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自己的人生就算了,別人的人生就別想著照顧或攪擾了,沒有意義的。」
刑懷栩靠在沙發上,摁了摁額角,熬夜的麵容疲倦無神。
「不舒服嗎?」王堯立即問。
刑懷栩搖頭,「沒事,缺覺而已。」
王堯坐到她身旁,伸手探她額頭,「沒有發燒吧?」
這動作他們過去經常做,刑懷栩一開始沒太抗拒,可等王堯的手滑到她臉頰上貼著時,她真真切切感到了不適。
她站起身,久別重逢的喜悅被沖淡,人又變得懶洋洋,對誰都愛理不理,「我去找些東西吃。」
王堯目送她離開,沒有言語。
從廚房熱了牛奶出來,刑懷栩見王堯正站在客廳陳列櫃前看她和康誓庭的婚紗照擺台,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姿勢隨意,眉宇間全無芥蒂,加上身形改變,整個人看上去篤定自信,隱約還藏著點飛揚和漠然,和刑懷栩記憶裡委屈痛苦的男孩判若倆人。
刑懷栩微微皺眉。
她希望王堯好,可她也太瞭解他,窺一斑而知全豹。
王堯回頭見到她,隨口問:「康誓庭呢?」
「不在家。」刑懷栩已經起了疑心,直接道:「你是明知道他不在家,才來找我的吧?」
這話出口,王堯臉色微窘,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起,「我是聽說他出國了……」
刑懷栩的眉皺得更深,「然後呢?」
王堯猶豫片刻,抓抓頭髮後走近刑懷栩,「栩栩,你不要防著我,我們好好聊聊不行嗎?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害你。」
刑懷栩點頭,「我知道。」
王堯如釋重負,笑道:「其實這一年,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刑懷栩問:「想清楚什麼了?」
王堯堅定道:「除去那些家庭和人際因素,我想清楚你為什麼選康誓庭,而不選我了。」
刑懷栩盯緊他,有一種該來的總歸要來的感覺。
「女孩因為早熟,她們的長大總在同齡男孩的猝不及防間,因此小男孩常常弄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也看不清楚她們的成長。身體拉開的距離往往和心靈隔閡的程度成正比,這是我和你青梅竹馬卻有緣無分的最大原因,尤其你還比普通人早慧,在你眼裡,我一直都隻是個小男孩,而不是男人,對不對?」
深吸一口氣後,王堯接著說:「你的情況很特殊,你等不到我從一個男孩進化成男人。你一路看著我經歷量變,卻不給我機會實現質變,因此不管我多麼一廂情願,隻要你不願意等,我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是不是?」
刑懷栩張嘴要說話,卻又被他搶先道:「你一開始選康誓庭,不是因為你愛他,而是因為在當時的情形下,他是最適合的那個人。他在你眼中是男人,有一個可以支持你的家庭,有一份能幫助你的事業,而我隻是男孩,換做任何人,都會選他。」
「我輸給他,不是輸在感情,而是輸在條件上。」他說得萬分肯定,好像刑懷栩的任何反駁都隻可能是借口。
刑懷栩仔細想了想,認為王堯說的這些也不是全無道理,他是對的,隻不過選擇性忽視了當初她說過最決絕的那個理由。
她不愛他。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沒有例外。
「王堯。」刑懷栩平靜道:「你既然看清楚了開始,為什麼不一起看清楚後來?」
「我輸在開始,自然要先從開始改變。」王堯理所當然道:「栩栩,再給我兩年時間,我會變成你真正需要的那種男人,到時候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用再擔心。」
刑懷栩歎氣,好像一切回到當年的老屋,所謂的時光與改變都是假象。
她其實不太能理解王堯,何至於執著一個人到這種地步?
「這就是你想明白的事情?」她問。
王堯用力點頭,「你需要的東西,我會一樣樣得到,到那時,我會像個男人堂堂正正站在你麵前。」
「愚蠢。」刑懷栩冷漠道:「愚不可及。」
王堯有剎那麵如死灰,可很快又脹紅了臉,「我已經決定了!」
「我這輩子隻結一次婚。」刑懷栩轉了轉牛奶杯,有些蔫,有些煩,「我想再去睡會兒,如果沒其他的事,你先回去吧。」
王堯拉住她的手,「結婚又怎麼樣?你當初是出於利益考量嫁給康誓庭的,等到將來有更好的人出現,為什麼不能再出於利益考量離婚?」
這話不好聽,刑懷栩卻不生氣,她隻搖頭,「結婚確實要考慮利益,可利益不是婚姻的一切。」
王堯冷笑,「你想說你愛上康誓庭了嗎?」
刑懷栩認真點頭,「嗯,我確實想和他過一輩子,因為我愛他。」
她說得直接,王堯反而啞然。
刑懷栩抽出手,端著牛奶杯要走,王堯喊她,「栩栩!」
刑懷栩沒有回應。
「刑懷栩!」王堯大步追上來,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拽。
牛奶瓷杯落到地上,轉瞬碎裂,%e4%b9%b3白色的溫熱牛奶灑了刑懷栩和王堯一身。
「王堯,」刑懷栩被王堯緊緊抱在懷裡,聲音是克製的慍怒,「我不喜歡這樣。」
「你不喜歡怎樣?」王堯也激動道:「我生氣出國一年,你從不聯繫我,反正也當不成朋友了,我還有什麼顧忌的?喜歡什麼就去爭取什麼,你本來就是我的,是康誓庭趁我不注意把你偷走了!」
「你不就是嫌我現在懦弱無能嗎?可王家終歸是我的,等我繼承了我家,我絕不可能比康誓庭差!」王堯氣急敗壞地叫囂,「我以為你至少會勸我回來,我在國外等了你一年!栩栩!我再也不要傻子一樣等著你了!我會變得強大,我會變成你需要的那種人,到時候你還有什麼理由不選擇我?」
越往後越有無理取鬧的傾向,刑懷栩開始不耐煩地掙紮,可她越掙紮,王堯禁錮的力道也越大。
他們的爭執發生在客廳,因此,當客廳大門被推開時,不僅他們倆,就連走進門的這位都懵了。
「……」尤弼然瞠目結%e8%88%8c地看向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眨眨眼,逕直後退,就要重新關上門。
刑懷栩氣道:「回來!」
尤弼然立即回來,大睜著眼,滿臉非禮勿視又想視。
刑懷栩掙開王堯,理了理頭髮,命令道:「你進來。」
尤弼然拎著個袋子,在這樣尷尬的情勢下,不忘嬉皮笑臉地同王堯打招呼,「你果然來找栩栩了,看來她得請我吃飯了。」
「你是……」王堯隻覺尤弼然有些眼熟,卻記不起她的姓名,「我們見過?」
尤弼然笑著伸出手,「我們見過,在很久很久以前。」
「是嗎?」王堯困惑地皺眉,仍是握住她的手,「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尤弼然笑道:「我是尤弼然。」
王堯想了想,終於記起當年刑懷栩被逼嫁李聞嶼,就是這位年輕女富豪在背後攪亂池水,才幫了他們,他當初情急來不及細想,如今隻看尤弼然可以自由出入刑懷栩家就知道她們關係親密。
「原來……」王堯看向刑懷栩,「你們是朋友?」
尤弼然搖搖手指,壞笑道:「不不不,我們是主僕。」
刑懷栩掃了她一眼,捏著被王堯抓紅的手腕,獨自往二樓去,王堯想跟上,卻被尤弼然靈活擋在身前。·思·兔·在·線·閱·讀·
「王堯,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栩栩了,怎麼就看不出來她生氣了?」尤弼然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她是民主的暴君,順她者昌,逆她者亡,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嗎?小心她當真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哦。」
王堯抿緊嘴%e5%94%87,也知道自己犯了刑懷栩的忌諱,更清楚今日把話挑明後,他和刑懷栩再不可能回到過去。
可即使能回到過去又如何,他和刑懷栩的過去,也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過去。
既然命運由己不由人,那麼他要的就不會是回到過去,而是改變未來。
王堯看向尤弼然,「你上回幫李聞嶼,是為了幫栩栩?你和她關係很好?」
尤弼然笑著點頭,「比你想像得更好。」
王堯皺眉,「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你?」
尤弼然仍是笑,「這要看你有沒有必要知道我了。」
「栩栩把你藏得很好。」王堯會意,「你會到這兒來,意味著康誓庭有必要知道你?」
尤弼然頗為吃驚,她印象中的王堯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鮮有這樣不動聲色的深沉模樣。聯想剛剛瞧見的場景,刀子嘴的尤弼然都忍不住喟歎,「王堯,你是和栩栩相識最久的,你應該很清楚,栩栩對別的事都很隨意,唯獨對家庭很執著,過去她把父母擺在自己前麵,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家,這個家就會是她的全部,她很在乎你,因此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都要三思。」
「不破不立。」王堯說:「我會給她更好的家。」
「家就是家,金窩銀窩不如狗窩。人可不能太自信。」尤弼然笑了笑,聳肩道:「當然,真到那個時候,我也不會對你心慈手軟的,畢竟栩栩的狗窩壞了,必然殃及到我的豬窩。」
王堯仔細看了尤弼然幾眼,「你和她很親?」
尤弼然隻笑不語。
「我一直不知道該問誰。」王堯問:「她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怎麼樣?」
尤弼然直接道:「康誓庭陪著她呢。」
這刀戳得王堯又準又狠,尤弼然卻笑得無辜,濃妝艷抹的一張臉都顯出坦誠與真摯來。
王堯握緊拳頭,「陪在她身邊的,本來應該是我。」
「那你不是沒陪著嗎?」尤弼然笑道:「人生如果隻有『本來』和『應該』,豈非人人一生順遂平安喜樂天下大同了?我倒有這方麵的夢想,看看下輩子能不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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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弼然在二樓臥室裡找到刑懷栩時,她正盤%e8%85%bf坐在床上吹笛子,那笛聲詭譎尖嘯的像要把人的七情六慾和五臟六腑一起扯出來碾碎,尤弼然堵住耳朵聽了半晌便忍無可忍,壯士斷腕地衝上去搶奪笛子。
刑懷栩見她爭奪笛子,從床上一躍而起,跳到另一邊,同時笛聲不停。
尤弼然繞著床鋪捉她,刑懷栩踩著床又躥到另一邊,堪比猴子。
「我是無辜的,你幹嘛折磨我?」尤弼然罵:「人都走了,你還生什麼氣?」
「走了?」刑懷栩問。
尤弼然哭笑不得,「對啊,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