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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有女 痕線 4258 字 1個月前

雲解容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語,帶著一眾人出了閣樓,穿過長長的抄手遊廊,到了一處提有「天然園」的園子,裡麵竟是種滿了樹樹的桃花。此時正是花季,紅的粉的白的,一簇簇地擁在樹上,隻需清風浮動,便墜一地的花瓣。她們這群衣著鮮麗的女子從樹下穿過,花瓣紛飛,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眾人隨著雲解容進入了一處簷牙巍峨、玉欄繞砌的亭子,旁邊是碧波蕩漾的湖水,停著一艘富麗堂皇的畫舫,湖對麵也立著一個亭子,人影綽綽,應是男客。

等到眾人坐下,雲解容才解釋道:「他們男人在那邊賦詩,我們隻需在這聽著就好,若是哪位姑娘有了雅興,即興賦詩作畫,那就再妙不過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指著亭中的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上等的鬆煙貢墨和澄心堂紙。

在座的都是各家精心培養出的姑娘,有此等良機,又怎麼肯錯過,皆是一臉的躍躍欲試。正巧對麵穿了一陣喝彩聲,緊跟著就有小廝在亭外唱道:「稟王妃,適才是名滿京都的才子張仲羲張公子賦了詩,詩言:千株含露態,何處照人紅。風暖仙源裡,春和水國中。流鶯應見落,舞蝶未知空。擬欲求圖畫,枝枝帶竹叢。」

雲解容細細品了幾遍,連聲道好,這時便有一個身穿淡粉鑲銀紅逶地錦緞長裙的女子站了出來,正是工部侍郎的嫡女秦如婧,她對雲解容道:「小女不善賦詩,唯有一手字略能見人,就鬥膽抄下此詩讓大家品鑒。」

得到應允,她便展開宣紙,取了筆沾滿貢墨,皓腕微動,一行行娟麗的簪花小楷便躍然紙上,擱下筆,向雲解容福了福身,盈盈地回了座位。

有了她帶頭,其餘的姑娘也沒了拘束,一個個爭先作畫賦詩,各有千秋,其中最出彩,反倒是之前的秦如婧和賦了一首詩的元華。

「四姑娘似乎對此不感興趣?」雲解容一一品評了眾人的墨跡之後,側首對著一直毫無動靜的元意含笑問道。

元意垂眸,揣摩著睿王妃的態度,看似對她親近,卻又次次把她推上風口浪尖,但是以她的識人的經驗來看,卻又看不出什麼惡意,隻得在心裡不停地皺眉。

「本來是想躲懶,沒想到竟被王妃發現了,隻是臣女不善賦詩,就作畫一副罷。」看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元意淡淡一笑,起身捲起廣袖,壓好宣紙,看了亭外桃花一眼,揮筆作畫。

不過是小半個時辰,元意便擱下筆,對著雲解容道,「臣女獻醜了。」

眾人湊近一看,皆是一臉的玄妙。

019孰勝孰劣

許久,雲解容收起臉上的驚歎,意味不明地看向元意,道:「四姑娘深藏不漏,果非常人。此畫堪當極品。」

眾人雖然臉色玄妙,卻也沒有反駁,她們自問沒有那樣高超的畫技,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畫出如此精妙繁複的畫作來。

隻見墨跡未乾的宣紙上,精緻華麗,滿目鮮灼,正是把此園納入了畫中。不管是那遠處的高牆桃花,還是近處的亭宇畫舫,無一精細,纖毫畢現,最妙的是,亭宇之中還畫上了綽綽的人影,更是凸顯了此時遊玩的主題。

一旁的空白處,寫了小廝唱的安陵的詩:「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何當結作千年實,將示人間造化工」。字跡行雲流水,灑脫不羈,任性自由,別有一番風味。

這時小廝在亭外問道:「啟稟王妃,王爺托小人過來一問,這頭可是有甚佳作,遞過去給大家品鑒品鑒。」

「來得正好。」雲解容撫掌而笑,讓婢女捲了秦如婧、元華和元意的字畫往外邊送去,讚道:「朱府不愧是詩書禮義之族,府上的姑娘公子文采書畫俱是出眾的很。」

小廝很快就把書畫呈到一個男子麵前,隻見他劍眉星目,龍章鳳姿,一襲紫色錦衣華袍更顯得他俊美尊貴。他隨手一拿,展開一看,卻是元意的書畫。

「好畫。」隻是第一眼,睿王魏乾就出聲讚道,待細細一品,他的目光卻忍不住停在題字那裡,「此字縱意流動,灑脫自然,寫字的人定然是個心%e8%83%b8舒朗開闊之人,於女子之中並不多見。昔歸娘子,這是誰的號?」

一旁的安陵眼前一亮,剛欲上前答話,熟料在睿王跟前的張仲羲已經開口道:「回睿王,是朱府四姑娘的自號。」

「原來是子燁的表妹,難怪了。」睿王的黑眸一閃,笑問左右,「我記得她有個弟弟也在,是叫安陵?」

安陵沒想到睿王會記得他的名字,激動的一臉通紅,連忙上前拜見,「回稟睿王,學生正是安陵。」

睿王打量了他一眼,指著畫上那首詩讚道:「這是你做的詩罷,真是後生可畏。」

而一直坐在一旁,倚欄眺望的蕭恆此時卻回首,目光停留在安陵的臉上一瞬,繼而不悅地冷哼了一聲。

睿王頓時一樂,黑眸一轉,不知打著什麼主意,把元意的畫作遞到他的麵前,笑瞇瞇道:「從遠,你看此女的字,與你相比,孰勝孰劣?」

蕭恆眼皮輕抬,不過是略略瞥了一眼,撇撇嘴道:「不過是閨閣之字,也敢現於人前?軟綿綿的沒甚力道,比我差遠了。」

睿王啞然,不料蕭恆竟是如此評價,不過他確實有這個傲氣的本錢,在座之中,唯獨蕭恆的字最好,這座別院「瑯嬛府第」四字正是他所提。

然而安陵可不知其妙,看到傳說中不學無術的蕭恆對自家阿姐的字畫如此不屑於顧,到底是年輕氣盛,頓時氣鼓鼓地瞪向他。

不知蕭恆想到什麼,看到安陵這副樣子不但不怪罪,反而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繼而又若無旁人地大笑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張仲羲,眼瞼微垂,掩住眸中沉沉的暗色。

020無情中人(附圖)

花開並蒂,各表一枝。

睿王妃給各家小姐下的帖子是賞花,自然不會讓大家拘坐著,自把書畫遣人送過去之後,便帶著眾人出了亭子,行至桃花爛漫處,讓眾人自便遊玩。

元意本來還被睿王妃拉著手,隻是睿王妃身邊聚集的各家姑娘愈來愈多,她漸漸地不耐煩,找個借口脫了身,尋了個偏僻清幽的去處,閒逸散漫地靜坐著,食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輕點著漢白玉桌,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不久就該有客來訪罷。

隻是她沒想到,來人卻是張仲羲。他依舊是一襲青衣,玉冠墨發,容顏清雅雋秀,明明光芒內斂,元意卻覺得自己的眼眸被灼燒地生疼。

「你今天不該來的。」這是他開口的一地句話,似是歎惋,又似無奈。

元意卻是譏諷一笑,「我若不來,表哥又如何見我?」

張仲羲眼神驀然複雜,最後恢復了慣有的平靜無波,淡淡地開口道:「既然你已經猜到,那就把名冊交給我罷。」

熟料元意卻是瞪大了一雙鳳眼,眸色無辜,疑惑道:「什麼名冊,表哥的話我怎麼不明白。」

張仲羲眸光一冷,傾長的身姿逼近,俯視著坐在石凳上的女子,帶著絲絲的威迫,「四妹妹又何必與我裝傻,當日你去慈恩寺上香,誤入亂林,難道不是你拿了芸娘身上的名冊?」

「原來當日是你在追捕芸娘。」元意沒有不置可否,冷然笑道,「難為表哥查的這般清楚,那你可知我當日為何誤入亂林?」

張仲羲一怔,不自在地別過眼,僵硬道:「你把名冊交給我,我自然會懲戒三弟。」

原來還需要條件。元意突然覺得一陣悲哀與失望,既然又是本該如此的嗟歎。她一手撐著頭,閉上眼不再看他,疏離漠然道:「你走罷,我身上沒有名冊。」

看到她這般異於往常的冷漠,不知為何,張仲羲心中驀然揪緊,口中逼迫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他留下一句,「你好生考慮考慮吧,名冊放在你身上隻會是麻煩。」說完,就轉身走了,隻留下一抹清風微微拂麵而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嘖嘖,好一出愛恨情仇的大戲啊。」張仲羲前腳剛走,旁邊竹林裡繼而走出一抹人影,錦衣華袍,折扇輕搖,聲音中有說不出的諷刺和異樣。

這個聲音熟悉的很,元意不用睜眼就知道是誰,她也懶得看他那副德行,索性隻是閉著眼,問道:「你來做什麼,也是為了所謂的名冊?」

蕭恆在她旁邊的石凳坐下,溫熱的呼吸驟然灑在她的臉上,元意頓時蹙眉睜眼,蕭恆那張頑劣麵容頓時映入她的眼簾。

「看你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原以為你在偷哭,沒想到竟是眸色清明,看來四娘也是無情中人呢。」蕭恆瑰麗的桃花眼細細地瞇起,意味深長道。

元意端量了他一眼,冷笑道:「直接步入正題就是,何必在此胡言亂語。」

「女人太聰明了可不好,你的親親表哥不就是這樣被你嚇跑了?」見元意的臉色愈發難看,蕭恆笑得愈發歡快,忽然他的話頭一轉,厚顏無恥道:「既然張子燁沒有眼光,四娘不若考慮考慮我?」

021姐妹齟齬(附圖)

熟料他此話一落,元意就憤然起身,甩袖就走。蕭恆嘴角一抽,知道自己玩大了,連忙拉住她紅梅鑲邊的月白衣袖,討好道:「罷了罷了,我錯了還不成?四姑娘且坐,何必回去和那群見識短淺的女人混在一起?」

他的話不得不說正中元意的心思,與其去應付那些心思比繡花針還小的女人,還不如在這裡聽蕭恆胡言亂語。於是也沒有反駁,重新四平八穩地坐回石凳,冷冷地睨向蕭恆,「有話快說,說完快走,別擾了我的清淨。」

蕭恆也不再說什麼渾話,臉色一肅,問道:「名冊是在四娘手上罷。」

既然都查到了,元意也不再藏著掖著,反問道:「是又怎樣。」

蕭恆玩味一笑,手中的折扇輕搖,「四娘打算如何處理這本名冊?難你打算把它交給你父親不成?」

元意心中一緊,她確實有著想法,但是從未言及他人,這蕭恆又是怎麼知道的。她的臉色不變,道:「這本是應該的,他是我父親,不相信他,難道信你不成?」

蕭恆冷冷一笑,道:「去歲整治黃河的官員,大多是太子的人馬,但凡四姑娘心中尚且有些良知,就算是為了千千萬萬死去的百姓,也不該把名冊交給禮部尚書朱大人。」

作為接受忠君綱常正統思想教育長大的朱常仁,自然是忠實的正統擁護者,是妥妥的太子黨。

元意的臉色略為變得蒼白,她身處閨閣之中,哪裡知道朝中的局勢,自然不知道名冊中那些官員的派別。儘管如此,蕭恆此話也未免刻薄,她諷刺道:「我心中坦蕩,自問無愧。敢問蕭公子,你此番執著著向我討要名冊,又有幾分情意是為了受災的百姓?」

蕭恆搖扇的手微微一頓,眸光漆幽,深深地看了元意一眼,才緩緩道:「就是張仲羲背後的二皇子定王,在此事中也略牽扯。縱觀朝中,也隻有睿王才能做到絕對的公正。」遠遠的似乎有人走過來,他眉頭輕抬,迅速把一木筒塞到她的手中,道:「四娘若是答應,隻需把這信號筒點燃即可。」而後身形一閃,迅速鑽入了竹林離開。

「四姑娘,原來你這兒啊。」一個碧衣侍女走進,