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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有女 痕線 4246 字 1個月前

未曾停止,各色富麗華貴的車駕在東街來回穿行,絡繹不絕,給街頭巷尾、酒館茶棚留下不少談資。

不但皇帝下旨賞賜,太子、各位王爺和百官也前來祝賀,這樣盛大的場景,不僅出乎於朱衛律和朱常仁的意料,就是元意也察覺出其中的不妥,特別是在宴會上還讓一國儲君太子殿下鬧了不愉快。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用來概括朱府如今的狀況再合適不過了,麵對如此大勢的臣子,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又怎會安心?

一切猜測在第二日的早朝得到印證,禦史開始彈劾朱常仁目無王法,結黨私營,儘管皇帝留中不發,但他沉默不語的態度依舊成了危險的信號。

京都的風向開始轉變,前日還是車水馬龍的朱府,迅速成了冷落門庭。府上的氣氛日見一日地壓抑,朱常仁整日也不見人影,而是在西府與朱衛律商談對策。不知兩人是如何運作,時隔十幾天後,明啟帝在朝中震怒,貶了彈劾禦史的職,並表明太傅一家忠心耿耿,是國之良臣,絕對不會做出謀逆之事。為了以示恩寵,明啟帝當朝下旨,擇一朱姓女入宮,以妃嬪之禮待之。

等到皇帝的旨意傳回朱府,滿府惶然,特別是未曾婚配的朱姓女,個個惶恐不安,唯恐自己被送入宮廷,成了家族的犧牲品。明啟帝已經年逾四十,好色昏庸,儘管入宮就可攝居二品高位,但是沒有哪一個年華正茂的姑娘願意枯老宮牆。

說是恩寵,不過是一個鉗製的棋子罷了。

「姑娘,這如何是好?」臘梅剛剛把前頭的旨意傳達回來,素梅就一臉擔憂地問道。

元意正在低頭繡著嫁衣,經過幾個月的辛勞,繁複華麗的大紅嫁衣即將完工,隻剩下最後的收尾工作而已。她放下針線,鬆了鬆筋骨,道:「這把火燒不到我們身上,你等不必憂心。」

她已經和蕭家互換庚帖,定了婚書,連聘禮也在前幾天送上門,在這樣尷尬的時期,蕭家非但沒有避嫌,還頗有表明立場相助之意,朱家上下都對蕭家感官不錯,連朱常仁也在元意麵前感慨不已。

所以元意和蕭恆的婚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此時根本牽連不到她的身上,最需要擔心的,應該是二娘和五娘,作為朱家目前最具有實力的禮部尚書之女,她們才是最該憂慮的人。

事實上,朱常仁也在為人選苦惱不已,他和父親都明白皇帝的忌憚,自然不敢拿旁係的女兒去搪塞皇帝,更何況,皇帝需要的也隻會是禮部尚書的女兒。

一個是適齡的嫡女,一個是未及笄的庶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下子陷入了兩難之地。

思慮再三,在他終於確定了人選,與張氏提出之後,卻得到她激烈的反對,「不,妾身不同意!老爺,怡兒是您嫡親的女兒,你怎麼忍心把她往火坑裡推。」張氏兩眼赤紅,怨懟地看著朱常仁,「除非你休了我,不然我絕不同意。」

054夫妻離心

深覺權威被冒犯的朱常仁火冒三丈,冷笑道:「張氏,你以為我不敢休了你不成。作為一家主母,目光短淺,心思歹毒,除了胡攪蠻纏,你還能做什麼。」

他一直懊悔娶了張氏這個心思狹窄的婦人,不能替他管好家宅不說,還搞得%e9%9b%9e犬不寧,以後還怎麼做族長夫人。若不是顧忌長子,他早就休了她。

張氏的臉色驀然煞白,抖著嘴%e5%94%87,顫聲問道:「老爺,幾十年的情分,你就是這樣看妾身的?」

朱常仁厭惡地別過眼,「這些年你那些手段以為我不知麼?我敬你是我嫡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熟料你愈演愈烈,不知收斂,失了為人主母的仁心。」他麵無表情地看了張氏一眼,道:「孫氏真的隻是病了了嗎?」

張氏的臉色已經回復了平靜,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也隻是眼睛閃了閃,對於朱常仁的指責,她嘲諷地笑出聲,道:「妾身若是惡毒,老爺又何曾仁慈。隻要不是動了你的寶貝疙瘩,這些年來,我處置了誰,譬如孫氏之流,你都未曾在意過。你如此作為,何曾不是惡毒。」

這聲聲的指責讓朱常仁怒極,他諸事繁雜,不僅身任官職,還要處理族中事務,哪來的時間精力事無钜細地盯著後院?那還要主母作甚。

他冷笑連連,道:「你為非作歹還有理了?簡直不可理喻。我意已決,就讓怡兒進宮,你反對也沒用。」他本來想要離開,然則腳步一頓,繼續道:「安德外放還要一年才期滿,就讓她媳婦李氏先回來掌管中饋吧,我想你需要靜養。」

張氏的再也無法保持平靜,麵容瞬間變得扭曲。安德媳婦李氏還是老太太李氏生前替嫡長孫安德定的人選,都是她娘家李家人。安德媳婦還是西府李氏的嫡親侄女,這讓與李氏鬥了一輩子的張氏心中膈應,對兒媳婦從未有過好臉色,兩人從來都是麵和心不合,現在讓李氏回來掌管中饋,那她把持中饋多年豈不是成了笑話。

朱常仁已經憤然離開,隻留張氏一人在房裡沉思。而此時不知在門外偷聽了多久的元怡突然闖了進來,撲在張氏身上哭道:「娘親,女兒不想入宮,不想當皇帝的妃子。」

元怡的臉上寫滿了驚慌、恐懼和怨恨,與張氏相似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看在張氏眼中即可憐又可歎,心中又酸又痛,摟住她哄道:「怡兒放心,娘怎麼忍心糟蹋你的下半輩子。」

在元怡心目中,張氏是無所不能的,聞言,便欣喜地看向她,連聲問道:「太好了,娘親,女兒不入宮,你要怎麼和爹爹交代。」

提到朱常仁時,元怡的眸色複雜,敬愛、畏懼、嚮往以及連她也未曾發覺的怨懟和不甘。

張氏憐惜地看著她,心中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眼中閃過堅定之色,摸著元怡的臉,道:「不,怡兒,你還是得入宮,也無需向你爹交代。」

元怡震驚地看向張氏,心中涼了半截,怔怔地問道:「娘親,這是為什麼。」

055各自謀劃

張氏一看她臉色就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解釋道:「娘讓你進宮,並非是當皇上的妃子,而是嫁給太子。」

前兒個太子妃給她下了拜帖,話中有意無意地提到太子有意元怡,要納為側妃,藉機刺探她的態度。雖然她疑惑太子怎會中意她女兒,但以為是為了權衡朝中局勢,並沒有多想。

隻是她的女兒是大家女,就是王妃也做得,張氏自然屬意元怡以後能成為世家主母,而不是屈居人側,任人欺淩。

她心中不樂意,卻依舊做足了麵上功夫,直言不能做主,得回府與老爺商談,如今她不得不慶幸當初沒有把話說死,現在她隻要向太子妃遞個帖子,說明態度,元怡的問題就可迎刃而解。

聽到張氏的計策,元怡卻心若死灰,這和當妃子又有何區別,一樣地枯老宮牆,一樣地不能嫁給他。她拉著張氏的衣袖,哀求道:「娘親,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女兒不想入宮。」

「不行。」張氏斷然拒絕,不再看她淚水盈盈的眼睛,硬下心腸道:「你就絕了你的小心思,好好地準備嫁入太子府。」

那人冰寒刺骨的聲音猶言在耳,無情轉身的背影歷歷在目,元怡心如絞割,十幾年的癡戀,終究比不上一個姨娘生的賤婢。

「你不配與她相比。」一句話,擊碎了她所有的眷戀。

「娘親,我答應你進宮。」

此生此世,她朱元怡就讓張仲羲看看,元意一介白身夫人,怎麼和她太子側妃相比。

說服了自家女兒,張氏便沒有了顧忌,為了不出變故,她立刻就給太子妃遞了帖子,表明意願,並在中透露朱常仁有意讓元怡入宮為妃的意思,如果太子屬意元怡,就會搶先下手。

果然,太子魏泰並沒有令張氏失望,在她遞了帖子的第二日就親自登門拜訪,向朱常仁提出欲納元怡為側妃。

對於意料之外的發展,朱常仁自然又驚又怒,心裡猜測是不是張氏弄的蛾子,但是太子還在等著他表態,作為太子黨羽,在得罪過他一次之後,朱常仁自然不敢、也不能拒絕,唯有忍痛答應。

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滿府上下都知道元怡即將嫁為太子側妃,尚未及笄的元華頓時成了猜測的焦點。╩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孫姨娘臥榻已經有了一段時日,不管請了多少大夫都未曾有好轉,元華近身伺候,從一些蛛絲馬跡之間發現了張氏動的手腳,心中憤恨,卻礙於人微言輕,又無確鑿的證據,隻能任由張氏逍遙法外,含血涕淚地看著自家姨娘一日一日地虛弱下去。

近幾日的府上的消息她的貼身奴婢都有向她稟告,儘管她並不出門,對那些動態也瞭解地一清二楚。待知道元怡即將成為太子側妃時,她臉色陰沉,生生拗斷了手上的指甲。

麵無表情地讓婢女包紮好傷口,元華低頭一聞,卻是滿身的藥味,便對自己的貼身丫鬟道:「泠月,伺候我沐浴更衣,待會兒我要去見父親。」

056不應有悔

元華和朱常仁一點也不親近,在她記憶中,父親一直是冷肅嚴苛的人,就算是對著子女也不苟言笑,但也隻除了四娘。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父親看向四娘時溫柔、欣慰與驕傲的眼神,儘管那隻是飛快的一瞥,卻永遠地刻在她的心裡。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在父親的心目中,四娘是與眾不同的存在,這個認知讓她一直都心存奢望、渴求和嫉妒,但是她終究不是四娘。

今天是她第一次來書房找父親,父親的書房是東府藏書最豐富的地方,她覬覦許久,卻從未敢涉足,而她的四姐,裡麵的書籍可以任由她隨意進入借閱,這就是兩人的差距。

元華站在書房前,眼中神色明暗不定,沉沉的夕陽西墜,晚霞染透蒼穹,綠瓦高簷罩上淡淡的霧色,晚風吹得衣服獵獵作響,遙遠的召喚從天邊傳來,她似乎聞到了悲壯和淒涼的味道。

她的命運,從來都不由自己選擇。

「華兒,你有事找我?」嚴肅而不帶一絲起伏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元華轉過身,朱常仁倦怠而克製的麵容頓時映入眼簾。

元華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還未等自己細細品出,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她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倨傲而倔強,「爹爹,我想進宮。」

朱常仁一激靈,臉色一沉,像是從未認識過她一般打量她一變,肅聲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從始至終,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她望向他,眼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堅定。

元華帶著泠月走在迴廊上,在拐角處卻停住了腳步,望著一個前方一動也不動。

天青色的裙裾在晚風中搖曳,像一朵徐徐綻開的蓮花,循著踏踏的腳步聲,翻滾而來。來人一頭烏黑的秀髮還帶著潤潤的濕氣,隻是用簡簡單單的髮簪挽起,輕舞飛揚,宛若踏雲而來的遺世仙人,五官秀麗,神情清冷,連那雙勾魂奪魄的鳳眼也顯得淡漠,黑□□地像是融入暮色裡。

來人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怔,才客套而生疏地向她點點頭,道了一聲:「五妹妹。」

「四姐。」鬼使神差地,元華叫住了從她身邊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