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脾氣。」
女子笑將起來,穿著繡鞋的腳不停,向坐在陰暗角落的狼狽青年走去。
「……」他又別過頭去,重複著自己拒不認錯的回答。
「掌櫃的她現下忙著簽契呢,才沒空理會你這等破事。」
尹項天的眼垂了下來。
「……黑水街的契?」
女子但笑不語,打量他好一會兒,突道:「可知你犯了什麼錯?」
「我又沒有做錯事……」
尹項天紅著臉抵抗。
「……她花了那麼一筆安撫費,甚是心痛,自然要怪到你頭上來了。」
女子擠眉弄眼,尹項天卻怔住了。
「你是說,」他艱難地動了動喉頭,「她是為……」
這幾日他為自尊堅持著的舉動竟然是為了那銀兩?
「沒錯,為了你欠的債。」
「……」
「嗯……你是宰相獨子?」
「你、你如何得知!」
他漲紅了臉,濃眉又皺到了一塊。
「尹相獨子離家的事早就鬧得全城皆知啦!今日有官兵上門搜查來著,說是宰相在尋那離家的逆子,要將他捉了回去家法伺候哩!那畫像畫得還蠻像。」
女子咯咯笑個不停。
「……」
老頭子的爪牙都伸到這來了?此地不可久留!
尹項天滿腦子彎彎繞,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得瞪大眼睛。
金鑲玉不會……
「掌櫃的隻說未見此人,還將尋上府的官兵罵了一通,說是相府上的人不知禮節……叫家丁把他們掃出門了。」
尹項天的嘴角抽搐了下,心裡默念這確實是那女人做的出來的事,隻怕門前站的是他家老爺子她也會予以同等待遇……
等等……
「她沒供我出去?」
「你還欠她這麼多錢,自然得扣下當眼前看的見的勞力抵債啊。」
「……」
就知道沒安好心!
兩人滯了一陣,一直安靜坐著的青年猛地起身,將她嚇了一跳。
「我……」
他又漲紅了臉。
「我去與她說清!」
他這麼說著,便急不可待地衝了出去。
—————————————我是害羞的尹項天的分割線——————————————
尹項天確實沒見過如金鑲玉這樣的女人。
不,換句話來說,他是沒見過如她一般愛財到如此地步的人。
愛財斂財,又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錢財的渴望與喜愛,甚至張揚到全城皆知,然、卻又深藏不露,喜怒無常。
若說她是好人,偏偏連暗道購地剝奪流民住處的事都做得出,若說是壞人,偏又兩次三番地幫了他,儘管那出發點都不是多麼光明正大。
他匆匆忙忙地跑向金鑲玉的四角小樓,卻在路上碰到辦完事回院的方諫,被告知她去了黑水街做翻整的監工時,終於慢下步伐。
那因他草率舉動而失敗了的賭約,到底是她贏了。而他也確實想不出別的話來阻攔她的「正當」行為。他是男人,願賭服輸,這世界就是這麼運轉的。
心底卻自然是不甘的。
「項天,你到底是怎麼惹怒了掌櫃的?」
方諫很是好奇,金鑲玉的表情甚少有像那日那般昭然若示的,聽聞她扯著他的耳朵下車,還親自將其關到柴房,已讓人十分驚訝了。
「我……」
他開了口,卻無從解釋。半晌終紅著臉道「我欠她錢……」
中年男子撫鬚哈哈大笑起來,很是豪邁。
「如此、竟是如此啊!怪不得、怪不得啊!」
「……方叔,我先行一步了。」
青年紅著臉作了一揖,轉身便向另一方向跑去,賭約的事、傷人的事——還有相府上來尋人的事,他有許多話要同她說……好的壞的,統統說清。
深冬的日頭高照,揚揚灑灑地投下如絲縷般的陽光,連綿不絕。
黑水街的爛坯頹牆在勞工們的無情的錘下依次化成碎石,有些茅屋草房甚至無需大錘,隻用力推撞便輕易地散了架。
街上已無人了,尹項天也不知那些流民遷向了何處,將以何為生。
這深冬分明還刺骨,衣著襤褸食不果腹的人們連棲身之地也失去了,還能撐到春天麼?
他不禁這麼想。
而將他們推入如此田地的已不僅是金鑲玉和那貪官,甚至……也包括自己。
他間接變成了「兇手」,承認了這個事實讓他心中很不好受。
那罪魁禍首卻遠遠地坐在繫著銀鈴的轎中對工頭們發號指揮,捂著口鼻的絲帕偶爾動了動,想是說了些什麼。
破房一間間倒下,轉眼看去,已變成滿是廢石破瓦廢墟的平地。
刮在臉上的寒風如刀刃般鋒利,帶著惡臭和莫名的氣味,終於讓青年皺了皺眉。
遠遠看去,正見穿了白褂的另一批人帶了麵罩,用手中的藥壺四處噴灑著散發出濃濃藥味的液體。
圍著白色狐裘披風的女人又說了幾句,便再受不住這樣的味道,叫馬車轉向走了。扭頭的一剎,視線便定在了站在樹枝上的黑袍青年身上,眼中有了片刻的詫色。
被發現了的尹項天紅了臉,隻好跳下樹來站在車廂的旁邊。
「我……」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比如對她二次三番幫他忙的感謝,和對她這樣不當行為的不滿。
「尹公子又是出來鬧事的?」
金鑲玉看著他的眼神很是嘲諷。
「你……你這女人怎地這般不講理!」
連說話都要這麼沖,生怕別人生不了氣麼?
「我不講理也不是一時兩刻的事了,這點尹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你不能好好說話嗎?非要這麼陰陽怪氣!」
高大青年瞪眼顰眉,很是不滿的樣子。
「尹公子好氣量,隻若是你先還上欠我的百兩銀錢,我想我很是願意換個語氣對你說話。」
尹項天的麵色青了起來。
「啊,還有,」她又補充道:「算上上個月打碎的碗筷、用破的抹布、多吃的饅頭、撞壞的門……還有頭回砸破了我的屋頂的繕錢,你一共欠我一千五百兩六銀三錢,想來尹公子記性甚好,還沒忘記罷?」
尹項天的麵色又由青轉紫:「你這女人!敲詐麼!!」
「怎麼,想賴賬?」
金鑲玉瞥他一眼,又扭回頭展開自己的右手欣賞著套了十個指頭的指環。
「沒錢也無妨。」
她接著道,「便留下來做工還債好了。不過以你現在的月錢,要留在我這的時間也不長,」
她吹了吹指甲蓋:「也就一百零三年罷。」
青年立時愣住了,如遭雷劈了的目瞪口呆。
女人很是滿意的欣賞著他被嚇傻的樣子,突然扯了塗得通紅的%e5%94%87笑了起來,很是愉悅地道:「咱們,合作愉快。」
☆、做人當做魚雷鋒
來日方長。
尹項天總算明白了金鑲玉的意思。
那句話標誌著青年被奴役的生活正式的開始。
「金鑲玉!你這什麼意思!」
尹項天一腳踹開四方小樓的二層木門,望向室內人的臉色很是難看。
「嗯,如你所見……尹少爺有什麼意見?」
女人抬臉望了他手上兜著的一堆女性的衣服,神色淡然。
「我堂堂男子漢頂天立地!你竟讓我洗這些……」
他抖了抖手上的衣物,立時掉下一隻紅色的肚兜,叫那抹紅暈從麵上染到了耳側,慌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讓我甚為欣賞,若把那一千五百兩六銀三錢的欠債先還了來,想必更有一股言而有信的氣概。」
她轉回頭去,這回換點了整整一箱子的銀錠,依舊照的尹項天睜不開眼。
「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百零三年。」
金鑲玉開口提醒。
「!算你狠!」
青年氣急敗壞地拾起地上的肚兜,滿身怒火地奪門而出。
不過半刻,便見院裡多出了個高大的男青年的搓衣身影,夾雜在一群丫頭間甚是紮眼。
「金魔頭!」
「金鑲玉!」
「臭女人!」
青年邊搓邊罵著,手下愈加用力,攪得桶中水「泊泊」地漫了出來,濕了腳下的一片地。
在一旁看著的丫頭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隻諾諾道,「這不能這麼洗……要洗破了的……」
而沉迷於咒罵筷感的尹項天哪裡聽得進她的話,一聲比一聲更用力。
「金魔頭!!」
隻聽「刺啦」一聲悶響,慘遭蹂躪的肚兜終於逃不過「粉身碎骨」的結局,在青年的大力揉搓下被扯了個稀爛。
「完蛋了……」
兩眼一翻失去意識前的丫頭如是作想。
—————————————我是跪搓衣板的尹小哥的分割線————————————
毫無疑問的,尹項天又被丟去柴房關了一天。
金魔頭出手太損,竟然叫他頂著撕爛了的肚兜跪了一天,讓他堂堂相府少主的臉麵何存?
然而每當他要張口抗議時,那薄情薄意的女人就伸出一根指頭很隨意的晃了晃,讓他又把到了喉頭的話吞了回去。
一千五百兩六銀三錢……
頭回出府的尹少主終於悔不當初,當真應捲了老爺子藏在床下的私房錢來,屆時看這女人會以什麼臉色出現在他的麵前。
尹項天想了想,竟笑出聲來,心下甚是愉快。
「你……你小子!!」
在他麵前的人兒顯然不像他這般愉快。
「膽大妄為啊!沒想到你連掌櫃的的肚兜都敢覬覦!真是……」
李小二氣得渾身哆嗦,指向他鼻子的手抖得跟個篩子似得,「真是」了半天,也愣沒憋出一個合適的詞來。
「小二哥,你說什麼?」
他剛隻顧著想像金鑲玉氣得臉色由青變紫的樣子,完全沒聽他說了什麼。
「你!」
李小二的眼眶驀地擠出一泡淚來,立時捂了嘴轉身梨花帶雨地跑了,臨走不忘將那柴房的門摔得嘎吱作響,差點砸到他的臉。
「……衣冠禽獸!!!」
「……」
他終於接上了那個「真是」。
富可敵國的掌櫃的最近新收了個男寵,總是對他疼愛有加。
這謠言在灼華院內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曉,叫那些人對被「疼愛」的那個人很是嫉妒。
「噯,聽說那人原來是在客棧打雜的,後來被調到府上做武衛,最近又被提拔到貼身侍衛了!」
提著籃子的兩個丫鬟竊竊私語。
「嘖嘖……也不知長了怎樣傾國傾城的麵貌才能讓掌櫃的這般青眼有加……」
一旁正提著掃帚掃地的青年瞬間僵硬,閉眼皺眉,咬牙切齒。
另兩個走過的家丁也不甘示弱,得意洋洋地顯擺自己得到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