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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扶桑學藝時,曾遇到了……」

她從自己的童年說到遊學經歷,從琴棋書畫說到詩詞歌賦,青年便點著頭應付了幾聲,迷迷糊糊中隻覺女子的自語聲漸漸低了下來,那聲音實在太小,以至於屋中甚至恢復了片刻的安寧。

她靜了一會兒,突然起身的動作將青年嚇了一跳。

「……鑲玉姐她,是因我才錯過了很多……她實在是,很好的人。」

「……你說什麼?金鑲玉她怎麼了?」

稍稍清醒的尹項天打了個嗬欠,隻聽見了金鑲玉的關鍵字。

她隻笑笑不再多言,望向他的目光飽含深意。

於是被揪著聽了大半夜的鑲玉發家史的尹小哥,終於因睡眠不足而頂了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上工去了。

他受了一夜的洗腦,突然覺得金鑲玉的妹妹荊歌也是個可怕的人物,果真長得好看的女人都留有這樣一手絕技麼?……啊,當然,不包括金魔頭。他在心中給那張塗得煞白的臉打了個紅叉。

尹項天這樣想著,突然對他今後的婚姻生活很是畏懼。

然而尹小哥在奔跑著迎接自己的婚姻生活之前,就遇到了一個巨大的問題——「喂!你這寫的是什麼玩意兒!」

「筆不是這樣抓的!!」

「墨都濺了我一身了!!!」

「……你是笨蛋麼?!」

尹項天忍無可忍地一把握住那抓著筆的手,一筆一劃寫的甚是認真。

「吶、這才是正確的好麼?」

金鑲玉打量了寫了「金」字的紙甚久,突道:「甚醜。」

青年漲紅了臉,很不服氣,「那你寫個給我看看啊!」

於是紙上又出現了個扭曲到極端的顫唞形狀。

「……」

「……」

「……你這是畫符麼……」

金魔頭對書書寫寫實在太沒天賦,還是那些打著算盤子兒算計別人的活兒更適合她。

這是尹項天勞累了一天得出的結果。

他染了一臉一身的墨汁,活生生將個白衣穿成了「101斑點狗」,眼看旁邊的金鑲玉,也是好不到哪去的狼狽姿態。

教個寫字能教成這個樣子……尹小哥在心中對金魔頭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正提著筆寫字,看著紙張的樣子很是認真,濺到臉上的墨汁早就乾了,印在厚厚的脂粉上很是詭異。

尹項天突然覺得就這麼靜下來的金魔頭也算有些賢淑女子的氣質,他看著她握住毛筆的手指,想到方才就這麼抓著她的手寫字,後知後覺地將臉染了個大猴%e5%b1%81%e8%82%a1。

尹項天!你真是活膩了!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金魔頭啊!

他告誡著自己,生怕這女人以猥褻為由來訛他一大筆錢,心下便為自己方纔的舉動心驚不已。

他內心的活動複雜不已,金鑲玉卻全然不知,終於在加上最後一點後放下筆來,很是欣喜地舉起紙張來。

「尹項天!」

她分明是笑著的,縱隻是微微抬了嘴角的程度,他也可以很確定地那已然浮上麵頰的是笑容。

紙張上的「金」字還帶著些微的顫唞,比起早上那會,卻是好了很多了——起碼能看出個字形來。

舉著紙張微笑的金魔頭,是他未曾見過的金鑲玉。

青年被那一笑笑得恍了神,鬼使神差地開口道:「金鑲玉,你想不想知道『我最有錢』怎麼寫?」

尹小哥很快嘗到了惡整上司的苦果。

金鑲玉大早提著他的「墨寶」上門時,青年還窩在被裡咂嘴做著美夢。

夢中的金魔頭正被他踩在腳下,大喊「壯士饒命!」,而穿金戴銀的高大青年則磨刀霍霍向魔頭道:「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的!」

夢境與現實在某種程度上是截然相反的,起碼這條在尹項天身上很是靈驗。

金魔頭下手隻有三個字,快狠準,瞅準了某個部位就一腳踹了下去,差點沒將尹小哥踹得一命嗚呼,那神識已然飛到半空,卻又硬生生地被金魔頭抓住扯了回來,於是連昏厥都不被允的尹小哥隻得半睜了眼,留下一口氣來,然目光在掃到那紙上塗了蔻丹的指甲上,便立時頭腦清晰了。

「你、你要幹嘛!我要叫人了!」

隻著中衣的尹項天一把扯過被子裹住%e8%83%b8,看向女人的表情很是驚恐。

「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嚨來也沒人會來救你的。」

「……」

果然……

「尹項天,你膽子不小啊。」

女人輕輕淡淡地開了口,週身環繞著的低氣壓卻讓室溫驀地降到零度,險些將他凍成冰塊。

青年看清她手上的事物,瞬間明白了來人的意圖。

他不自覺嚥了口口水。

「……你當真以為我蠢到如此地步?」

她桀桀笑著,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我看你甚是喜歡這四字,今兒便允你一天假,將這字兒抄個百八十遍再來尋我罷。」

尹項天如入冰窖。

「……抱著你的東西給我滾去跪搓衣板上寫!!!」

女人終於爆發。

於是隻著中衣的青年含淚護%e8%83%b8地奔走,臨行前不忘帶上那隻寫了四字的紙:我是蠢豬。

臨死前尹項天都沒明白,她到底是怎麼知道這是騙她的呢?

智商顯然捉急的尹小哥,怕是致死都不能明白了。

☆、信

時光在尹小哥和金魔頭的鬥智鬥勇過程中跑得飛快,轉眼又是一年春。

尹小哥本著不拋棄、不放棄的原則,硬是把金魔頭這個「失足」女人拖到正軌上來,並讓她愈發有著朝文豪名家的方向發展的趨勢……

「今天咱們要學的是《越人歌》……」

青年背著雙手搖頭晃腦,倒是把教書先生的迂腐姿態學了個徹底。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窗外傳來了聲聲鳥鳴,已有燕子啣泥築巢,深冬的積雪在春日的照耀下漸漸融化,那樣固執了一季不肯離去的冰雪,到底消融成了一汪淺水。

世間萬物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發生著變化,然而尹項天卻依舊是那個尹項天,金魔頭也還是那個金魔頭。

他離家出走已四月有餘,在灼華院的「安逸」生活幾乎叫他快忘了他離家的初衷,彷彿日子就會這麼一直下去,而他也不過作為金鑲玉的手下求得一份工,掙得養活自己的錢。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那尾音拖得輕輕,看向晴空的青年神思開始遊走。

不知老爺子如何了。

但若回家去,也隻怕會同以往一樣因著繼承家業的事而大吵大鬧吧。

然而他終歸不願被冠上丞相之子的名頭以變樣的方式被囚在名為官場的牢籠中,老爺子一輩子為帝王鞠躬盡瘁,他是看在眼裡的。

關於這點,金魔頭也曾親口詢問過他一次。

「尹項天,你是不是不願回相府。」

他很是詫異的抬頭看了問話的女人一眼,而她的神色依舊,掩在厚脂粉下的表情波瀾不驚。

「是,我不願回去。」

「你可想清?在我這裡,你便隻是個打雜的小二,再也不是相府獨子的尊貴地位。」

她又問了他一句,語氣很是認真。

「……我雖不知將來該走何路,卻很清晰地知道,我不想再跟老爺子走同樣的仕途了。」

劍眉星目的青年微微皺起眉,很是堅定。

於是關於他未來去留的問題就這麼結束,自此後他再也沒聽她問過這樣的事,彷彿那日嚴肅與他談話的女人隻是個泡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金鑲玉很聰明,在某些不可逾越的話題上,半步也不願多邁。這是尹項天不得不承認的。

而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更發現了金鑲玉某些微妙的特性,比如見不得別人衣帶一長一短、會有間歇性的少言寡語、心情的好壞全靠那日的天氣、在某種程度上智商低的像個白癡,連最簡單的小手段也能糊弄到她等等等等……這些細節讓他覺得臉上糊了脂粉的金鑲玉再也不像當初他遠遠看著的冰冷上司,反而更像有著複雜情感的普通人。

這點認知讓他對她的態度很是複雜。

然她終究做出了暗渠購下流民街的事,每當他想將她劃入好人的隊列,這事就不斷地浮出心頭,叫囂著告誡他她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於是他隻好將她放進不好不壞的尷尬地位。

「尹項天,你可看完了什麼好戲?」

女人的聲音猛然叫他回過神來。

「……我剛說到哪了?」

她看了他好一陣,直到他開始懷疑自己臉上多了什麼東西,抬手去摸時,卻聽她開口道:「你剛說到……心悅君兮君不知。」

於是尹小哥又開始進行自己添油加醋編故事的歷程。

他本性粗,學這些文理的時候就丟三落四,這回換來教金鑲玉,常有些地方記得不甚清晰或他也隻得一知半解,便扯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摻和進去,叫原本順暢的文意充滿了矛盾,金鑲玉也不揭穿他,隻看他摸鼻子紅臉瞪眼的姿態便知他在海吹鬍謅,待到他講完了便叫他再講一次,自然而然地就露了餡,金魔頭便知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實在是大大地狡猾。

她太不容易相信人,卻也矛盾地太容易相信人,才回兩次三番地中了尹項天的小圈套,將她耍得團團轉。

「王子啊!我是多麼榮幸、能與您一起乘船啊、而我愛慕著您、您卻不知!」

他正兀自說得歡快,卻被女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尹項天,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等嗜好啊。」

正將手放在%e8%83%b8`前演得投入的青年僵住了身子。

「你瞎說什麼!懂不懂少女心啊?」

「嗬!」

她隻瞇著眼冷冷一笑,尹項天便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了。

「……我性取向正常好麼!我是男的不是女的!」

他紅著臉糾正,終於被她仍舊不屑的態度激怒。

「哼!莫說我取向有問題,你這都二十五六的女人還不成親!……嘖嘖,莫不是沒人敢娶你……」

這回換金魔頭僵住了身子。

「哼!老大不小的人了,嘗過戀愛的滋味了麼?拉過男人的手麼摟過男人的肩麼親過……」

他越說越不對勁,啪啦啪啦吐出最後一句話來隻覺臉上燒的慌,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做什麼好死不死的在金魔頭麵前說男女之情!丟死人了!

一旁的金鑲玉卻麵部紅心不跳,神色很是淡定,叫尹項天看來更是又羞又怒。

「喂!你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

鄙夷的眼神。

「……你就是這樣才沒人喜歡你!」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隨便扯了個理由。

「好歹要有些女人的自覺吧!」

「……你有?」

「我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