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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已經定下了,在三日後。這幾天該來的賓客也都來了個齊全,全府上下忙成一鍋粥。

鏡溪住在王府最靠西的地方,位置比較偏遠,倒沒什麼影響,隻是怕出去了撞上什麼人,不小心漏了餡。

還是唐榮的時候她就盼著有個孩子,盼了快三年了,才算得償所願,鏡溪不敢冒險。她現在剛剛開始孕吐,難受的很,索性安安靜靜地待著小院裡養胎。

畫屏見她不再想著出去,放心了許多,拿出自己的針線活,一邊忙活一邊跟鏡溪閒聊。

鏡溪閒的無聊,指著畫屏手裡繡了一半的東西問道:「你在做什麼?」

畫屏頭也不抬地答道:「給小公子做的小衣裳。」

一聽是給肚子裡的孩子做的,鏡溪來了興致,左右躺在榻上也沒事兒,就讓畫屏教她。

畫屏聽了,無不惋惜地說道:「娘子以前的繡工可比奴婢好多了,怎麼就都忘了呢?唉……」畫屏沒再說下去,大約是想到了鏡溪自殺的事情。

「再學也是一樣的。」鏡溪麵不改色地搪塞過去。

其實小時候鏡溪也被繼母逼著學過針線,隻不過實在不是穿針引線的材料,怎麼也學不會,時間久了繼母也就不耐煩教她了。鏡溪也不愛這些細小的玩意兒,總覺得有那功夫還不如去練劍。

現在有了孩子,又換了個身體,鏡溪對這些東西突然就起了興致。一想到孩子出生以後穿著自己親手做的衣服走來走去,鏡溪的心臟就忍不住顫唞,那種感覺大概類似於突然得到一份隱秘的寶藏的心情。

悠閒的時光過得飛快,一晃又到了晚上。鏡溪就著何婆婆送來的酸辣白菜吃了些飯,覺得自己的狀況比早上好了些,就讓畫屏提上湯,主僕二人又去了薑和院裡。

杜凡今天有些鬧肚子,偏巧定國公世子又來找王爺,這兩人也不知道要談些什麼,把下人都支了出去,讓杜凡一個人在門口守著。

忍了又忍,杜凡還是沒忍住,想著去趟茅房的功夫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大不了自己快去快回。

鏡溪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空無一人的院子,憑著記憶來到薑和的書房前,卻沒見到守在門口的杜凡。鏡溪的眉頭皺了起來,難道今天又撲了個空?

正想著,房內傳來白繼墨壓抑著怒火的聲音:「蓉兒死的不明不白,你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

薑和麵無表情地看著怒火中燒的白繼墨,淡淡地開口:「這是肅王府的事情,不牢世子費心,蓉兒到底是如何死的,更不關世子的事。」

鏡溪邁上台階的腳頓住,什麼叫「死的不明不白」?自己難道不是水土不服病死的嗎?

然而還沒等她想出了頭緒來,書房的門已經被人打開了,薑和麵色冷然地站在門口,看見鏡溪很明顯愣了一下,繼而皺眉對屋裡的人說道:「世子請回吧,本王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你……原來你就是這樣待蓉兒的,我真是看錯你了!」白繼墨憤怒的目光冷了下來,「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肅王殿下,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白繼墨說完就出了書房,走到鏡溪身邊的時候,滿目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最終也沒說什麼毅然離開了。

杜凡回來的時候,鏡溪已經在書房裡站著了。

薑和站在書桌前,沉默地看著那雙纖細的手從食盒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碗,碗裡是一盅燉好的綠豆蓮子湯,青色的湯水映著淡青色的瓷碗很能勾動人的食慾,薑和突然覺得有些渴。

「夏日炎熱,容易上火,喝些綠豆蓮子湯最好不過了。」鏡溪的聲音很鎮定,彷彿沒有聽到白繼墨跟薑和說的那些話一般。

薑和突然有些煩躁,眼前這個人似乎比自己想的更能沉得住氣。冰鎮過的甜湯散著絲絲涼氣,薑和瞥了眼並沒有喝,他的目光帶著探究直直地看著眼前從容不迫的人,沉聲道:「你都聽到了?」

鏡溪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徘徊了片刻,正要開口,薑和抬手打斷了她:「看來是聽到了,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都不準說出去,明白本王的意思嗎?」

「是。」鏡溪輕咬下%e5%94%87,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鎮國公世子說的是真的,您打算……」

「不該你問的事情不要多嘴。」薑和冷冷地打斷鏡溪的話,「還是你嫌現在的日子太舒坦了?」

鏡溪沒有再說話,心裡卻有一種令人難受的失落感,這就是薑和聽到自己被害死反應嗎?自己先前到底在期待什麼?真是可笑……

薑和哪裡知道他眼前站著的柔柔弱弱的小侍妾就是自己剛剛死去的妻子,見她還站著不走,已經沉下了臉:「無事便退下吧。」

☆、第十四章 喪葬前夕

鏡溪有些被薑和的態度激怒了,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非要忍著難受來給薑和送湯——這並不是討好他的唯一辦法。

如果薑和跟白繼墨的對話隻是讓她心裡不舒服,那麼現在薑和的態度則是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到難過,兩年的夫妻情分換來的就是這樣冷漠的對待嗎?

好在何氏跟柳葉兒已經死了,自己也算報仇了,大可不必同薑和爭論這個,可是心裡難耐的酸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原來王爺的恩情竟然這麼薄涼嗎?」鏡溪瞪大眼睛,緊緊地盯著薑和,「王妃死了,王爺心裡一點都不難過嗎?也是,王爺姬妾成群,死了一個王妃又算什麼……」

「碰!」

「閉嘴。」

上好的徐公硯隨著薑和冷冽的嗬斥聲砸了下來,鏡溪垂眼看著地上那方褐色竹紋硯台,禁不住冷笑了一聲。這硯台還是薑和生辰的時候自己送給他的,一直放在他的書桌上,現在說摔就摔,真是物不如新。

「王爺用這硯台的時候可想過躺在水晶棺裡的王妃?」心裡難受,說出來的話難免就帶了刺。

既然帶了刺,難免就會刺傷人。

薑和看著鏡溪的眼裡漸漸變得狠戾,他帶兵打仗多年,狠起來的時候身上的戾氣怎麼也壓不住,一點也不像才過弱冠之年的人。

「誰給你的膽子這樣跟本王說話?」薑和麵沉如水,嗬斥道,「不要以為本王會因為愧疚就縱容你,給本王滾出去!」

不用看薑和的臉色,鏡溪都知道他氣狠了。薑和這個人雖然麵冷,卻很注重言行舉止,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尊貴,這樣發火的次數屈指可數。

鏡溪雖然生薑和的氣,卻不蠢,還不至於這個時候讓衝動害死自己,更何況她現在也不是一個人。

纖弱的手慢慢覆上小腹,鏡溪緩緩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己還是太衝動了,這幾天的努力隻怕要付諸東流了……噁心的感覺突然湧上來,鏡溪皺眉壓下想要嘔吐的慾望,深吸了一口,半跪在地上緩聲道:「是妾身失言了,請王爺息怒。」

薑和側身看向突然服軟的人,深邃的眸子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聲音沙啞地說道:「退下吧。」

邁出房門的那一刻,鏡溪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事實上,不論哪一個做妻子的遇上這種事情都會有哭泣的衝動。

杜凡驚疑不定地看著哭成淚人的鏡溪,期望後麵能出現白繼墨的身影。直到鏡溪離開了,他也沒有等到白繼墨,忍不住心裡暗罵了一聲倒黴。

躊躇著進了屋,杜凡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了,他以為自己會看到暴怒的王爺,卻沒想到看到的是對著一方硯台發呆的薑和。薑和的神色很是耐人尋味,杜凡躊躇地開口道:「王爺……」

薑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似乎是沒有聽到。//思//兔//網//

杜凡的心裡開始打鼓:「是屬下的錯,屬下不該擅自離開……」

「出去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薑和皺著眉頭,似乎有些煩躁。

「是。」杜凡恭敬地退出去,關好了書房的門。

渾渾噩噩地回到西院,鏡溪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事實上她也無暇傷心,一波又一波的嘔吐差點要了她的命。吐完之後,鏡溪整個人虛弱的要命,隻能躺在床上等著頭暈的勁兒過去。

夏蝶知道發生什麼事兒後,一會兒替鏡溪擔憂,一會兒替鏡溪難過,最後還是問道:「娘子為何不把孩子的事兒告訴王爺,王爺知道了說不定就會對娘子好了。」

畫屏聽了嚴厲地看了她一眼,解釋道:「千萬不能告訴王爺,王爺王妃感情深厚,王爺曾在宋老將軍麵前發過誓,王妃沒有子嗣之前王府絕不會有孩子出生,若是讓王爺知道了娘子的事情,大家都是死路一條!」

夏蝶到底是年紀小,心懷希望地反駁道:「可是王妃已經薨了啊!」

「正是因為這個才更不能說。」畫屏看夏蝶還沒意識道事情的嚴重性,隻好繼續解釋,「王妃剛剛薨逝,千萬雙眼睛都盯著王府呢,這個時候說出來無異於自尋死路,王爺為了自己的誓言怎麼可能會留著娘子,你年紀還小想不明白這些,隻消記著別讓有心人知曉此事便是,知道嗎?」

夏蝶眨眨眼睛,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有,點頭道:「我知道了,畫屏姐姐,放心吧,我死也不會說出去的!」

畫屏斜睨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地說道:「什麼死不死的,胡說什麼?」

夏蝶笑嘻嘻地拉著她的手去看鏡溪,這才發現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人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兩人輕手輕腳地給她脫了外衣,又拿浸了溫水的帕子給她擦了手臉,才各自歇下。

夜漸漸深了,整個西院寂靜一片,隻能聽到角落裡傳來的蟲鳴聲。小船似的月牙掛在樹梢,散發著的柔和的光籠罩了整個小院。

正是萬籟都寂之時。

一個黑魆魆的身影閃身躍進鏡溪的屋子,房間的窗戶半開著,昏暗的月光照射進來,隱約能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床前。

屋內光線微弱,那人卻絲毫不受影響。他緩緩伸出手,準確無誤地碰上鏡溪的臉頰,輕輕地摩挲。

睡夢中的鏡溪似乎感受到了那溫柔的觸感,忍不住在那隻手掌上蹭了蹭,撫摸的手一頓,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喚道:「溪兒……」

手下的人沒有回應似乎又睡沉了,黑暗中的人影慢慢收回了手,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安眠的人,良久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院外傳來巡邏侍衛的腳步聲,黑影待了一會兒,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自那晚以後,鏡溪再也沒有出過西院。

薑和的冷漠讓她卻步,也讓她難過,她甚至有了放棄的想法,每當這個時候,她又忍不住為薑和開脫。不可否認,夏蝶講的關於薑和的事情帶給她的影響不小,鏡溪一再安慰自己,或許他隻是不相信自己罷了,畢竟自己隻是個初入王府的小侍妾。

鏡溪陷入前所未有的糾結之中,情緒十分的低落,時常跟畫屏夏蝶說著話就走起神來,孕吐開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