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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結 花匠先生 4075 字 1個月前

醫生們趕過來,把刑鑒修抬到推床上,主治醫生大叫著準備手術。

康誓庭抱住刑懷栩,見她眼神渙散,擔心她撐不住。

段琥成了在場最冷靜的人,他把刑嗣枚拉到一旁,才發現夏薔一直蜷縮在牆角,神情木訥,靈魂出竅一般。他歎氣,開始分工,讓刑嗣枚帶夏薔去守刑真櫟的手術室,又讓康誓庭陪刑懷栩去等刑鑒修的手術。

兩個手術室的出口在不同方向,段琥看著這四個人分頭往兩邊去,對刑家的消隕,終於有了最深切的感知。

他想,那可是刑家啊,曾經多麼遙不可及的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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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老天爺聽到了刑鑒修的祈求,十多個小時後,刑真櫟被推回重症監護室,刑鑒修卻被永遠留在了手術台上。

他說要把自己的命換給兒子。

於是他死了。

死在這一年的大好陽春裡,死在刑懷栩枯萎的心口上。

☆、第75章 我不後悔

第七十三章我不後悔

月嫂抱著小九走出臥室,反手關門的時候瞧見康誓庭站在走廊,本來就惆悵的臉頓時欲說還休,「太太她……」

「有和小九說話嗎?」康誓庭問。

月嫂搖頭,「就餵了奶,但不說話,小九喊她她也沒回應。」

康誓庭默然稍許,低聲道:「我知道了。」

「……太太真的不回刑園嗎?」月嫂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猶豫道:「她昨天已經沒有去守靈,再過兩小時,那邊也該出殯了,她……她真的不過去嗎?」

康誓庭看向緊閉的房門,「刑園在催嗎?」

「嗣枚小姐又打來電話問。」月嫂是刑園送來的人,對刑園家破人亡的現狀,感傷甚於唏噓,「先生,你勸勸太太吧,刑先生出殯,大少爺又是那個樣子,太太是長女,應該到場的。」

康誓庭沒有答應,隻輕聲說:「你帶小九下去吧。」

月嫂歎氣,抱著小九去樓下嬰兒房。

康誓庭推開臥室的門,就見刑懷栩靠在床頭,身上蓋著絨毯,聽到聲音,她扭頭朝他望來,一雙眼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麼也沒看見。

康誓庭坐到她身邊,見床頭的早餐還是滿的,她一口沒吃。他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遞到刑懷栩嘴邊。

刑懷栩定定看著他,嘴%e5%94%87發白起皮,嘴角還有一個血色的泡。

「吃一口吧。」康誓庭柔聲勸,「你已經兩天沒吃什麼了。」

刑懷栩嘴%e5%94%87緊抿,無動於衷。

康誓庭放下粥碗,換上月嫂早起燉的湯,「不吃飯,喝點湯吧,要不然小九也要餓肚子了。」

刑懷栩的睫毛顫了一下,半晌才湊近湯碗,抿著嘴一點點往下嚥。她喝得很慢,許久才喝完半碗,然後再也不肯碰一下。

康誓庭替她擦了嘴,又去梳妝台上找來潤%e5%94%87膏,仔細抹在她乾燥的嘴%e5%94%87上,不小心碰到她嘴角的泡後,疼得她往後避。

「抱歉。」康誓庭小聲道歉,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刑懷栩滑進被窩,側蜷著身體,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

從醫院回來後,她就不讓人拉上窗簾,到了夜裡也要打開全部的燈。她不睡,總睜著眼,實在熬不住的時候會支著腦袋打個小盹,很快又驚醒,雙眼瞪得愈大,出一身的汗。

康誓庭第一時間找來刑懷栩過去的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守了刑懷栩半天後出來,無奈搖頭,說以刑懷栩目前的精神狀態,她也無能為力——刑懷栩拒絕溝通,或者說,她已經喪失了溝通的能力。

刑鑒修的屍體被送回刑園,夏薔垮了,刑真櫟還沒醒,刑嗣枚幾次打來電話哭著求刑懷栩過去陪她,可刑懷栩始終毫無回應。

誰也想不明白刑懷栩為什麼拒絕參加刑鑒修的葬禮,許珊杉去世的時候,刑懷栩儘管痛苦絕望也咬牙全程操持,如今換成刑鑒修,她卻連臥室的門都不肯踏出一步。

段琥來看過刑懷栩,刑懷栩對著他和對著康誓庭並無區別。

「她這個樣子很危險。」段琥私底下對康誓庭說:「我媽走的時候,我爸沒用,我也隻會哭,那時候覺得我姐真是全天下最堅強最可靠的人,可剛剛看了她,我才知道她其實是全天下最脆弱最可憐的人。」

「我姐很小的時候有次說漏嘴,她說最大的心願是我媽和她爸復婚,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為了這我很生氣,質問她如果我媽和她爸復婚,那我和我爸怎麼辦?」段琥說:「從那以後,我姐再沒提過這事,但我知道,這就是她的夢想,這輩子唯一的夢想。刑叔叔和我媽是她的執念,哪怕他們永遠不可能再在一起,隻要還活著,還能陪著她,她就可以接受一切的現實,繼續偷偷做她不切實際的夢。」

無依無靠的刑嗣枚在催段琥去刑園,離開康家的時候,段琥對康誓庭說:「我媽走了,現在刑叔叔也走了。我姐失去的不僅僅是親人,還有支撐她人生至今的支柱,能幫我姐的人隻有你和小九了。」

康誓庭也是許久未眠,刑懷栩的痛苦同樣在啃噬他,「我想救她,但我也害怕。」

「你怕什麼?」段琥問。

康誓庭茫然道:「你媽媽走的時候,帶走了栩栩的一部分靈魂,現在她爸爸也走了,我知道我會再次失去她的一部分,這種感覺很可怕,人心是最沒法掌控的,它就在那兒,碎了、破了、缺了,永遠不可能復原如初。就像你說的,栩栩的心底一直有個家,那裡生活著她們一家三口,那個不為人知的世界才是她真正的避風港,而不是我,也不是小九。」

「如今,那裡已經不是家了,那裡是一處墓%e7%a9%b4,葬著她媽媽,葬著她爸爸。我覺得,她也想把自己葬在那兒,永遠做一個孩子。」康誓庭的喉嚨很澀,隱約還能聞到鐵銹的氣味,他很沮喪,比起過往任何時候都要沮喪,「比起做我的妻子,做小九的母親,她更渴望做她父母的孩子。」

那天,刑懷栩直到最後也沒有出現在刑鑒修的葬禮上。

她一直躺在床上,保持同一個姿勢,望向窗外的眼裡有著誰也看不透的霾。

康誓庭始終陪在她身邊。

期間,康炎打來電話,說康老爺子想去刑園弔唁,卻被刑園管家攔在門口不讓進。

康誓庭心裡咯登,認為老爺子此舉不妥,又擔心悲痛欲絕的刑家人有過激言行,勸康炎帶老爺子回家。

康炎的口氣也很無奈,說老爺子堅持要送刑鑒修最後一程,即使不能進去,也要在門外等著。他一句話接連歎氣三聲,最後說,阿庭,誰也不想變成這樣的,你不要恨爺爺和爸爸。

電話那頭哀樂喧天,康誓庭沒有回應康炎的話,隻沉默著掛斷電話。

段琥後來告訴康誓庭,刑鑒修的靈柩車駛出刑園大門的時候,康老爺子就站在刑園路上,那天太陽很曬,老爺子被康炎扶著,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刑鑒修的骨灰被葬在刑家的墓地上,和他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葬在一處,身旁還有他的兩個弟弟。送行隊伍浩浩蕩蕩,真正的刑家人卻所剩無幾。

人人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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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誓庭從刑鑒修去世那天起再沒去過公司,他整日守在家裡,生怕一個不留神刑懷栩就要「出事」。

刑懷栩沒有「出事」,她隻是吃的越來越少,本來就不胖的人飛快瘦成紙片,看上去比剛懷孕時還糟糕。本來給小九循序漸進斷奶的計劃被迫猝然實施,小九不能適應,整日哭鬧,哭得嗓子都啞了。月嫂想盡辦法給他喂輔食,但小九拒絕得很強硬,叫人頭疼。

趙祈聽說了情況後,又帶來一位經驗豐富的保姆幫忙,三個女人把小九捧在手心裡照顧,勉強解了康誓庭的後顧之憂。

小九的問題可以解決,公司的事也有人處理,生活裡的一切煩惱終會有撥雲見日的那天,可唯獨刑懷栩的心理需求,成了康誓庭無解的難題。

用尤弼然的話來說,刑懷栩這個人的這顆心本來就是半敞半閉的,過去尚且沒多少人明白她的想法,如今她徹底關上心門,那個世界就徹底封閉了,沒人能進去,她也出不來。

生病的刑懷栩不吵不鬧,永遠安安靜靜,醫生讓她服藥,她會乖乖配合,藥物起效果後她會睡著,可每回醒來仍是一身的汗。

康誓庭問她是不是做噩夢,她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摸眼睛——那兒濕漉漉的。

康老爺子重金請來最好的心理醫生,醫生事後和老爺子談了許久,送走醫生後,老爺子一宿沒睡,第二天揉揉眼往孫子那兒去。

趙祈知道了來龍去脈後好一陣不肯和康老爺子說話,她又氣又痛,知道老爺子去見刑懷栩,後腳立刻跟上,總算在康家客廳把人攔住,「她都這樣了,你就別再刺激她了!」

康老爺子說:「我必須和她談談,這一關她無論如何都得邁過去。」

「你能和她說什麼啊?」趙祈脾氣上頭,沖康老爺子怒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你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康炎來拉她的手,想勸她冷靜,被她一把甩開,「你總嫌康炎沒能力,嫌我敗家,可我們夫妻倆就算不能光宗耀祖,也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賺再多的錢有什麼用?把康家做到世界第一又有什麼用?你連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好,你算哪門子的長輩?刑家會家破人亡,你敢說你沒半點責任?栩栩會變成現在這樣,難道不是你的錯?」

「不要再說了!」康炎用力拽趙祈,把她拽到身後。

康老爺子反倒冷靜,「讓她說。」

趙祈哭道:「現在這個家裡,有哪個人是快樂的?有哪個人是不痛苦的?我孫子做錯了什麼?我兒子做錯了什麼?我媳婦又做錯了什麼?我是沒能力保護好他們,難道我連指責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康老爺子問她:「你想指責我什麼?我做的那些事,並沒有對不起康家。」

趙祈瞪大眼,難以置信道:「你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對的?你難道一點都不後悔?」

「你別說了!你……」康炎戛然而止,尷尬地看向二樓。

刑懷栩不知何時走出來,就站在二樓走廊,靜靜地朝他們看。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刑懷栩,康誓庭走向樓梯,要上去扶她,刑懷栩卻自己走了下來。

她一路走向康老爺子,步伐不是很穩。

康老爺子看著她,想上去攙她一把,半抬起的手又迅速垂下,堅硬地握在身側。

刑懷栩有半個月沒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