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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結 花匠先生 4043 字 1個月前

過去最不屑的潦倒髒汙姿態,倒在刑企的大門口。

血開始朝四下漫延,滿地的玻璃碎片,尤弼然伸長手要去碰刑真櫟,卻被身後虞泓川一把摟進懷裡,他死死抱住她,摀住她的耳,擋住她的眼,不讓她看地上那人扭曲的四肢和摔癟的腦袋。

尤弼然往下滑,抓著虞泓川的手瑟瑟發抖,放聲慟哭。

刑懷栩從他們身後站出來。

幾步外,刑真櫟的眼睛從淩亂的黑髮和失真的鮮血後露出來,直勾勾盯著她。

刑懷栩也盯著他,腦袋先是一片空白,隨即開始爆炸式地疼。

她想起病房裡瘦成枯骨的許珊杉,想起監獄裡死不瞑目的刑鑾治。刑真櫟的血匯成一條細細的紅線,小蛇一樣溜到她腳邊,她驚恐後退,整個人劇烈顫唞。

視線裡有個小男孩站在刑真櫟的身體旁,安安靜靜看著她,他穿著小襯衣,脖子下的領結端端正正,像他的臉,永遠漂亮乾淨,驕傲不可一世。

「你是我姐姐嗎?可媽媽說你不是我姐姐,她說你是賤人生的小孩。」那小男孩看著刑懷栩,嘴巴一動一動,「我和你長得一點也不像,所以你不是我姐姐,你永遠不是我姐姐。」

刑懷栩用力摀住自己的頭,她一步步後退,天上的星和光又在閃爍,迷離的夜,迷離的世界,還有這迷離的生和死。

她害怕地閉上眼。

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人生再也回不了頭。

= = =

救護車把刑真櫟拉走,刑懷栩是唯一跟上車的人。車裡的醫生在搶救,她顫唞著給康誓庭打電話。

這個時間,康誓庭正在哄小九睡覺,接到刑懷栩電話後,他也有剎那的回不過神。

「快……」刑懷栩每說一句話都要深呼吸,「趕在消息傳到刑園前,把我爸接走,別讓他知道!快!找最好的醫生跟在我爸身邊……快……快呀!」

康誓庭本能地想去往刑懷栩身邊,但理智告訴他,刑懷栩現在最需要他去照顧刑鑒修。

他把小九交代給月嫂,自己拿了車鑰匙邊往樓下跑邊聯繫刑鑒修一直以來的醫療團隊。

這邊,刑懷栩來到醫院,眼睜睜看著刑真櫟被推進手術室,她獨自留在門外,心裡七上八下,發顫的手始終無法鎮定。

期間有人出來要她簽手術同意書,那人問她和患者是什麼關係,刑懷栩悶悶說了句我是他姐姐,沒過多久,又有人遞了張病危通知單給她,刑懷栩麻木地接筆簽字,腦袋兩側的太陽%e7%a9%b4像被針紮,疼得她連呼吸都苦不堪言。

不知過去多久,刑嗣枚和段琥趕了過來,刑嗣枚驚慌失措,一路都在哭。

段琥坐到刑懷栩身邊,摸了下她□□的手臂,見她渾身冰涼,馬上脫掉外套給她披上,「姐夫讓我過來的,他說刑園那邊一切安好,有他在,你別擔心。」

刑懷栩問:「尤弼然呢?」

「川哥陪著她。」段琥說:「她情緒不穩定,應該不會過來。」

「也好。」刑懷栩點了下頭,機械地摸出手機,才發現上麵有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康誓庭的。

她嘗試給康誓庭撥回電話,手指動了兩下都沒劃開鎖屏,段琥拿過手機,安慰道:「我幫你打。」

段琥給康誓庭簡短說了醫院情況,又去護士站要來兩杯熱水給刑懷栩和刑嗣枚。

手術從夜裡進行到天亮,刑真櫟被送進重症監護室,能不能活下來依舊未知。

刑嗣枚隔著監護室的玻璃哭得停不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因為要瞞著刑鑒修,連帶夏薔都暫時得不到消息,刑嗣枚陣腳全亂,隻能靠刑懷栩和段琥幫忙處理各項事情。

刑懷栩一夜沒合眼,早晨喝了點豆漿,沒隔多久就去廁所吐光了。

她吐得很用勁,彷彿五臟六腑都被掏空。

康誓庭趕過來的時候,刑懷栩就站在醫院休息室的玻璃窗邊發呆,她右拇指上的指甲被啃出凹槽,指縫間有隱隱的血絲攢動,隨時渴望破皮而出。

康誓庭從背後抱住她,一顆心處在撕裂邊緣,聲音卻很軟,很柔,「他不歸你管,我們回家休息吧。」

刑懷栩讓他抱了會兒,才輕聲說:「我也想回家,可家裡有小九,我不敢靠近他……」她頓了一下,「……我身上有血的味道。」

她從頭到腳乾乾淨淨,沒粘上一滴血,卻滿是避無可避的血腥味。

「我想去我爸爸身邊。」她小小聲地說,像在祈求。

「你現在這個樣子,會讓他起疑心的。」康誓庭說。

刑懷栩沉默。

「好,我們先不回家。」康誓庭說:「我們找個地方洗個澡,睡一覺,好不好?」

刑懷栩點頭,「好。」

康誓庭把刑懷栩牽出醫院,讓司機送他們去酒店。

在酒店房間裡,康誓庭調好熱水,讓刑懷栩泡了個澡,等她從浴室出來,酒店的開胃早餐也已經擺在餐桌上,他餵她喝粥,然後拍軟酒店枕頭,親自抱她去床上躺著。

他像照顧初生的嬰兒,總覺得此刻的刑懷栩一碰就要碎。

康誓庭要拉上窗簾,刑懷栩阻止他,「我想有光,不要暗。」

窗簾被徹底敞開,陽光安靜邂逅在這城市一角,康誓庭也上床,刑懷栩縮在他懷裡,將臉深深埋進他%e8%83%b8口。

= = =

刑懷栩在酒店睡到午後才起床回家,月嫂說小九半夜醒哭好幾次,每次都要找媽媽。刑懷栩心疼心酸,抱著小九不捨得放手。

康誓庭昨夜安排刑鑒修的主治醫生去刑園做客,那醫生是個健談的,刑鑒修也很久沒和生意以外的朋友好好聊天,二人相談甚歡,醫生找了個借口留宿刑園,第二天早晨又熱忱邀請刑鑒修去垂釣。

康誓庭守了刑園整晚,確保萬無一失,直到醫生把刑鑒修帶走,才能去到刑懷栩身邊。

可他們倆心底都清楚,這事不像幾年前隱瞞刑嗣枚身世,刑企破產,刑真櫟跳樓,這樣的事,沒人能兜住。

很快,刑真櫟跳樓的消息開始漫天散播,虞泓川說警察已經聯繫過他和尤弼然,媒體也蜂擁而至,讓刑懷栩做好心理準備。

刑園的防線最先被突破,夏薔被告知刑真櫟自殺後當場暈倒,救護車被媒體的車堵在路口,平日裡從不大聲說話的慧嫂當場砸了記者的攝像機,幾名刑園保鏢涉嫌擾亂公共治安被警察帶走,場麵極度混亂。

刑懷栩得知消息後,慶幸自己搶先一步送走了刑鑒修。

刑真櫟在重症監護室的第二天再度被送進手術室搶救,那時夏薔已經醒過來,和刑嗣枚一起守在手術室外。

段琥還是會去護士站要熱水,但水隻有一杯,是給嗣枚的,他從頭到尾沒正眼看過夏薔。

夏薔路過他時,會輕聲向他道謝。

段琥冷淡道:「不要謝我,躺在裡麵的那個人和你都是我恨的,嗣枚是我愛的,我恨我恨的,愛我愛的,人生很短,我不想浪費。」

夏薔點頭,容顏老去,宛如老嫗,「這樣很好,這樣很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刑真櫟掙紮在生死線上的第四天,刑鑒修出事了。

清晨七點的時候,醫生急惶惶打來電話,說有媒體知道了刑鑒修的行蹤,溜進度假村要做採訪,儘管被中途阻攔,但刑鑒修察覺出異常,執意要見那記者。

記者一見到刑鑒修,竹筒倒豆似的說了刑真櫟跳樓自殺未遂,還說夏薔受刺激嚴重也入院,如今母子狀況都不明朗,要求刑鑒修給出回應。

刑懷栩壓著嗓子問刑鑒修身體狀況如何。

醫生憂心忡忡說他們正在去醫院的路上,讓刑懷栩盡快趕來。

刑懷栩和康誓庭趕去醫院,刑鑒修來的時候,除了震驚和哀痛,見到好好的夏薔,也算半顆心安定。可好景不長,當天夜裡刑真櫟的重症監護室再次發出警報,刑鑒修親眼看著醫生護士將刑真櫟推出病房,病床經過他身旁時,有位護士不小心撞到他,他往後踉蹌一步,被刑懷栩扶住。

刑真櫟那顆屢遭重創的腦袋以及摔落後被高位截肢的右%e8%85%bf暴露在刑鑒修眼前,他無意識地追著快速離開的病床往前走。

刑懷栩想扶他,被刑鑒修推開手腕,他的枴杖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刑鑒修沿著病床消失的長廊走了十來步,越走越慢。

隔著幾步遠,夏薔哭倒在地,撕心裂肺,扶著她的刑嗣枚也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刑懷栩直直盯著刑鑒修的背影,心裡死寂一片。

刑鑒修轉身的時候,刑懷栩是離他最近的人,她清清楚楚看見一條紅色的小蟲猙獰著爬出刑鑒修的鼻孔,沿著人中朝他嘴裡溜。

刑鑒修察覺到鼻子有些癢,他木訥地摸了下鼻子,沾血的手指讓他神情迷茫,他看向刑懷栩,嘴巴微張,想喊她的名字。

「……不……不要……」刑懷栩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她撲向刑鑒修,在他倒地前抱住了他,「醫生!醫生!快來人!快救救我爸爸!醫生!啊啊啊啊啊!誰來救救我爸爸!爸爸!爸爸!不要!不要!」

她從沒這樣害怕過什麼,她以為許珊杉去世後她就不會再多畏懼分離。

可她沒經歷過的是,人越長大,越承擔不起離別。

她哭天搶地想留住些什麼,到頭來落在掌心裡的,依然隻有這漫漫人生裡的刺骨荊棘。

刑鑒修太重,壓著刑懷栩一起倒在地上,康誓庭趕過來要分擔他的重量,刑鑒修卻死死攥住了刑懷栩的手腕。

「栩栩……」刑鑒修還有意識,他把刑懷栩的手抓出紅痕,「真櫟他……真櫟他……」

刑懷栩哭道:「他沒事的!他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的!」

刑嗣枚也爬過來,哭著喊爸爸。

刑鑒修看看她,又看看刑懷栩,霎時間老淚縱橫,痛不欲生,「……就算我千錯萬錯,惡有惡報也該報應在我頭上,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錯的是我!錯的明明是我!他們隻是孩子!是我的孩子啊!」

「白髮人送黑髮人,竟然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忽然激動起來,各抓住刑懷栩和刑嗣枚的一隻手,想要用勁坐起來,「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吧!我活得夠久了!救救真櫟吧!我求你救救真櫟吧!他才二十五……咳!咳咳!」

他越激動,鼻子裡出的血越多,刑懷栩護住他的頭,大哭道:「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