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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有女 痕線 4251 字 1個月前

心晚風寒涼,傷了病體。」

元意看著他希冀的眼神,帶著對自家母親深深的眷戀和關心,隻能朝著他拚命地點點頭,眼淚也終於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躺在病榻上的男子,還那麼年輕,她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尚未消退的嬰兒肥,帶著滿滿的稚氣。

可是,現在他這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的在她的麵前漸漸消逝,帶著他對自家阿姆的那位完成的承諾與遺憾,歸於生命的終結,了無生息。

那士兵看到元意點頭,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微笑,輕聲道了一聲「謝謝」,懷戀地看著帳篷外明媚的陽光,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種思念親人的感覺,她的感受是最深不過了。看到他躺在席上漸漸冰涼的身體,她不禁想,是不是在某一天,她也會像眼前的人一樣,像抓著一個救命稻草一樣抓著一個陌生人的手,托她帶著臨終的口信,讓她告訴自家的父親,不用再等她了。因為她已經魂歸西天,再也回不去了。小心天寒風大,傷了病體……

元意忍不住哽咽出聲來。

因為一個生命的逝去,軍帳裡的氣氛更加沉寂,染上了深深的哀愁。

那個士兵的今天,何曾不是他們的明天?戰爭的陰雲籠罩這他們,朝不保夕的生活,所謂死亡,隻不過是早一天與晚一天的差別罷了。

元意問了帳篷裡的人,有沒有知道那個士兵的家處何地的。不料大家紛紛搖頭,竟沒有一個人知道的。

軍隊裡的士兵都是來自天南地北,有著許多人都不知道的小地方。剛剛犧牲的士兵剛來沒多久,平日裡孤言寡語,甚少與人交談,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來自何處。

元意看著那個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的士兵,突然心中用上一絲悲哀。

客死他鄉,魂無歸處,他那不得安置的靈魂,在這虛空中飄蕩,可會覺得寂寞?

還有在那個不知角落的某處,是否也有著一個白髮蒼蒼的慈母,每日拄著一根枴杖,早晨從家裡出門,踽踽然走到村口處。

她倚著樹,吹著風,在一日的辰光流逝中,緊緊地盯著村道的羊場小路,期待那個刻骨銘心的聲音漸漸出現,直到初陽升起到夕陽落下。

再在夕陽的餘暉中,懷著失望,踏上她已經走了無數遍的路途。心裡思量著,明天,也許要起的早點,也許她等得久點、時間多一點、湊足了時間,他的兒子也該回來了吧。

老天啊,就要她兒子快些回來吧,現在,她已經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連道路都在一日到一日中變得漫長,難以前行了。

354府邸著火

等到元意再次出去帳篷,已經是黃昏時分,此時外邊的戰爭已經停歇,喧鬧聲漸漸遠去,緋紅色的光芒渲染了悲涼的氣氛,一日之中見到了諸多的生死,她的心中沉甸甸地難受。

「意兒。」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元意轉過頭,看到了一臉疲憊的蕭恆,正在向她走來,而後牽著她的手,「你怎麼來了這裡,太累了。」

想來他已經知道她做了什麼,元意無需再多做解釋,而是輕歎了一聲,「我總得做些什麼。」

蕭恆沒有說話,與她默默地走著,攥著她的手很緊,像是害怕失去她似的。看了一日的戰場廝殺和死亡,想必他的感慨並不比她少。

元意被蕭恆抱到烈火的背上,他也隨著翻身上來,她難得沒有掙紮,而是安撫地拍了拍烈火,由著蕭恆繃緊了韁繩,穿過大街小巷,回了府上。

兩人剛沐浴一番,鴻奴就湊了上來,一天沒有看到兩人,他心裡有些不高興,嘴巴翹得老高,元意看著他,一切的陰霾都化為霧氣淡去,和蕭恆變著法子哄他。

突厥人的攻擊並沒有就此停止,元意第二天又去了傷營,大概是因為有她做榜樣,不少武將的夫人也跟風地過來,至於其他文官的夫人,大概是見不得血腥,但是也意思意思地派了下人過來幫忙,也算是表了一個態。

從逐漸增加的傷員可以看出,這一天突厥人的攻勢特別地迅猛,元意大概可以猜的出來,如果蕭恆派出的兩萬士兵可以得勝回歸,晉陽兵力充足,突厥想要成功攻城會難上加難。

厚重的城門被撞得砰砰作響,讓人的心跳也漸漸地加速起來,傷營的血腥濃鬱,呻[yín]一陣又一陣,聽得元意心煩意亂,卻不得不強行忍住,不停地安慰他們,如此又過了一天。

這一次,就算是黃昏時分,突厥人也沒有退兵,雙方都打得精疲力盡,士兵也變得敷衍起來,一直都在硬扛著,傷亡漸漸地變小了下來。

元意直接上了牆頭,蕭恆正站在那裡督戰,一看到元意,就立馬嚇了一跳,把她納在懷中,聲音帶上了些怒氣,「牆上危險,你怎麼上來了。」

雖然此時戰事不強,但還是有不少流箭和爬上牆頭的突厥人,若是不小心,還是會受傷的。

元意心知理虧,臉色微赧,跟著蕭恆到了安全地帶,蕭恆才問她,「你有什麼事?」

「黎簡和屠將軍還沒回來?」

蕭恆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向被殘陽染紅的天邊,目光變得遙遠而幽深,臉龐繃得緊緊的,許久之後才看向元意,「還沒有。」

元意的心立馬就提了起來,還沒有回來,難道是出了變故,不敵亂軍?她的心中有許多話要說,張開了口,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這時候她的腦袋被一隻大手輕輕地撫過,蕭恆一臉虔誠地看著她,「意兒,別怕。」

原來她的臉色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了倉皇和恐懼,不安像是吞噬人的怪獸在心間慢慢地擴大,讓一向鎮定自若的她也屈服在它的%e6%b7%ab威之下。

因為心中有寄,才害怕失去,無論是蕭恆、鴻奴,還是滿城的百姓和士兵,她都不想讓他們沉淪在突厥人的鐵騎之下。

元意轉過頭,看向城外,遠遠的地方有數不清的營地駐紮著,裊裊的炊煙緩緩地升起,像是村野之間最安閒的一抹淡色。然而鏡頭慢慢地拉近,下邊是不停攀爬的突厥人,他們麵目猙獰,血紅的眼睛盯著牆頭,又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

碎石和利箭擊中了一個又一個的突厥人,他們來不及慘叫地掉下去,下一刻又有了人補上,前赴後繼。僥倖爬上城牆的突厥人,拿著大刀開始拚殺,又不及的晉陽士兵被銳器所傷,血流滿地,一陣又一陣的悲歌被夕陽鍍上一層壯麗的瑰色。

「意兒,你先回去吧。」

蕭恆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入了元意的耳朵,她緩緩地轉頭看他,眼中有尚未褪去的迷茫和悲涼,怔怔地看著他,「你不回去嗎?」

「我還要和各位將軍議事,我讓陸靖輝和淺碧留在府中保護你,不用擔心。」他誤會了元意的意思,以為她是害怕,「我會很快就回來。」

元意也沒有解釋,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我沒事兒,你注意安全。」

這一次元意沒有騎馬,而是牽著烈火在街道中緩緩走過。此時街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華,戰火的紛飛給本來信心十足的百姓染上樂憂色,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憂心忡忡,帶上了驚懼和不安之色。

元意的臉在晉陽比較有辨識度,更加上後麵一溜的侍衛,不少百姓隻是遠遠地看著她,敬畏地低下了頭,直到有個臉龐消瘦的小姑娘跑到她的跟前,抬頭看向她,「夫人,外邊的壞人要等到什麼時候才離開?」

那小姑娘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本來純真無暇的眼中帶著不屬於孩子的驚懼和成熟,她的小臉高高地仰起,期待地看著她。-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夫人,小女無知,衝撞了夫人,請夫人大人有大量,饒她一次。」一個衣著普通的夫人連忙走了過來,拉著小姑娘一起跪下,不停地朝著元意磕頭。

「不礙事,你們快起來。」元意連忙把她們母女拉起來,看到小姑娘額頭的紅痕,她心中有些難受,替她揉了揉,輕笑道:「不用害怕,壞人很快就會被大跑的。」

小姑娘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一掃之前的驚恐,璀璨而奪目,「嗯,我相信您,阿娘說了,您和都督大人都是大人物,不會騙我的。」

小姑娘的母親拉著她的手,臉色有些尷尬,不安地看著元意。元意心中微苦,她眼中的小心翼翼,是生活愁苦的象徵,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百姓,每日都要麵臨著無窮無盡的災難。

或是貴人的輕賤,或是疾病的糾纏,或者戰亂的踐踏。他們生活得毫無安全感,卑賤而毫無依靠的生命,就這樣交付給了掌權者,他們的性命,從來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元意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讓淺碧給了她們一些銀兩,她也沒有了閒逛的心思,躍上馬背,不消一會兒,就回了都督府。

在門口,她遇見了許久沒見的人,張仲羲。最近雜事纏身,心緒不寧,她差點就忘了府中還住著這麼一號人物。就算是雲子若,也因為礦山鬧事的緣故而懷疑李玄陽,搬去李府就近監視,隻剩下張仲羲獨自一人留在都督府,他又不常露麵,所以才毫無存在感。

「你怎麼受傷了。」

隨著元意的靠近,張仲羲本來清淡的臉色頓時一變,抓住了她的手,漆黑的眼睛落在了她的手上,眼中焦急的色彩就算是在黃昏中也可以看見。

元意的視線也落在她的手上,那裡果真沾著一些血跡,原來是她心神不寧,淨手的時候沒有洗乾淨。

她連忙把手抽回來,「沒事兒,給傷員包紮的時候不小心沾上去的。」

張仲羲的手僵在半空,他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不知道想到什麼,語氣有些淡,「難為你的性子,竟然也肯碰這些髒汙的東西。」

元意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不悅,「這些士兵保家衛國,他們的血又怎麼算的上髒東西。」她的目光落在他瞬間不虞的臉上,「你什麼時候才回京?」

張仲羲的臉色變了變,深深地看進元意的眼中,似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蕭恆不在身邊的原因,元意心中總是有些不踏實的感覺,眼前是不是閃過張仲羲的表情,%e5%94%87角的隱約的笑容和眼中的勢在必得,都讓她心中一陣不安。興許是她多想,因為對張仲羲心懷忌憚,所以對他的一切都像疑鄰竊斧的老翁,總覺得張仲羲不對勁。

最終元意還是沒有忽略她的第六感,把鴻奴抱到身邊,吩咐了淺碧和陸靖輝,「今夜大人不在府上,你們注意巡邏,不要放過一點兒的異常。」

陸靖輝和淺碧臉色一凜,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夫人,屬下明白。」

元意心中總算踏實了些,輕輕地拍著鴻奴的身子哄他入睡,直到身邊傳來綿長的呼吸聲,她依舊毫無睡意,睜著眼睛看著床頂的花帳,心思煩擾,直到外邊傳來了更聲,她才有了倦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她還沒睡多久,外邊就傳來陣陣的喧嘩之聲,她心中一個激靈,立馬就坐了起來,正好這時候素梅也匆匆地進來,焦急地對著元意說道:「夫人,不好了,府中走水了。」

此時正是酷熱時節,天乾物燥,府中有多時木材建築,若是著火,怕是牽連甚廣。想起之前若有若無的焦慮和不安,元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