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她打發走了,沒想到過了這麼久,竟然還有人惦記著。真真像她那狐媚子姨娘,勾得男人魂兒都丟了。
更可恨的是,連未及笄的元華都有人上門求娶,她的女兒元怡竟是無人問津。
巨大的憤怒和嫉妒讓張氏端莊的臉頓時變得扭曲,她的腦海裡漸漸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招了雲嬤嬤俯身細語,「雲嬤嬤,你且去找我兄長……」
雲嬤嬤的臉色浮出一抹驚色,但立刻掩去,朝張氏保證道:「太太請放心,奴婢一定把話傳到。」她朝張氏福了一禮,匆匆地離開了。
張氏看著她離開得身影,玩弄著尾指長長的指甲,無聲冷笑,朱常仁,我看你怎麼護著那個賤人的女兒!
元意還不知自己已經被張氏給惦記上了,此時正因為來人驚訝不已。
她呈上一杯雨前龍井,放在正坐在書案旁邊的男人跟前,恭敬道:「父親,請喝茶。」
朱常仁的目光從書帖移到元意的臉上,眼神一晃,臉色卻帶上了慈愛和笑意,讚許道:「多日不見,意兒的書法增進了不少,其中風韻,倒是與你姨娘相差無幾。」
元意頓時鬆了一口氣,方才見他一臉怒色地踏進她的院子,把她駭了一跳,奉個茶都提心吊膽的,如今看來,應是從別處受了氣。
「女兒相比阿娘差遠了。」元意的臉上帶上了一抹懷念和悵然,兩世為人,最讓她佩服的莫過龐氏,那個風華絕代、文采斐然的女人,也是寫得一筆灑脫絕妙的好字,據說她曾是罪官之女,被朱常仁所救,才會委身為姨娘。
朱常仁眸色微黯,打量著眼前愈發與龐氏相似的女兒,心中微歎,「你那時還小,難為你還記得。」龐氏身隕之時,元意不過是五歲,十年來帶著幼弟在這後宅中生活,若不是他時常照看著,還不知道是何種處境。想到此處,朱常仁心中愈發憐惜,摸了摸她的腦袋,愛憐道:「意兒儘管放心,爹爹定會為你尋個好前程。」
元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暱驚得有些怔愣,呆呆地看著他,帶觸及他眼底毫不虛假的慈愛和疼惜時,不知為何心中竟是酸澀至極,悄悄紅了眼眶,帶著連她都不知道的孺慕,喚了一聲,「爹爹。」
朱常仁又坐了一會兒,指點了元意的書法,又過問了她的日常起居,直到掌燈時分才起身離去。
待他走後,元意坐在床邊看著外邊的霞光浸染,久久地回不了神來。直到臘梅探頭探腦地踱進房,湊在她的耳畔私語了幾句,她的臉上才漸漸浮起了一抹驚訝。
「被打了麼?」張氏臉上通紅的掌印根本就遮不住,稍稍有些眼線的人都能打聽得到,看來這次朱常仁是極其地憤怒,才會不給她這個當家主母麵子。元意深覺此時不簡單,叮囑臘梅道:「盡量探探是為了何事。還有,最近盯緊點兒正院。」
026所謂歆慕
然而讓元意失望的是,張氏掌管後宅多年,貼身伺候的奴婢都是忠心耿耿,對於那日幗掌之事皆是諱莫如深,饒是臘梅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探不得半點口聲。
於是她心中的不安愈勝,總覺得這件事不會輕易揭過,但是她又無法探到消息,隻能乾著急。
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轉機很快就到來,這個契機,還是張仲羲。
再說張家和朱家的關係,自從那日退親之後便降入了冰點,隻不過是因為朱府有個張氏,才沒有徹底撕破臉皮。也正是因為如此,兩家之間的來往也日見一日地少了。
偏偏這日,張家的大少爺張仲羲卻攜了重禮登門謝罪,礙於情麵,朱常仁還是接待了他,並在正院留下他用了中飯。
元意慣常有午後散步的習慣,這日正帶著臘梅、素梅兩人在遊廊裡走著,迎麵卻走來一襲青衣的張仲羲。元意身形一頓,剛轉身欲走,卻終究沒有動作。
就在這會子功夫,張仲羲已經走到她的跟前,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他壓低了身子,質問她:「我沒想到你竟然把名冊交給了蕭從遠。」
元意巋然不動,無視他的指責,反詰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狠心設計二姐。」
張仲羲的眼眸一暗,覺得她麵無表情的樣子異常地礙眼,他抓住她的手,怒道:「蕭從遠的話你也信?意兒,我以為你歆慕於我。」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元意隻想冷笑,幽黑沉靜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這就是你以為我會順從的理由?」看到他臉上理應如此的表情,元意心中一歎,掙脫他的鉗製,長袖一甩,傲然道:「那表哥你也太小看我朱元意了。」
張仲羲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就在這時,他的背後響起一聲清喝,「你們在做什麼!」
隨著急匆匆的腳步聲逼近,元怡那張清秀而嫉妒臉龐映入兩人的眼簾。她孤疑而戒備的目光直直地盯在元意的身上,活脫脫一副正室夫人捉姦的模樣,惹得元意的臉上掛上了嘲諷。
張仲羲臉色微沉,看都沒看元怡一眼,轉身就離開。
元怡的臉色瞬間扭曲,對著張仲羲的背影無奈地跺腳,待看到元意臉上未退的嘲弄,她其從中來,顧不得母親的叮囑,脫口刺道:「你得意什麼,等到進了宮,我倒要看你怎麼哭。」
元意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指尖收緊,厲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元怡得意地揚起頭,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算算時辰,就是告訴你也無妨。我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你被納入了皇上甄選采女的名單。」
元意頓時如遭雷擊,渾身冰冷,她想起那日朱父的承諾,心如死灰,不住地喃喃道:「怎麼會,父親怎麼會……」
「我舅舅好歹也是堂堂的刑部尚書,能讓父親毫無察覺地塞進個人也是使得……」元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重新煥發了精神的元意一把推開,未等她叱喝,就見她一溜煙地向二門跑去。
看到她緊緊跟去的兩個婢女,元怡的眉頭一皺,低咒一聲,「賤人!」
027娶我可好
元意以平身最大的速度跑出二門,向大門奔去。此時門人正倚在門口打盹兒,忽然被人大力搖醒,恍惚地睜開眼,卻是一個細皮嫩肉、姿容絕色的女子。
「我父親呢?我父親走了多久?」門人尚未清醒過來,隻當是做夢,但他的胳膊卻被掐的生疼,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這才發現掐住他的人是府上的四姑娘。
他急忙低下頭,如實答道:「回四姑娘,老爺已經走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按說今日是休沐,本不用上衙門,但是朱常仁不想繼續呆在府裡與張仲羲周旋,想到昨日底下的人已經把各家選錄好的采女名單折子擬好與他,他過目之後無礙之後,索性便想著把折子遞到宮裡去,好歹瞭解一樁心事。
隻是他怎麼也不會料到,他上交的折子,會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掉。
而元意,聽到門人的話,頓時一怔,失魂落魄地鬆開手,臉色似悲似泣,素來清亮的眸色一點點地暗了下去。
大半個時辰,足以從朱府抵達府衙了。
慢了幾步的素梅、臘梅兩人剛跑到大門,還沒等緩過氣,就被自家姑娘臉色的灰敗嚇了一跳,均是急紅了眼,擔憂道,「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姑娘,您別嚇我們。」素梅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忽而看到走來的張仲羲,急忙跑到他跟前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哀求道:「表少爺,看在我家姑娘對您一片情誼的份上,求您救救姑娘吧。」
張仲羲此時也發現了元意的異常,快步走到她跟前,急聲問道:「四妹妹,你怎麼了?」
這時候元意才漸漸地回過神來,看到眼前人是張仲羲,她灰寂的眼眸奇異地染上了色彩,抓住他的手,聲音錚然,一字一頓道:「張子燁,你娶了我可好?」
饒是張仲羲一貫冷靜理智,此時也免不了愣住了,他此生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元意這般的女子,美麗、睿智、自傲又膽大異常,她的存在,簡直顛覆了他對女子的認識,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心裡對她究竟是什麼感情。
然而正是他這一刻的猶豫,讓元意的眸子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最後她的眼眸低垂,收回手,%e5%94%87便掛著與往常無異的微笑,歉道:「是我冒昧了,張公子勿怪罪,請恕四娘不遠送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越過他的身子,扶起還跪在地上的素梅,主僕三人的身影入了二門,漸漸地消失在他的眼裡。
此時的張仲羲還不知道,此刻的猶豫,成為了他此後人生中多大的後悔與遺憾。在看到幾人的身影消失之後,他隻是強壓住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帶著僕人,頭也不回地出了朱府的大門。
再說蕭恆,自從那日在美人那裡受挫,很是低落了一陣子,又因為閒得沒事可做,便整日泡在樂坊裡,聽著伶人填詞賦曲,醉生夢死,漸漸忘了百般愁腸。
在元意心灰意冷的時候,他正倚在樂坊的小榻上,灌了一口佳釀,伴著伶人的奏樂,手中輕敲檀板,放聲高歌,「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028紅顏枯骨
睿王魏乾被下人帶到此處時,看到的便是蕭恆如此放浪形骸的模樣。他的眉頭一皺,往日蕭恆雖說是風流,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大失常態的模樣,而他這般異常,似乎是從朱府帶回名冊開始?他摸了摸袖口的折子,突然覺得自己貌似做了一樁好事。
他走到蕭恆的身邊,悠悠地坐下,拿起一側的酒罈,也不忌諱蕭恆剛喝過,就著灌了一口,讚道:「好酒!你這混小子,這些日子原是躲在這裡享清福來了,本王整日雜事繁忙,可沒你這般逍遙。」
蕭恆手中的節奏不變,微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了睿王一眼,道:「草民以為睿王爺是樂在其中呢。」
魏乾劍眉微抬,不置可否,聽他又開始高唱,不覺一樂,找來了樂坊的管事,問道:「他這陣子都是這副模樣」
管事自覺來了救星,苦著臉抱怨都道:「可不是麼,蕭公子這陣子從早到晚都在%e5%90%9f唱這首鳳求凰,樂坊裡的姑娘公子們也需一刻不停地伴奏,這些日子以來都是哀聲怨道,生意都沒發好好做了。」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見蕭恆還在高唱,魏乾便揮退管事,又喝了一口酒,歎道:「可惜了,這如花美人,不久就要孤老宮牆了,真是可惜了。」
歌聲驀然一頓,蕭恆終於把注意力放在魏乾的身上,桃花眼微瞇,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乾把袖子裡的折子往案幾上一放,「你自己看。」
蕭恆打開折子,待看清裡麵的內容,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下來,「王爺,幫個忙……」
朱府梅香院。
臘梅在替素梅擦藥,元意卻在一旁的書案上研了墨,提筆在一張雪白的宣紙上遊走蛇龍,不消一刻,便寫了滿滿一頁紙。
她把紙張遞給臘梅,道:「這是一張藥方,你親自去抓藥,隱秘點。」
臘梅覷了一眼已經恢復了往日沉靜無波的姑娘,不知為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