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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苟延殘喘著尚不能存活,那些仗著有些家底的人又憑什麼將用雙手創造勞動的人民視作齏粉?

坐在凳上的尹項天激動得拍案而起,指向他眼中的罪魁禍首「現今你連他們的棲身之所都要買去,這些饑民們又要上何處求得安身之地!」

與他正對而坐的女人終於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細細打量著麵前的青年。

「我原道你隻是愛財斂財,未想到你連這等貪贓枉法的事都做得出來!」

尹項天氣急。

「像你們這等為了謀財不擇手段的人才是這世間的低等人!」

「哦?尹少爺你有更好的謀財手段?」

「你莫要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卑鄙!」

女人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麵前。

「我便與你打個賭。」

那藏在紫色脂粉下的眼眸亮得驚人。

「你若在三日內籌得一錢銀子,我便按你所說銷了這購地的案子;你若籌不得,便再也不得對我所做的決定提出異議。這場買賣,你是做與不做?」

青年的眸色震了震,回道「做!莫要忘了你今日所言!」

話音剛落,便一陣風也似得刮出門去,險些把在門外候著的另一人撞翻了去。

那人閉目搖了搖頭,攏了袖子對屋內的人道「掌櫃的。」

金鑲玉頗有些好笑地揉了揉眉心,「方諫,你薦來的人脾氣不小啊。」

黑袍的中年男人笑道:「這混小子這麼多年來是一點長進都沒,甚是不知憐香惜玉,悲哉悲哉。」

「嗯……我看他嗓門挺大。」吼得震耳疼呢。

「哈哈哈哈!年輕氣盛、氣血方剛嘛!方諫先謝過掌櫃的照拂了!」

女人的嘴角終於浮現一絲笑意。

「荊歌……現下到哪了?」

「小小姐已至孟津,想來不日便能到達洛陽。」

「嗯,許久未見,倒是想她了。」

那聲音輕柔無比,滿含期待。

☆、離家之犬不可欺

尹項天傷人的消息傳來時,金鑲玉正在清點妝篋盒裡的首飾。

向來以穩重諸稱的陳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來,連說話都開始不利索:「掌、掌櫃的……不好了!姓尹的那小子把賣藝老漢的腰砸折了!!」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通體翠綠嵌著琉璃的簪子竟生生被她捏斷開來,嚇得他連站都快站不穩。在桃夭居待了多年的陳伯從未見過金鑲玉除卻麵無表情還有其他多餘的表情……如果不算那日尹項天坡頂而入的咬牙切齒的話……

饒是塗抹了厚粉濃底,陳伯也很識相地知曉現下掌櫃的臉色很不好看。

「給我把那操事的捉回來……」

琉璃花被掐了個粉碎,從指縫中漏下的是白色的齏粉。

「掌、掌櫃的……現下那小子在衙門裡呢,那傳信的衙衛還等著贖金,您看……?」

「……很好……就讓我看看你尹項天作何解釋!」

金鑲玉咬牙切齒,塗了脂粉的表情甚是猙獰。

這件事情的發生其實是這樣的……

熱血的大好青年為著與慘無人道的壓搾著貧民勞力的無良上司所做的賭約,踏上了尋找副業的不歸之路……

剛開始是——「老闆,你這招工麼?」

「掌櫃的,你這可少人手?」

「主事的,我可以做工的!」

到後來的就變成了——「我手能挑擔肩能扛槍腳能提桶啊!」

「我吃飯不多一頓隻要五個饅頭啊!」

「我什麼活都做價錢也便宜啊!」

「…………」

於是尹項天悲哀的發現自己確實什麼都不會做,這對於有誌的熱血青年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打擊。書上教的那些東西沒有一章教他如何找工作、如何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生存下去——除了誤打誤撞的跑到了金鑲玉那裡做武衛,更何況他是被算計著去做免費勞力的。

青年喪氣的坐在路邊撓頭,一副狂躁到極致的樣子。

「哎哎,讓開,你擋著我路了。」

視野中出現了的一雙布鞋打了補丁,他隻得挪了挪位置。

「哎,你這小夥子怎講話聽不明白呢,你礙著老漢我,我還怎麼出攤啊!」

尹項天終於抬了頭。

麵前的老漢身體健朗,左手提一厚石板,右手拎一大錘,叫同為習武人的尹項天甚是敬佩。

「大爺好身手!」

老漢瞅著他的目光像看著傻瓜,喃喃自語:「這孩子看著不傻啊……抓耳撓腮的,莫不是腦子不好使?」

青年紅了臉,忙起身道:「抱歉了……」他這麼說著,順手就拎過老漢手上的各式器具,在接過那東西的瞬間又立馬變了臉色。

「這……這怎麼這麼輕!……」

老漢嚇得連忙扯住他的衣服:「小子你小點聲!誠心賭我財路呢!」

「這……財路?」

「賣藝的誰還真刀真槍的上啊?真不想讓我老頭子多活幾年了?」

「……」

青年開始皺眉。

「得,」張老漢兩肩一聳,伸手就去推他,奈何青年實在高大,他使上了全身氣力都沒把他推動,便隻得氣喘籲籲道,「今兒遇上的什麼人……你不走我換地兒!」

那語氣氣急敗壞,倒像個孩子賭氣似得叫人發笑。

「哎、哎,大爺!」

青年的怪力扯得老漢險些摔倒。

「你!」

「……你這可招人?」

活了大半輩子的張老漢頭回遇上連賣藝都求人留下自己做工的人,看著紅著臉的青年露出整齊的牙齒討好的笑,心道這世道真是亂了、亂了啊……

————————————我是跪搓衣板的尹項天的分割線—————————————

「……我哪裡知道他這樣受不住砸!」

漲紅了臉的青年慌慌張張的解釋,指向那器械的手顫唞不已。

「而且!你看那東西輕得不像話,哪有砸一下就折了腰的!」

躺在地上的張老漢聽了這話,「哎呦哎呦」地叫得更大聲了,就差沒能揪著衙門大人的褲%e8%85%bf滿地打滾。

「遇人不淑啊……老漢我遇人不淑啊!……嗚嗚嗚!若不是他求我留他下來老漢我哪能遭這等罪啊!!」

「……所以你就使了十成的勁兒去砸那石板?」

在一邊坐著旁聽至此的金鑲玉突然狠狠地按住抽搐的眉角。

「……」

尹項天沉默不語。

「……大人!您要給小民做主啊!」

「這……」

府衙看向金鑲玉的,神情有些為難。

「金掌櫃,若是你二人協商私下解決,這事也不用鬧大……」

「多少錢?」

金鑲玉突然開口,塗了蔻丹的指甲快要掐到肉裡。

李老漢一愣,接著又嚎啕大哭起來,「這年頭有錢有勢就不得了啦!有錢連我李老漢的命都要要了啊!天地良心啊!」

「三十兩。」

「嗚哇!!這世道亂了啊!人心不古啊!」

「……五十兩!」

「……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家裡還有著個同父異母的癱瘓在床的弟弟要我照顧啊!!!」

「…………一百兩!!不能再多了!」

金鑲玉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杯蓋都飛了起來。

李老漢終於住了嘴,嚶嚶謝道:「掌櫃的好人啊!府衙大人好人啊!!好心有好報!好心有好報哇!」

青年驀地僵住了身子,愣住了,不止他一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

「這真是個出人意料的結局……」

被攪得頭昏腦漲的府衙大人突然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深沉狀,「我猜得中這開頭,猜不中這結尾啊。」

語畢揮揮手示意散堂,臨行前還飽含深意地拍了拍尹項天的肩,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深沉。

「青年啊,好膽識啊!」

「……」

尹項天有苦難言,仍舊漲紅了臉瞪眼望著李老漢,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於是李老漢又滿地打起滾來嚎哭「哎呦!殺人啦!!!」

女人如冰的眼神狠狠掃過,他立刻低了頭收回自己的目光,眼觀鼻鼻觀心。

「尹項天!」一掌拍在案幾上的力道叫茶杯蓋第二次飛了起來,落回杯上的清脆聲音叫在場的所有人都抖了一抖,包括見過各種大世麵的府衙大人。

「咱們回家算賬。」金鑲玉驀地笑了起來,隻這皮笑肉不笑的程度,更讓見者心寒。

「咱們,回、家。」

塗了蔻丹的手指搭上高大青年的肩,尹項天突然瑟瑟發抖起來。

「回、家。」

她又重複,聲音很是溫柔甜美。

尹項天充分體會到了女人的怒氣,終於有些明白那些傳說中怕妻膽如鼠的男人們是怎麼回事了。雖然他與那「怒髮衝冠」的女人不是那種關係,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心中又對她產生了一種新的名為畏懼的情感。

他被她塞進車廂,高大的身軀連四肢都蜷縮著無處伸展,正愁著如何解決的時候,下一隻伸進車廂的手瞬間叫他意識到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金鑲玉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到了府上被一腳踹下車門的青年還沒站穩就被一隻手發狠地揪著耳朵拖進門去,四周投來各種的目光羞得他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己埋到地下,偏巧他是高大的身軀,隻得咬著牙漲紅著臉跟著那手扯得高度折了半個身子下去踉踉蹌蹌。

他知自己闖了禍,而這爛攤子還是他之前言之為恥的金鑲玉給他收的,在各處折損了自尊心的尹項天隻沉默著逆來順受,終於做了縮頭烏龜。

金鑲玉一腳踹開柴房,揪著他耳朵的手順勢轉了個圈,便見尹項天整個人飛進了屋。燒柴的丫頭驚恐地瞪大眼,看著草灰亂飛的現場不知所措。

「你下去。」

「是……」

那丫頭識相地閃%e8%85%bf走人,消失在二人的麵前統共不過三秒。

「尹項天,你可知錯!」

站在門前的身影逆著光,讓以狼狽的姿勢坐在地上的青年愣了愣。

「你可知錯!」

那聲音叫他回過神來,立刻扭頭瞥向一邊,繼續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議。

金鑲玉看他這幅死皮賴臉拒不認錯的模樣,氣得連臉上的脂粉都快抖下來,立馬轉身拍上房門,磕了他一鼻子一臉的灰。

「便看你硬到幾時!」

☆、百年契約

推門聲在耳畔響起的時候,抱膝而坐的青年如前兩日一般重複著他無聲的抵抗。

「還不知錯?」

清亮的女聲帶了笑意傳了進來,不由讓他怔了一怔。抬眼望去的女性高佻勺襯,逆著光的半截身子隱在日光中。

「……金鑲玉叫你來的麼。」

他別過頭去,連著三日的滴水未進讓他的聲音有些瘖啞。

她未答他言,反咂嘴回道:「嗯……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