項天急得兩眼淚汪汪地直咬袖子。

尹小哥深覺自家掌櫃的缺乏點戀愛女性的自覺,這是他旁觀多場以她毫無情趣的舉止打斷了林美男的「示好」造就一番悲劇而得出的結論。⊥思⊥兔⊥在⊥線⊥閱⊥讀⊥

每每提及於此尹小哥就很是恨鐵不成鋼:「金鑲玉!你也太……」

他找半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眼瞅著麵前女人不急不躁地舉箸夾菜,尹項天終於發火了。

「你怎麼這樣啊!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聞言至此的無良上司終於有了點反應,很是高深莫測地抬眼看著他。

「嗯,太監急。」

高大青年氣苦,整個臉都漲成豬肝色,猛地拍案而起,直把桌上那盤燒的渾然天成的糖醋紅燒魚拍得離了案台,直向一旁壓低自己存在感的張伯臉上飛去。

……於是張伯就做了個糖醋魚麵膜。

「……你看我像太監麼!」

金鑲玉仰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於把視線下移到他的某個部位,直盯得尹小哥有了某種似曾相識的危機感,立刻警覺地雙手捂襠大喊道:「呔!休想驗身!」

於是一眾食客都扭頭看向引發爭紛的這桌,讓尹項天恨不得挖個坑鑽地洞裡去。

然酒家的地板到底是結實了點,於是尹小哥遁地逃走的這法子一直沒有可實施性。

麵對這出現頻率頗高的鬧劇,張伯已然很是淡定,菜汁四流的麵上隱約浮現出一個慈祥的笑意:「小哥啊,這男女之事總急不得……」

「你全家才是太監!」

於是冰糖燉豬蹄也餵了張伯的臉。

就這麼久而久之下來,總夾在二人間的張伯漸漸練就了一番處驚不變的本領,隻怕整一盆的湯全部澆在他的頭上,他也仍舊是笑嗬嗬的慈祥老爺爺的樣子。

與此同時,張伯敷了各種菜色的臉也愈發光亮了……

在第數不清多少次的打了敗仗而歸的尹小哥眼睜睜看著金魔頭揚長而去的背影後,頗為惱怒地漲紅了臉猛地蹂躪起自己的頭發來。

張伯笑嗬嗬:「年輕人啊,有活力真是好啊。」

尹項天訥訥無言,望向自己飯碗的目光殺氣騰騰。

「尹小哥真是好福氣,掌櫃的帶你不薄呢!」

尹項天如遭雷劈。

如果成日裡將他的操心視為草芥並無底線地刷新著他的忍耐極限算是不薄的話……

「有花堪折直須折哇,莫待無花空折枝!」

張伯頗為高深莫測地將他望著。

張伯的話有何等深意,尹小哥自然無暇可想。

單隻說他那日應承下了金魔頭的事而言,每日就夾雜在金魔頭與林美男的好事中忙得不可開交,若是逢上桃夭居分家的些什麼事,他便又得任勞任怨地將貼身護衛做個盡職。

尹項天曾尋了空要將那章子還給她,然對方卻連頭也不抬地與他說:「……先放你這吧。」

那般不經意的姿態彷彿這東西根本無甚重要,然他陪她議事,簽著各種協議的時候又確實要用到這東西,這般行為反倒叫尹項天有些摸不著頭腦。

金魔頭到底是金魔頭,做事從不按常理出牌。

尹小哥這樣想著,終在重重倦意下合上眼。

縱昨兒再怎麼和金魔頭吵著鬧著,尹小哥都頗為盡職地早早起來在金魔頭門前守著,檢查她的儀容著裝、更叮囑著她的一乾行為,這舉止像極了交代花魁的老鴇。

果不其然,在女人頂著張素顏朝天的臉出門的時候,尹項天又開始著急了。

被猛然攜進房的金鑲玉早習慣了他的做法,很是淡定地被青年抵在門上。

「你怎麼又這樣出來了?早些不是同你說了叫你抹上粉麼?!」

金鑲玉攏了攏頭髮:「……你不是喜歡麼?」

「可林致遠喜歡重口的!」

女人投向他的目光叫他背上滲得慌,尹項天忙結巴著退開了。

「你、你做什麼這般看我?」

「尹項天,你知道腦子長哪麼?」

「不、不就長頭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